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那种实际的有重量的东西,而是火焰,橙红明亮的火焰,在他黑暗的视野里熊熊燃烧。 “应允,你没什么想说的了吗?”应许弱弱地追问。 应允失笑:“你说得太对,我无言以对啊。” 应许便开始絮絮叨叨:“那你照顾好自己,听翁叔叔的话,不用太担心我,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 “还有,我想跟你结婚,这是认真的。刚刚说话的语气不好听,再说一遍。” “为了这个目标,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应允听得一愣一愣,他明白应许这是在点他,让他继续坚持,坚持到他们重逢的日子。 “嗯,好好活着。”应允回复。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沉重的祝福,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好的祝福。 * 应许挂断通讯,蹲坐在自己住处门口,才想起来把脸上的泪水擦一袖子。 狻猊在他脑海大呼小叫:“你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但听语气的喜悦程度,应该是在夸他。 “我还以为你要走什么强.制的剧情,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是那么纯爱!” 什么纯爱不纯爱,这些都是应许的真心话,对应允的怨怼也好、逼迫也好、不忍也好、心疼也好,都是切切实实的,他自己的情绪。 他自诩活得简单,但在“活着”这一漫长的路途中,还是将简单的情绪酝酿成百转千回的复杂。 何况他又是起死回生的人,还当过很长一段时间活死人,对于生命的感悟似乎比以前复杂了些许,但又纯粹了些许。 他没办法回答狻猊对他无意识杀人甚至杀无辜的人有何想法,现在不是纠结这些想法的时候,也没办法将他那些师兄师姐简单地划分为好坏两种阵营,在他看来大家拥有相似的目的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还有应允……他认真地想过放手,认真地用放手盖过自己心中的欲念,哪怕中途有意外的插曲,也不过是暂缓了他计划的进行。 但应允的回答,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可能学会了对旁人谦虚,但在应允面前还是那样孩子气的自大。 他对应允太想当然了,想当然地爱,想当然地怨。 难怪应允说他幼稚,他就是个自大的幼稚鬼。 想一想这个,应许忍不住破涕为笑,再抬眼看向不远处监视他的人工摄像头,也不由得对人家报以友善的笑容。 这世界暂时对他不错。 他愉悦地起身没用狻猊刷开房门,在脑海里问狻猊: “什么时候让我生父出来一下?以后我和应允结婚,他得做个见证呢。”
第99章 应许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屋子里的监控探头数量惊到了,甚至连浴室里都有。 这里比乌有乡那边的优势在于,厨房里有除却营养剂外正常的饮食,浴室里不止淋浴设备还有浴缸,水明显是管够的,不用抠抠搜搜。 看来到白舸竞地盘上执行计划的选择完全正确,至少这水完全可以把他脑子都清洗一遍。 应许也不想浪费时间,除却必要的进食和休息外,他都围着浴巾待在浴缸里,把自己泡得皱皱巴巴,差点脱一层皮。 想起来的东西,也多半是之前看到过的,应许拜托狻猊记录下来,实时传送给俞燃。 那自称为“蟒”的附身者,说出来的话也奇奇怪怪,这可能是他们虫族的语法,用人类语言翻译一遍,哪哪都透露出不太通顺。 不过蟒说话有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带上牠们的主上,仿佛“主上”是牠的语气助词。 应许慢慢地回忆,慢慢地倾听,从这些碎片式的语句里拼凑,其中有关虫族的真相,与俞燃翻译的虫族典籍中,记载的大差不差。 也算是一种互相证明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听到那关键的语句,随着这些日子的回忆,他愈发强烈地感受到,蟒肯定给他留下过相关的句子。 蟒有些憎恨牠们的主上。 应许不确定这个“有些”的程度有多少,毕竟蟒口口声声说牠没有类似人类的情绪,但应许看到蟒对另一片水面的守望,也看到了一双与杨林极为相似的绿眼睛。 虫皇有吞噬人类灵魂的计划,那么在他们之前探索虫巢的利刃舰队,应该是被第一批“吃掉”的人类,蟒保留了这样的记忆碎片。 明明那是人类,与牠种族都不相同,为什么偏偏要保留这种记忆呢? 应许以人类的思维揣测,可能真是因为那捉摸不透的情绪吧。 * 应许冥想的中途,接到过白舸竞的通讯。 白舸竞说他每天泡水太久,对皮肤不好,派人过来给他送擦身的脂膏。 果然师姐在监视他,但应许没有很反感,而是把整理好的一部分记忆内容,也让狻猊传给了白舸竞,大抵是向师姐证明,她的监视颇有成效。 对白舸竞派人送脂膏的做法,应许含糊地道了谢:“劳师姐费心。” “不用那么客气的,小许。”白舸竞说,“这才一个月过去,你给我发过来的记忆信息就足以集合成册了。” “这些都是之前我们提到过的事情,至少对于你这边,我不能证明这些只是我们合伙伪造出来的资料。”应许说,“所以我很感激你愿意信任我,给我三个月的时间。” 白舸竞却说:“你就是太多心了,我既然决定要用你们,怎么会中途不相信你们?” 应许只笑一笑。 而白舸竞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你房间里的摄像头,我基本都是关闭的,原本想过拆除,但摄像头的布置是军方统一决定的,我不能越级处理。” “你之前也去过不少卫星城,应该知道这些东西是住所的标配。” 前一句应许将信将疑,但后一句白舸竞没有说错,只不过在有些卫星城,住所被战争毁坏得太严重,基本摄像头也没法用。 乌有乡那边住所的摄像头倒是完好的,房屋白塔,一切都是完好的。 破空舰队的战斗力确实和普通驻军不在一个档次,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乌有乡怎么样了。 应许想起一件事,“师姐,有些卫星城被破坏严重,房屋基本没法住人,那当地的居民被安置到了哪里?” “一般是被转移到关隘内的卫星城安置。”白舸竞回答。 应许没有太意外:“也是,虽然战区卫星城的居民人数不多,但集合起来也是庞然大物,转移到行星城还是太浪费资源了。” “你这反话越说越高级。”白舸竞点了他一句,也没就此发散开。 应许没给她找不痛快,嘻嘻笑着:“要没什么事儿,师姐,我就先挂断了。” “小许,”白舸竞却叫住他,“我可能达不成你们全部的愿望,但我发誓,我不会背叛你们。” 应许说:“这个你们,不止我和柯柏师兄他们吧。” 白舸竞说:“你能理解,那真是再感谢不过了。” 所以说,白舸竞这人也有些奇怪,没事儿跟他这个下属道谢。 * 应许被泡得着实脱了一层皮,才找回来记忆里蟒曾经说过的那段关键的话: “我是不被主上祝福的一部分,我们都是不被主上祝福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脱离主上后,湮灭如尘埃蝼蚁。” “被主上祝福的蛭依旧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接受人类的供奉,牠也许忘记了族群,牠肯定忘记了族群……但只要牠没有忘记主上,没有欺骗主上,主上会原谅牠的一切,将牠重新接纳。” 可是,只有这个,不够。 这个仿若长篇故事的开头,还需要进一步地阐释。 应许从水底出来,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里面的水控干净,也试图多回忆出一些东西,狻猊在浴缸旁边的架子上,如实地记录他脑海里传达过去的每个句子。 “这个蛭,就是虫族卧底了。”狻猊说。 “嗯,听起来牠是很特别的一部分,比我的附身者还特别。”应许应和,“毕竟能脱离虫皇独立生存。” 或许,牠就是破局的关键。 可是其他的信息,想不出来,应许把脑仁晃出来都想不出来。 他将胳膊搭到浴缸边缘,狻猊从架子上跳下来,化成小狮子狗蹲到浴缸旁边。 应许瞅了眼狻猊,在脑海里说:“怎么又独自行动?” 狻猊仰着脑袋甩甩尾巴:“你爸醒了。” “……没那么亲近。”应许蹙眉。 “要跟他说说话吗?”狻猊问。 “他愿意跟我说,我就说呗。”应许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身将两条胳膊都搭在浴缸边缘,他偏头觑了一眼监控,“能在我脑子里发声么?” “可以。”狻猊答应得爽快,转头又磨磨叽叽地跟什么人嘀咕,“小许想跟你聊天呢,你躲什么躲,他早就知道你了!” 应许耐心地等了好一阵,狻猊可算嘀咕完了,“你们聊~”消音前语调略微欢快。 对面沉默着,应许心想这是要他先开口的意思,但他还没来得及将心声传过去,对面的声音荡进了他脑海。 “应许。”宁松雪的灵魂碎片如是称呼他,声音和应许想的有很大出入,是个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年轻声音,比他自己还要清越几分。 不过宁松雪离世的时候,确实也和现在的应许差不多年纪,倒是从来都没有过衰老的机会。 “你好。”应许礼貌地点点头,“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不用称呼了,我只是你生父的灵魂碎片,不是完整的他本人。”宁松雪回答。 应许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你是在虫巢里醒过来的吗?我好像就是从虫巢回去,才不能完全控制狻猊。” “是的,那时候你大脑就被重伤,我算是趁虚而入。”宁松雪直言不讳。 “应该是临危受命吧。”应许纠正,“之后也是你和狻猊帮助了应允,让他从附身者手里逃脱。” “计划全程都是应允自己执行的,我们只起到一个情报传递的作用。”宁松雪说,像是预判到他之后的话,补充说道,“至于之后你失忆,我在战场上苏醒操控狻猊,也只是顺着你身体的肌肉记忆对虫族进行攻击,本质上还是你自己体质过硬。” “你把自己完全摘出来,这让我怎么接话呢?”应许无奈地笑。 “我也没想过和你当面聊天。”宁松雪说,“毕竟我们完全不熟悉,而且我对试图杀掉你这件事毫无悔意,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态度。” “你又不知道我会出生,甚至你连我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应许说,“从情理方面看,我们并不存在所谓的父子关系,只是一对恰好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为了把对社会的危害降到最低,采取了你当时能做的最佳手段,这是很优秀的联邦战士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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