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他说离开一会儿马上回来嘛。”狻猊回答,“而且他自己也说过,不想听你提上前线的事儿,你不管直白还是委婉,都会惹他伤心,还不如骗一骗。” “被骗他也会伤心。”应许说。 “但他不会马上伤心,有一个反应的过程。”狻猊说。 应许不想这样,他闷闷道:“我自己跟他道别。” 伤心啊,难过啊,不舍啊,只管往应许身上发泄就好了。 慢慢地反应过来,然后独自一个人慢慢消化,那太可怜,也太残忍了。 狻猊说:“那你就别来问我的意见。” 应许没怼它,莫名傻乐了一会儿,轻悄地重新把脸贴到应允脸颊边,他不嫌热,也不嫌腻歪,就是怕自己呼吸重了,把应允吵醒——应允很难睡个安稳觉。 他在通讯里特意拜托师兄,请师兄那边的医生快一些治好他的脑子,师兄也很为难,说现有技术不算成熟,你一心求快可能会加重伤情。 为什么事情总不按照他期望的那样发展呢?应许没少为此郁闷,不过在应允面前没怎么表露。 应允会理解他的,应许想,应允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的人。 * 天亮过后,应允比应许先醒,他在应许怀里乱蹭,把应许蹭醒了。 “不担心睡过头吗?待会就要走了。”应允平静地开口,却如惊雷一般把应许炸得差点儿从床榻翻滚下去。 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期期艾艾道:“应允,你……” 应允自顾自开口,问床头的护工机器人,眼下几点钟了,得到“早晨六点”的回复,他松了口气,拍拍应许的胳膊:“起床收拾吧,还有两个多小时,从这里赶星际摆渡场,还要一小时呢。” “我没什么收拾的,摆渡场那边就有我上次弄丢的储物袋,上飞船后他们会还给我。”应许搂着应允不起身,“我带一个狻猊走就好了。” “那也要洗漱吃饭。”应允揉着应许还发麻的后颈,他昨晚抽取了一管信息素,今天睡醒还有些麻。 应许耍起了小孩性子:“我特意留出时间,想跟你好好告别,吃饭什么的又不重要,我可以上飞船后喝营养液。” 他以为应允会反应激烈,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反应激烈的倒是他自己。 “哪有躺床上告别的。”应允叹气。 应许这才搂着应允坐起来,看着应允睡得乱糟糟的样子,他心软又心痒,腻歪歪地亲了应允好几口,让应允白净的脸颊泛红,才恋恋不舍地住了嘴。 “我很快就能变聪明了,我变聪明你就不用那么担心我,而且我也能想出我们俩一直在一块的办法。” 应许傻乎乎但分外认真地说,他抬手给应允整理头发,虽然乱糟糟的应允很可爱,但在他潜意识里,应允还是那么整洁且端庄。 应允不嫌弃他说傻话,反而听得认真,淡淡地弯了眼睛,说:“我知道。” 应许紧接着说:“你要等我。” 他紧盯着应允的眼睛,而应允的眼睛毫无光泽还是死水一潭,但应允嘴上回答:“我等你。” 应允拍一拍他后脑勺,示意他低一低头。 应许一低头,应允的吻就凑了上来。 第一下吻到下巴,应许偏一偏脑袋,于是吻到了嘴唇。 * 应许风风火火地往前线赶去。 明明和回主星是一样的路程,但应许还是觉得飞船的速度太慢,他也失去了观察行星的闲心,成天在飞船上坐立不安,好在这艘飞船只有他一个乘客。 狻猊偶尔嘲笑他两句,但没听见他任何有意思的反馈,讪讪地假装成一尊沉默的机甲。 枯燥的旅程在到达最后一道关隘时结束,因为来接应许的并不只有杨林一人,连星纬也来了,黑金色的机甲占据了飞船停泊场最中央的位置,长棍横亘在应许即将降落的飞船前。 杨林并没有完全召唤机甲,大概是顾及着场地不够,只展开翅膀单脚停歇在长棍的中间,犹如一只苍翠的鹰隼。 “连星纬的通讯。”狻猊提醒。 此情此景,应许也没有不接通的选择。 “小许,跟我走吧,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连星纬笑道,语气森冷,“你到底还是归我管的,怎么能被其他人接走呢?” 应许沉着地拜托飞船机器人打开舱门,他径直从舱门飞出,还未来得及与杨林打个招呼,连星纬的长棍挥动,把杨林弹飞的同时,竟灵活如网将应许小虫般笼罩其中。 “连师兄,我并没有不想跟你走的意思,但目前我还处在假期内。”应许没有妄动,“按照规定,我还有三天的假期,你来接我会不会太心急了。” 连星纬没有收回长棍,只随他们一道变换为翅膀状态,悬浮于高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困棍网里的应许: “谁让我那么重视师弟你呢,冒着被你那两位好师兄追杀的风险,赶到关隘迎接你回归,早一点并不妨事,只是怕晚了那么一点,让你被歹人劫走就不好了。” 应许装傻,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怎么懂:“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听不太懂。” “连指挥官不放心我来护送小许,大可直言不讳,没必要平白污蔑我为歹人。”杨林强硬地加入了他二人的通讯里,“我是好是歹,小许心里自有评判,而且此处是联邦入境关隘,耽误了其他飞船出境入境,很可能延误战机,哪怕你如今是国民的英雄,高层也不会饶过你。” “那你可误会我了,我眼看着小许的飞船即将降落,才忍不住召唤机甲欢迎他。”连星纬却诡辩,“高层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拿我这小小的欢迎仪式做文章。” 这俩说话弯弯绕绕,一句一个坑,应许再怎么听不明白,也知道没有欢迎仪式会办成连星纬这样。 一见面就拿棍子招呼他,连星纬真是殴打他成习惯了,应许之前是泥做的空心人也就罢了,但如今他找到了生活的意义,自然不会任由连星纬阻碍。 应许向狻猊下达指令,凭空拔出金纹长刀,精神力全开,追击那像针线翻飞的长棍如何行动,在其他二人阴阳怪气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时,他挥刀破网,满月升又落。 待连星纬回过神,应许已经飞到杨林身侧,刀尖直指连星纬的咽喉。 “抱歉了,连师兄,我不能跟你走。”应许一字一顿。 杨林也配合地弯弓搭箭,“听到没有,小许说不跟你走。” “搞清楚,你们现在还隶属联邦军队,理应要听从上级指挥。”连星纬又搬出身份来压他们。 杨林不以为意,弯弓绷得紧,“如今你我是平级,你可没有资格命令我做事,至于小许,他准确意义上讲是白指挥官的部下,你不过是他的直系上司罢了,他此行是奉白指挥官的命令,并不算违背军纪。” “胡说八道!”连星纬怒斥,“我怎么没接到白指挥官的命令?” “那你去问她咯!”杨林的箭矢飞了出去。 应许得了杨林的眼色,趁连星纬闪身之际,与杨林一道螺旋地飞出停泊场的穹顶。 “应许,换成飞船形态,加速飞行,别回头!” * 应允趴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打瞌睡,这是应许离开后,他新养成的习惯。 应许走的那天,他只送应许到院子里,应许还把他安置在石桌前才走,说着天气不错,在室外待一会儿对心情好。 应允也是个固执的,应许走的第一天,他就坐在院子里,从早挨到了晚。 翁陶然没来劝他,倒是吩咐护工机器人,给他送了吃食和薄毯。 后边应允也不坐一天了,他精力不够,坐久了都嫌累,只在院子里待半晌,听风拂过周围的各种乔木,他听机器人说有银杏、梧桐和枫树,都是到季节会落叶的树种。 “再过两三个月,这院子里就很好看了。”护工如是说,表现出类似于人类的期待情绪。 这是翁陶然家里的机器人具有的特色,虽然外形与人类大相径庭甚至稀奇古怪,但内里却尽善尽美地模仿着人类的情绪。 联邦很多人不太接受机器人具有情绪这一设定,所以翁陶然年轻时折腾的这一设计大多砸在了自己手里,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技术进步,翁陶然设计日常的人工智能,可比设计用于军队的要天才得多。 估计也正因如此,他没办法达到谷雨的高度,混到现在也只是高层眼里那个“玩机器人的”,应允的地位没比他高多少,可能是所谓“折腾矿石的”。 但他们俩已经比联邦绝大多数人都过得好了,如果应允不踩着高层底线,冒险去支持X物质的研究,估计这会儿依旧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忙时游走于卫星与行星之间,闲时等待大学生应许放假回家,至于十个星域外的战场前线如何损失惨重、不敌虫族,也和他的生活没多大关系。 高层总会想办法保住主星,甚至第一星域,而他正好生活在主星。 但事情已经这样啦,而且他现在也没多少后悔的情绪。 应允笨拙地拢一拢身上的毯子,低头时挂在他脖子上的雪松信息素小瓶子,从他领口滑了出来。 他轻轻地把瓶子托到鼻尖的位置,嗅一嗅,不自觉露出些满足的笑容。 本来以为没什么作用的,但他着实病得厉害,仅用这一点点苦涩的清香,就能将他神智唤回。 翁陶然还是,太了解他了。 “趁你还清醒,我丑话得说明白。” 把应许信息素转交给应允,是翁陶然这些天唯一跟应允的正面接触,他果然很不放心应允,什么话都抢在了应允之前说。 “你可以难过,可以发疯,但不能自.杀,再痛苦你也得活着,撑不下去了你就想想应许。” “你以前是他的养父,现在是他的爱人,如果他回来见不到你,他该有多难过。” “你也不舍得留他一个人在世上吧。”
第93章 连星纬追赶得紧,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应许精神力探测的范围,奈何应许有需要精神力探测来砍杀挡路的虫族舰队,没办法关闭以求心理安慰。 “没听说过怕人追赶关闭探测的!”狻猊骂他,这回还不是在脑海里骂,开了外放让杨林都听见了。 而杨林师兄气定神闲,辅助应许杀出血路的同时,还不慌不忙地调侃:“看不见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嘛。” “小许,你可以给自己下一个心理暗示,例如连星纬当场暴毙。” 随着杨林话音落下的,是他机甲迸发出的万千箭雨,仿若护卫应许刀尖的疾风,卷走两侧包抄的舰队,令应许只用专注眼前,不用分神于其他。 “这里的虫子数量不多,拦不住连星纬!”应许喊着,饶是他迟钝也能轻易观察出来,“之前我们去的有些卫星城,那虫子多得我们几乎走不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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