这太奇怪了。 如果生病,不可能每年固定有人死,还刚好卡在某个年龄。 如果是天灾,死的人不会这么少。 而且,这个年龄太微妙。 这次和他一起来的六个同学,都是这个年龄。 兰浅想看更多牌位获取信息,忽而听到一种频率极高的噪声。 咯吱咯吱,像咀嚼软骨的脆响,尖锐的声音被盖在厚厚的皮肤下,听起来让人很烦躁。 他心头一跳,屏住呼吸细听,判断出声源在右侧偏殿。 “楼亭?” 兰浅低呼一句,无人应答。在他出神地查看往生牌时,身侧的楼亭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摩擦声越来越密,伴随着在地板拖拽的异响,好似很多粘稠的东西挤在一起,争先恐后想挣脱。 一会儿遥远,一会儿近在咫尺。 兰浅产生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大脑一抽一抽地痛,仿佛被一双手用力地挤压,很想吐。 就在这时,鼻尖闻到的檀香味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腥膻味,像雨后蚯蚓从土里爬出,翻搅泥土而带出的土腥。 与他在中巴车苏醒时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 兰浅的额上爆出汗珠,小腿肚开始发胀,身体急切地提醒他快逃。 他咬紧牙关,调出控制面板,紫色面板右侧有一个小小的倒计时。 新手保护期剩余(3:44) 现在是晚上8:35,新手保护期失效时间在零点之后。 不知道这种保护能到什么程度,但应该能保住他一条命。 他的初始技能太弱势,太被动,在诡谲莫辨的副本里,这是他唯一看得见的机会。 他没有一点退路,必须赌。 兰浅用手机设置了5个间隔10分钟的闹钟,平定了一下呼吸,顺手拿起角落一根木棍,缓缓走进正殿。 摇曳的红烛中,雄伟的神像静立,怒视着下方。 越靠近,咯吱咯吱的响声就越大。 他一步一步朝前,每一步都踩实,左手拿电筒,右手抄木棍,靠近那黑黢黢的门口。 冷不丁的,他感觉到上方一股咄咄逼人的逼视。 高处有一双眼睛,正紧紧俯视他,随他的动作而转动。 兰浅迅速抬头。 山神像一动不动,进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三岁小孩都知道庞大的神像不可能动,用陶土制成一体的身体,也不可能扭动脖子。 可那种感受如此真实,被居高临下的俯视逼出来的震颤让他心有余悸。 兰浅大脑嗡嗡作响,压不住身体的抖动,几乎连手电都握不住。 “呼呼——”是他自己的呼吸,和快到吵闹的心跳。 他强硬地压住心底的悚然,咬住嘴唇,心无旁骛地往前。 电筒光照亮偏殿的门槛,里面的情景清晰可见。 咯吱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范围之内,只有挂着大红帐,铺着大红喜被的婚床。 一口气来不及松,他的手腕陡然一湿。 湿漉漉的软物卷上兰浅的左手,他吓了一跳,手电跌落在地上。 一股湿冷的气息贴着他的脸颊而过,在他脸上流下粘湿的水痕。他毛骨悚然地侧身,被门槛绊倒,一下失去平衡。 “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更是催命符。 情急之下,他伸手用力一抓。 五指抓到了一束干燥之物,轻飘飘的,被他拽着一起往下摔。 兰浅右膝一阵刺痛,手指摸到了湿乎乎的东西,是血。 他心下一凛,借着隔壁烛火的微光看到了圆柱状的电筒,赶忙拿起。 电筒的开关误触被关,他重新打开,掀开眼帘,一张脸近在咫尺。 涂着血红的腮红,血红的嘴唇,眼珠空空荡荡。 兰浅被吓了个结结实实,险些魂飞魄散,抬脚便踹,那张脸一下飞出好远。 他反应过来,这是假人。 刚他抓的就是这个纸糊的假人。 他顾不上假人,迅速起身,想找毛巾压住伤口,不让血继续流下去。 能散发不明香气的血液,是他浑身上下最危险的存在。 兰浅喘着粗气,扶着门框走出,迎头撞上一个人。 他如同惊弓之鸟,差点跳起,手电筒一晃,发现是一脸微笑的楼亭。 “你去哪了,有没有发现……” 兰浅话没说完,听到了突兀的风声。 山神庙的窗不知什么时候全开了,风呼啸着灌进来,神像前的红烛齐齐熄灭。 他手上的电筒也一起熄灭,任凭他怎么按,都没有一点光亮。 四周被浸入彻底的黑暗,那阴魂不散的咯吱声又贴着耳边响起,他的神经紧绷到要断。 兰浅几乎是下意识抓了一下楼亭的手,想催他一起出去。 却抓到一手黏腻。 潮湿,冰冷,粘稠,绝不是人类手臂的触感。 腥膻的味道浓到了极致,骤冷的空气冻得他打颤,他的胃在痉挛,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惊恐卡住了兰浅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能跳出胸腔。 兰浅艰难地定神,用尽全力,堪堪捏紧手上的木棍。 “阿浅,怎么了?” 斯文温柔的声音,分不清在哪边响起,好像从左边,又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生死存亡之际,兰浅大脑高速运作,竟逐渐冷静下来。 他干咽了一口口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楼亭,你帮我看下手机,好像摔坏了。” 手臂伸长的瞬间,他按亮了屏幕。 微弱的屏幕光,足以照亮人的轮廓。 上望的兰浅眼睛撕裂般疼痛,眼球仿佛要烧起来,血液顺着眼眶不断流下。 晕眩之后是灭顶的头痛,仿佛有人捧着他的脑袋,在不要命地恶意摇晃。 有人在他耳边狂笑,有东西在他身上爬,往他皮肤里钻。 兰浅的五感变得敏感而混乱,像一块高温下的黄油,从内脏开始融化。 濒死感牢牢掌控着他,他在灭顶的恐惧中,意识控制不住的涣散。 跌落的身体,落入一个黏湿的怀抱。 数条触肢卷住兰浅的腰肢,他的芬香从伤口四溢开来,黑暗中的触肢剧烈蠕动,纷纷前来抢夺。 还未触碰到兰浅的衣服,就已被楼亭连根削掉。 腥膻的粘液从断裂处坠落,新的触肢瞬间长出,迫不及待往兰浅冲去。 楼亭又斩下一批触肢。 无需灯光,他也能看清兰浅被触肢包裹而变得潮红的脸,和眼睛下的血泪。 “渺小的人类,竟妄图看清我的样貌,低级的物种,又怎能窥见高等?” 楼亭碰上那光滑的皮肤,手指顿时裂变成无数触肢,粉色的吸盘涌动着,将那血泪吸得一干二净。 顿时,山神庙中的蠕动声宛若沸腾,数不尽的触肢,兴奋到癫狂,快要爆炸。 “好香,好香香香香!” “香迷糊了……” “他是我的,是我的!好甜好嫩,世间竟有这么香甜的存在,把他吃了,喝干他血液,嘻嘻……” “就给我一滴,一滴甘甜的血液,就能让我满足!” 楼亭在触肢嫉妒的争抢中,触到兰浅膝盖的伤口。 细如丝线的触肢,一点点舔干净破皮的患处,吞吃下那些血液不够,还深入血管中,不加节制地吸个够。 “啊啊啊,好满足!” “好香好香,太甜了,好好吃,好甜好美!” “腥臭不堪的人类中,竟有这样美妙的存在,好嫩好滑,好甜好软!吃,还要吃!” 触肢亢奋的交织中,全是一声声满足的喟叹。 忽然,一道突兀的闹钟铃声响起。 楼亭无机质的竖瞳一顿,慢慢掐了手机,重新审视怀中的人类。 兰浅脸颊红透,额上全是细汗,眼皮颤动着。受到极大精神污染的他,离死只差一步之遥。 “好香的血液,香得灵魂发麻,快感疯窜。我好久没生出这样急不可耐的食欲,没闻过这么香甜的气味,饿,好饿。” 楼亭冰冷而贪婪的目光落在兰浅身上,任凭触肢从不同方向吸去他的汗珠,将他团团包裹在巢穴的粘液中。 “不得不说,低劣的人类里你已算拔尖。能把握新手保护期,也有偏向虎山行的勇气,还敢试探我。可是,人类又怎能猜到高维的强大,你太低估我。规则能束缚我几个小时,刚好够我好好尝遍你每一处。” 人类孱弱的肢体,腰、腿、脸颊的肌肤,在粘液的作用下,一点点慢慢溶解。 只剩被触肢包裹的心脏,还在粘液中竭力跳动着。
第4章 山神新娘(四) “我有点担心兰浅,这村子好邪,手机都没信号。不会出事吧,他家就剩他和妹妹相依为命,万一发生意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都不敢想。” 留着短发的郁卉眺望窗外,忧心忡忡地说。 她是这次来渡人村的七人里,两个女生中的一个。 扎丸子头的龙雪羽吃完上车前买的面包,擦了擦手,笃定道:“有楼亭在,不会出事的。” 郁卉看了龙雪羽一眼,不敢多说。 她心中除了对前途未卜的担忧,也怨龙雪羽。 要不是龙雪羽在网上看到渡人村的照片,喊他们游玩,还出钱叫兰浅过来拍照,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这。 明明是活动的发起人,是他们陷入困局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那么心安理得。 郁卉不满,但没表现出来,只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龙雪羽轻哼一声,“你不会真看上兰浅了吧?他除了一张脸好看,其它一无所有。跟了他,别说往上跨越,你连现在的阶层都会掉下去。跟着他吃苦,养他的残疾妹妹,疯了?醒醒吧,什么年代了,恋爱脑狗都不吃。” 她自得道:“要说金字塔顶尖的,还得是楼亭。听说他家的财力雄厚到不可想象,他不管成绩还是运动都那么优秀,智商超群,这才是我看上的人。” 郁卉小声说:“当然没人能和楼亭比。” 嘴上这样说,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想起几个月前,很偶然的机会,她去一个高档酒吧。 没想到,她会在那种场合碰到兰浅。 兰浅站在吧台内调酒,红红绿绿的酒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下混合摇晃,动作熟练潇洒,赏心悦目。 他很罕见地戴了一副金属框平光镜,左边挂着一条银色眼镜链。晃动的灯光下,那么禁欲,又那么色气。 不断有人起哄,豪掷千金就为买他调的一杯酒,他宠辱不惊,淡然地将酒推过去。 那一刻,穿白色制服的兰浅像披着人皮的鬼魅,让郁卉挪不开眼。 不多时,一位无数人想巴结的公子哥亲自到吧台边,叫兰浅过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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