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恼,最后破口大骂:“给我解开!” 他把镣铐伸到路鞍面前,路鞍微愣。 “不然我怎么打人,怎么安置你这条手!”丘天翊示意他看自己怀里路鞍的那条断臂。 路鞍沉默片刻,伸手解开他的镣铐,又扫过手臂,道:“不要它了。” 说完,他转身继续去屠人。 路鞍不要,丘天翊可不敢扔。他撕下一片衣摆,将路鞍的手臂绑在自己腰上,然后提起地上的一把剑。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长啸。 金光染红了半边云彩,一条巨大的飞龙蜿蜒盘旋,自高高的天顶疾冲而下。随后,一只火红的凤凰从它头顶越过。再往后,是一条鲲、一只鹤。 有人大喊:“是无思神!无思神来救我们了!” 原来,那些是九重天上天庭的最后一天无思天的十二神邸,龙神、风神、鲲神、鹤神等。 “天君陛下呢?天君陛下去哪里了?”这时,有人才想起来天君不见了。 但所有人都来不及去找天君,只仰望着头顶的十二神真身欢呼雀跃,士气大涨。 路鞍冷笑一声,飞上空中,刀风直接劈向迎面而来的龙头。丘天翊眼皮和心脏狂跳,架稳剑挡住绕到路鞍后面的凤凰。 战况开始慢慢发生变化,魔族渐渐显得力不从心,人越来越少,退得越来越远。 无思十二神的修为太强,是整个天界仅次于三清之下的神邸,又都是以真身作战,功力比人形增强数倍。丘天翊实在敌不过,呕出一口血,退回地面。 地上的天君殿尽是断壁颓垣,满目苍夷,成百上千的器械横弃在周围,魔火烧焦了几具分辨不清的尸体。路鞍落入尸堆中,单膝跪下,擦掉嘴边的血。 “你怎么样?”丘天翊喊道。 路鞍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抛给他。 他接过来一看,是一块玄铁打造的牌子,他问:“这是什么?” 路鞍回答:“魔尊令。我走不出去,你用它带人撤回去,以后魔界就靠你了。” 丘天翊愣住,破口大骂:“你有病吧?谁想当魔尊了!” 路鞍冷静道:“我有想过失败的可能,万一败了,我不会活着回去。” “闭嘴吧你!”丘天翊生气地把印牌抛回给路鞍。 鹤神从半空中俯冲下来。 丘天翊扑到路鞍身边,迅速抬起食中二指,周围现出一排缓缓移动的金黄色符篆,在他催动下猝然冲向鹤神。丘天翊又张开手臂,八方卦位燃起熊熊大火,将两个人周围升起一道外人勿近的火墙。 “还是符篆和卦术用着顺手!”他道。 局势一时僵持。 但凤凰却是不怕火的,反喷出火龙猛攻丘天翊。丘天翊抵挡越来越吃力,抓起路鞍的肩膀往大殿门外撤退。 路鞍却死死钉在原地,咬牙道:“天道不公!” 丘天翊一怔,随即胸腔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但他来不及说什么,很快法力就快要用完,催动出来的符篆前仆后继烧毁在空中,再不撤回南荒,恐怕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先走。”丘天翊道。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一般的强大气劲从自己身后袭来。 下一刻,路鞍把他推向一堆魔兵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 丘天翊大脑一片空白,回身望去,眼前的积云散成巨大的白色光晕,温热的鲜血喷涌到自己脸上和眼睛里。他抹开眼角的血,看到路鞍在自己面前倒下。 丘天翊明白过来,路鞍替他挡了最致命的一击。 他颤抖着手把路鞍从地上揪起来,大叫:“给我活着回去,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 路鞍咳出一口血,漫在丘天翊的袖子上。 “对不起。”路鞍道。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一歪身体一沉,失去了意识。 “他娘的!”丘天翊大骂。 周围战火不断,包围圈越来越小,不断有魔族士兵倒在地上或跌入云层。 丘天翊环顾四周,一咬牙,从昏迷的路鞍衣服中摸出方才那枚魔尊令,高高举起。 “魔族众将士听令!”他嘶声大吼。 所有魔族士兵都看向他。 “撤出天界!回南荒!” 说完,丘天翊把路鞍扛到自己后背,站起身,一只手扶着后面的路鞍,另一只手拿起路鞍的大刀,率先冲出天君殿。 魔族从无极天退到无思天,又从中天庭退到下天庭。无思十二神主率的天兵并没有穷追不舍,只要退回南荒,他们就能活下来。 踏上天梯第一节台阶时,丘天翊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何重天。 泱泱千万里的天界,举目皆是苍夷。 他突然想到,容章逃出金猊鼎之后,为何拼着命也要冲上九重天? 因为她没去过天界,她想看看天界是什么样的。 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天界看到了什么。她是否看到了一片祥和的彩云,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人知道。她耗尽最后一口气,落在了碧溪湾。 所有魔兵都撤出天界,丘天翊断后。 他背着路鞍一步一步走下天梯,每走一步,就用刀砍断一节。直到天界变得遥不可及,重新回到以前的模样。 一切如旧。
第79章 我的徒弟还不能看了? 距离仙魔大战结束已经过去十日。 这场战争虽然以天界获胜为结局,但事实上却两败俱伤,尤其无极天以下的七天几乎被魔族烧杀抢掠、夷为平地。下天庭原本是蛮荒之地,尚没什么可抢的,但中天庭和上天庭的无由天中,许多仙殿和府邸都毁于一旦,百废待兴。 于是,无思神没有对路鞍穷追,而是留在天界,指挥各天重修地界,早日回归正轨。 碧溪湾也忙活起来。 又是一年初夏,溪水还未真正迎来丰水期,大家都挽起裤脚,在溪水之上重新修建搭桥。 “只见路鞍一个闪现,直接把我捉到容章公主的魂魄面前,抄起魂魄就要往我身上砸。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叶仙君和阿霰默契配合,左右包抄,那路鞍惨叫一声,半边胳膊被卸了下来!” “啊,那得多疼啊……” “是啊,他痛得在那里嗷嗷叫呢!” “干得好!” 作为天君殿之变的亲历者,黄裳一边帮忙递木头,一边向同辈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当时的场景。叶遥和杜霰都没有插嘴,于是她越说越夸张,开始编出大家喜闻乐见的滑稽画面。 搭好了桥,众人又一起去修筑凉亭。 “搭把手。” “给,扫帚。” “黎曜,你採到我眼睛了!” “黄裳,渡点水过来洗一下地砖!” 这是碧溪湾的人来得最齐的一次,热热闹闹,呼来喝去,小辈们一边干活一边玩闹,不拘于一定要完成什么任务,今日干不完还有明日,反正时间多得是。 溪北就不一样了,显得安静许多。 “青梅小”的住处被炸掉了一半,但因是春天才住的地方,所以暂时不着急。夏天住的“琴书倦”最顶层的楼顶被掀翻过,杜霰与叶遥花了两三日,才真正将它完全修缮好。 杜霰用小刀刻了两排镂空花鸟牌匾,嵌在斗拱横梁下方。 叶遥凑过来细细一看,竟精美得很,便问:“你还会木雕?” “师尊,我会的还有许多。”杜霰道。 叶遥看着他,突然感慨:“嗯,知道你多才多艺,只是大多都不是我教的,我真是愧为人师。” 他以前觉得,杜霰修炼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毕竟当他还是一棵小桃树的时候,就能在满山的桃林里脱颖而出,修出灵识。即使再过一世,也能仅仅三百年便得道飞升。但事实上,杜霰的天赋不止于此。他好像做什么都很出色。 “你教会我的已经很多了。”杜霰从梯子上跳下来,长长的高尾髻拂过木阶道,“师尊,你想学木雕么?” 叶遥道:“怎么?” 杜霰挑开叶遥发丝间的木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可以教你,你拜我为师,叫我师尊。” 叶遥一愣,一时无奈:“你想得美。” 杜霰笑起来,顺势将人压在门板上,低头亲吻叶遥热红了的耳垂,道:“我每次喊你师尊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就是不知道你开不开心。”说着他又唤了一声,“师尊。” 叶遥心尖一颤,含糊道:“……我很开心。” 忽然,底下的楼梯响起脚步声。 接着是黎曜的声音:“叶仙君,夫子让我过来给你们帮忙。” 叶遥立即推开杜霰,下一刻,黎曜出现在楼梯口。 溪南的人手很充足,迟舒时不时会派一两个学生到溪北来援助叶遥。每次来的时候,杜霰似乎都并不是很高兴,兴致降了下来,不怎么说话,只有叶遥同对方寒暄交流。 叶遥递给黎曜一把扫把,示意他清扫地上的木屑,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闽越?” 黎曜一顿,眯起眼睛笑:“仙君问得很是时候,我后日便回,夫子已经批准了。” 叶遥道:“这么急啊。” 黎曜道:“是啊,再不回去,白敛会以为我战死了。” 叶遥:“……” 三人将顶楼收拾干净,又来到楼下的院子里,准备把枯败的花草清理干净,种上新的栀子。 叶遥让黎曜把清理出来的残木装车拉走,没过多久,乔柏来了。 乔柏看了看杜霰,忍不住道:“你在天虞山不是有不少弟子嘛,请几个来帮忙,不到半个月,溪北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杜霰蹙起眉,道:“人太多,不喜欢。我和师尊可以慢慢做。” 无非是想贪多一点只有彼此相处的日子罢了。 乔柏面无表情:“哦。那你先去把外面那方荷塘清理一遍,我同你师尊有话要说。” 杜霰的目光在叶遥身上转了几圈,确认自己的极不情愿已经传达到位后,才慢腾腾走出去。 叶遥道:“什么事?” 乔柏欲言又止,等杜霰走远后,才道:“你还记得无由天的那片树林么?我们回去一趟,把你的指暮天剑挖出来吧?” 叶遥没想到乔柏说的竟是这个。他问:“为什么?” 乔柏不假思索:“什么为什么?现在否极泰来,你在上天庭被大家重新记起,这些日子还有人提起你的指暮天剑式。你难道不想……” 看到叶遥仍显茫然的神情,乔柏停下来,不解地看他。 叶遥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早已有扶风了,随身武器嘛,一把就够了。再说,我早就不记得那把剑埋在哪里了。” 乔柏还想再说什么,但眼里的神色忽地一晃,视线投向叶遥的背后。 门边响起脚步声,叶遥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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