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哪样?” 乔一翰点了根烟,“楼亭不是什么善茬,被他盯上,你以为对兰浅来说是好事吗?也许不用我们出手,兰浅自己先凉了。” 武驰惊了:“不会吧?楼哥对他那么殷勤,热脸贴冷屁股,看起来不是假的。” 他不明白乔一翰的言外之意,还说:“楼哥要对付兰浅更好,我出手他肯定会站在我这边。我过去看看,找机会把兰浅吊在庙里,吓都能吓死他。最烦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了,我呸。” 乔一翰没有阻止——把武驰当做投石问路的石子去试别人的深浅,对他没有任何坏处。 分头行动的新手玩家不知道,他们被看不见的摄像头捕捉,呈现在特定的观众面前。 大部分观众喜欢看天梯榜高手通关虐菜,只有极少数观众,喜欢在随机开放的新手场淘金。 天梯榜前十已经固定了十五个月,下面的人想挤上去难如登天,淘到有潜力的新人几率极小。 大多数来新手场的观众,都是喜欢看暴力血浆B极片,想看新人花式死亡惨状的。 山神新娘副本,是公认难度很高的新手本,死亡率极高,因此吸引了少部分猎奇观众。 “新人对副本一无所知,还不知道最残酷的法则。每个玩家、NPC都可能是恐怖恶心的怪物伪装,要么成为怪物的口粮,要么成为怪物的孕囊,副本里没有安全的地方。” “一旦成为怪物的孕囊,会被小怪物撕开腹腔,死得更惨。男性产卵更血腥残暴,啊啊啊好期待。” “兰浅在作死,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罢了。不知道恐怖片几大铁律吗,头铁单独行动的,往往第一个死。要说可能通关的,大概率只有楼亭和乔一翰两个。” “楼亭通什么关,他吃得痛快才对吧?这么快被盯上的兰浅,肯定会被大吃特吃。” “那个……就我觉得兰浅这个人,有超乎年龄的镇定,完全看不透吗?去山神庙,是因为有五小时的新手保护期;不合群,是他察觉到旁人有问题,不和人亲近当独狼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一条弹幕,遭到了其他观众的一致嘲笑。 “他看不透?只会装逼罢了。” “新手场开出的技能,十个中有十个都是没用的,他活下来,不可能。” “他遇事很冷静是因为,他根本还没碰到吓人的东西呀哈哈哈。” 山神庙在半山腰处,离村子有一段距离。 月光照耀着泥路,长满杂草的路旁插着贴满纸花的短竹,不用费心寻找,也不会迷失方向。 楼亭坚持在前面开路,兰浅手持电筒在他后方。 风一吹,路两旁的大红纸花“沙沙”响起,很像女人在耳边尖锐地说话。 要是胆小的,在路上就会打退堂鼓。 兰浅没被声音惊扰,视线落在楼亭的后脑勺。 沉默地看了许久,收回视线的一刻,他的余光捕捉到一团黑色的东西。 他反应迅捷地侧看,什么都没有。 可往前看时,如同游蛇的蠕动之物又出现在眼角。 兰浅心里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在猎猎风声中,喊了一声楼亭。 “怎么了?”楼亭转头,脸上还是惯常的笑容。 “你看到黑色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很黑很多,软体动物,像很多蛇挤在一起。” “没有呀。”楼亭拿电筒往前后左右照了照,“要走在我身边吗,有异物我也能看到。或者我背你吧,坐了那么久车你肯定很疲惫了。” 兰浅不假思索地拒绝。 楼亭贴心地后退一步,与他并排,“那还要不要上山神庙?回去也行,我们可以找其他村民借住。” 兰浅坚定道:“要去。” 或许因为楼亭在身旁,那团蠕动、卷曲的黑色生物没有再出现。 眼看山神庙就在眼前,他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裸露在外的后脖颈被冰凉湿润的东西紧贴住。 黏腻湿滑的触感叫人心惊肉跳,兰浅脊背一颤,不假思索地回头。 地下只有布满脚印的泥土路。 是他的幻觉吗? 兰浅抬起略略颤动的手指,深吸一口气,按在了后颈上。 那里一片黏腻。 手指带回一些液体,拉开时,一条晶莹的透明丝线挂在手指之间。 光滑的、黏糊糊的恶心触感,像摸到了青蛙的表皮。 兰浅脖子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心跳登时加快。 他下意识把不明液体甩落,冷不丁对上一双带着虚假笑意的眼睛。 虹膜深黑,空洞洞的,像戴着一张冰冷的人皮面具。 楼亭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声音都拔高了些许,“兰浅,阿浅,怎么了?”
第3章 山神新娘(三) 暗紫色的天空像一个巨大的碗,倒扣在人的上方,压抑又逼仄。 黏腻湿滑的液体像某种分泌物,靠近一闻,有淡淡的腥味。 一想到这种东西粘在脖子上,兰浅便一阵阵恶心。 他压住心头作呕的冲动,拉高T恤猛擦后颈。 他们还未进庙,上方空空如也,没有下雨,不会有东西滴落。 现场只有他和楼亭,而楼亭手里抱着被子,没有多余的手。 联想技能说的“至高无上的造物”,这里极有可能存在某种超出人类认知的生物。 “阿浅,你脖子怎么了?”楼亭在身旁关切询问。 兰浅想了想,侧过身,微微低头,把最要害的后脖颈暴露在对方眼前。 “不知道什么东西,又软又湿又滑,贴在我脖子留下好多液体。你帮我看下,皮肤有溃烂红肿吗?” “什么?”楼亭上前一步,伸手触碰兰浅,被他敏锐避开。 “别碰,可能有毒。” 楼亭拿电筒照了照,“皮肤有些红,没有肿。” 他拿出一包消毒湿巾,又给兰浅小心擦了一遍,格外仔细。 兰浅感受到了他洒在颈侧的呼吸。 比平时更粗重,更急促。 他们的距离实在太近,加上存在身高差,远远看过去,就像楼亭在亲吻兰浅的脖子。 跟在后头的武驰看到这一幕,不服气地嘀咕,“瀚哥还说楼亭对兰浅没意思,这叫没意思?看不出兰浅还有这本事,凭一张脸把楼亭迷得神魂颠倒。在这迫不及待搞这种事,真不要脸,我收拾他,山神还得感谢我。” 既然兰浅是楼亭的心头好,要对付兰浅,楼亭肯定不会允许。 得暗中行事,一会儿藏在庙里,等他们分开,再整兰浅那小子。 武驰把从司机家找来的麻绳捏在手里,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往前。 见兰浅和楼亭进了寺庙最外的三门殿,他悄悄跟进。不敢贸然进庙怕打草惊蛇,他躲在走廊一条柱子后面,找到一扇没关的木窗,从缝隙往里看。 不知是庙里没灯,还是兰浅二人没找到开关,里头只有红烛微弱的光,照不到窗边这么远。 武驰费力地瞧着,戴满耳钉的耳朵忽然一凉,湿哒哒的。 他家养了只哈士奇,平时老喜欢舔他耳朵。武驰条件反射以为是狗在舔他,低声道:“傻狗,别闹。” 话一出口,他浑身一震,登时后背发凉,一股寒气沿着脚底疯狂往上窜。 他如今在渡人村,不是在家,哪来的狗。 狗的舌头,也不会这么凉,这么黏腻。 那他耳边的东西,是什么? 武驰转动僵硬的脖子,往旁边一看。 什么都没有。 一颗心还没掉回肚子里,头顶也传来异样,他飞快抬手,摸到一手果冻状的腥臭粘液。 电光火石间,一团卷曲缠绕、还在蠕动的东西吊在他面前。 他和挤在一起的三个眼球对个正着。 武驰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尖叫着要刺破衣服,涌上痉挛般的战栗。 他被钉在原地,冷汗瀑布般地流,身体僵得像硬化的水泥。 别说动作,连呼吸都不能,一瞬间灵魂出窍,被吓到失语。 他一动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那浑浊的眼球死盯着他,想求救,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只有无尽的恐怖,和无尽的绝望。 一条条灵活如蛇的粗壮黑色触肢,密密麻麻从眼球后伸出,盖过他惊恐的眼睛,在他头上蠕动,往他的耳朵里钻,浓烈的腥气直冲天灵盖。 更有布满粘液的触肢沿着他石化的双腿,沿着他的裤管往上。 比蛇的触感恐怖百倍。 “咯吱咯吱——” 分不清是某种咀嚼声,还是鳞片互相挤压的摩擦声。 触肢爬过的地方传来火烧般的灼痛,连皮肤带肌肉,连血带筋,被整块扯下。 那根绷在武驰脑中的弦,“啪”地断了。 “啊啊啊!”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脱开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腿,连滚带爬往山脚下疾跑。 兰浅似乎听到了求救声。 仔细再听一次,声音就没有了。 他问在窗边找灯的楼亭:“你有没有听到尖叫声?” 楼亭回过头,温和儒雅地微笑着:“没有呀,大概是风声。” 兰浅不再追问,仰头上看。 正殿中央摆着一座巨大的山神像。 神像是一位男性,光着的上身肌肉结实,下半身穿一条褐色粗布裤子。他右手持断剑,左手挂着串珠,脚踝戴红线铜钱,踩着一头凶神恶煞的多头蛇。 红烛的光照不到最上方,兰浅抬起电筒,看清了神像的模样。 当下吃了一惊,神像栩栩如生,是一张年轻的脸。 那张脸横眉冷对,怒目张口,朝下盯着多头蛇,拿着断剑就要往蛇身刺,极有威严。 奇怪的是,周边没有任何文字介绍,只在前方的案台上摆着水果贡品。 兰浅绕到侧面去看神像的后方,不见异常。 鼻尖嗅到香炉里氤氲的檀香,安心定神,仿佛这块圣地,能震住山神庙外一切邪门。 他又想起隐血的描述中,那句“至高无上的造物”。 什么是至高无上的造物? 在渡人村,山神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村民的集体信仰。 可山神像再逼真也是死物,一座神像,怎么可能感觉到食欲。 正思索着,楼亭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神像,“长发男性,无法从服饰判断年代,应该是渡人村的祖先。” 兰浅“嗯”了声,走向旁边的偏殿。 左殿竖着三面高柜,整整齐齐分隔成数个小格子,供奉着许多牌位,以烛光照明。 清一色黄色牌位,是为逝去之人供奉的往生牌,牌位上写着姓名、籍贯、生卒年月。 兰浅一路看过去,发觉下方两排牌位的主人全是男性,死亡的年龄都是十八岁,每年至少一个,多的死亡三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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