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还兴致勃勃:“翁叔叔说,待会儿十二点钟,让我们过饭厅去吃饭,他给我准备了接风宴。” 翁叔叔?这称呼着实让应允吃了一惊,他后知后觉自己也应该是应许的“叔叔”,可是……可是此时他们已经十指紧扣。 好在应允的疯病没有好全,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谁让你这么喊的?翁陶然么?”应允问。 “狻猊教我的。”应许喜滋滋道,“狻猊懂很多,是尊了不起的机甲。” 狻猊……应允的脑子再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曾抚摸过那小狮子形态的机甲,而机甲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 一个是狻猊本身,和昨日听到的那声音一致。 另一个却陌生又熟悉。 “阿允,你还想缩在壳子里,逃避到几时呢?”
第91章 应允的状态不是很好,应许有些担心他离开后,应允该怎么办。 虽然应许观察了一圈翁陶然这宅子里的环境、以及机器人们熟练的行动,认为这里很适合应允居住休养,比他在前线的住所好几十上百倍不止,但应允根本离不得他,时时刻刻挂在他身上,这两天他想单独跟翁陶然商量事情,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应许心想,明明一开始就跟应允说清楚了呀,而且应允也一脸听懂了的样子,可应许一提起会走,他就立马变脸。 好在应允本就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变脸也没有很凶,应许还敢伸手掐一掐他脸,胡乱寻些由头岔开话题。 “我会平安回来的。”应许不是没跟应允打过包票。 应允一点也不相信,他听到这样的话就紧抓着应许的手,似乎要把应许的手骨给折了,想说些什么话也说不出,急得呼气多进气少,应许连忙不做声了,他将应允的手牵着抚上自己脸颊,另一只手轻拍他起伏不定的后背。 “应允,应允,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应许找不到由头就找故事,都是他莫名其妙想起来的,反正应允听了一定会笑,把气喘匀了才慢慢开口,说他哪里忘记讲了,实际上应该是怎么样。 应许便顺水推舟道:“应允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这时候应允终于想起来放开他的手,略带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就是多看了些书,之前打发时间用的。” “我也很惊讶你还记得这些故事,之前跟你讲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应许讪讪地笑:“我脑子有时候还是挺好使的。” 应允不应声了,估计是听出应许宽慰他的意思,应允是真正的聪明人,但他想的东西太多,应许也不大明白。 终于在应许放假的第四天,他把应允哄睡,屏息尝试着挣脱应允的怀抱,没有把人扰醒,他咬牙松了口气,利落地翻身下床连件外衣都没披,穿着单薄的睡袍溜出门去,也来不及将就,就坐门口的台阶上,对着那卫星B612的方向,用狻猊投出翁陶然的影像。 没办法当面聊,他不能离开应允太久,只能相隔百米还跟人用视频聊天。 翁陶然对此表示理解:“你说说自己的打算吧。” 应许也不废话:“我探亲假结束,一定是要回前线的,到时候麻烦你帮我打掩护。” “这是肯定的。”翁陶然点点头,“不过,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应允现在易感期不稳定,抑制剂对他没效果,所以你走之前,要给他留一剂信息素。” “嗯嗯,如果应允需要,我可以给他很多很多。”应许点头如捣蒜。 “信息素是能给很多很多的吗?”投影版翁陶然捂脸。 “身上的味道而已。”应许愣愣地说,“我还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太苦了。” 没有应允甜,但应允很喜欢,白天黏在他身上,就搂着他脖颈一顿吸。 “提取信息素的过程很疼,而且信息素被抽取太多,对身体不太好。”翁陶然耐心地解释,应许发现这一年跟他接触过的人,包括他的机甲狻猊,都喜欢教些东西给他。 看来他真是白痴,他一点常识都不知道,难怪应允会那么担心他。 应许沉沉地回答:“知道了,麻烦你帮忙安排。” “要麻烦也是应允麻烦,你这孩子别老往自己身上揽事儿。”翁陶然打趣道。 “但我宁愿自己麻烦你,”应许说,“你不要讨厌应允。” 翁陶然“啧”了一声,随即笑了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 “谢谢。”应许再次颔首,“我知道你是看在应允的面子上,才对我也很好的。” 这话让翁陶然都没法接了,好半晌才干巴巴地说:“那先聊到这里,早些休息。” 投影“刷”地一下关闭,应许把手环转一转,低声问狻猊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狻猊表示别问我,我只是一尊机甲。 他没耽误太久,起身转眼看过去,应允扶着门框,站门边茫然又冷静地“看”着他。 夜风撩起应允浅色的睡衣摆。 “外边风好冷哦,应允。”应许三两步上前,把应允搂进怀里。 在他和翁陶然说到“信息素”时,应许就已经听到了门里的动静,他若无其事地跟翁陶然继续聊下去,等着应允忽如其来的发难。 但应允一声不吭的听着,从头至尾没有发出声响,估计翁陶然那边都还不知道应许身后站着个人。 他紧搂着应允,似乎要从应允身上吸取热量,同时也是为平复应允条件反射般的颤抖。 “回去歇着吧,好不好?”应许轻声地哄劝。 应允没有动作,也没有回搂他。 “你还有三天就要走了。”应允面无表情地陈述道。 他明明不爱听这事儿,眼下却忽然提了起来,应许心下一惊,来不及接话,应允的胳膊还是绕到了他的后腰,与他完成了一个拥抱。 应允自顾自地说:“这三天,不要再提你走不走的事情,我不乐意听。” 应许忙点头如捣蒜,“好。”垂眼定定地看着应允,B612卫星落下的皎洁光华将他二人笼罩,而他的阴影正好落在应允身上。 远远地看过来,他们像一个人似的。 应允还有话要说完,他勉强着自己一字一句:“我会放你走,不用担心。” 应许就说,应允什么都懂,他只是要自己慢慢想。 “是我让你担心了。”应许蹭蹭应允的脖子,“对不起。” * 某些时候,应许不知道,这个笨笨的失忆了的他,其实聪明得让人心颤。 应允暗暗唾弃自己的懦弱,但又不由自主地眷恋应许身上的温度,和清冽微苦的雪松信息素。 失去了视觉,应允对气味和触感更加的依赖起来,这一点应许似乎有所察觉,并不介意应允每时每刻都要腻在他身上,甚至容忍应允一些过分的要求。 还好他牙齿不算尖利,不然非得给应许身上各处,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子。 “不会觉得不舒服吗?”应允没头没脑地问。 “啊,很舒服啊。”应许实诚地说,“我每天能睡十个钟头呢。” 他的回答和应允的问题没什么关系。 应允叹了口气,刚抬了抬手,应许便低下头任由他肆意地摸头发。 应允的疯病似乎安静了许多,至少接下来的日子,他都没有发作过,这里面应许占据绝大部分功劳。 或者他也想给应许留下点儿好印象,明明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却还要在帮不上什么忙的时候添乱——应允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倒不如安分一些。 不让应许再担心他。 事实上,应允至少给翁陶然和谷雨添了不少乱子,他却没有那么多良心愧疚,只对应许愧疚,这未免过于双标了。 应允等着翁陶然嘲讽,他这些日子被应许领去,跟翁陶然一道吃过几次晚餐,席间翁陶然竟然没有说他什么,放以前肯定会笑他这么大把年纪还跟小年轻腻歪在一块。 据他对老朋友的了解,翁陶然大概是顾及着他的疯病还有他瞎了的眼睛,他想证明他好得差不多了也没说服力,因为他还是会在睡觉时应许偷偷翻身下床而惊醒,进而不受控制地身体痉挛,咬着睡衣或床褥的料子,把他能碰到的一切都糟蹋得支离破碎。 还好他牙齿不够锋利,还好他力气也不大——或者说还好,翁陶然配置的生活用品,质量都很不错。 应许或许看出了端倪,或许没有,不管有没有,应许总是要走的。 他听到应许跟前线的人通讯,应许声音愉悦,迭声说“太好了,师兄”。 既然喊的是师兄,那估计是同龄的战友,大也大不了几岁,年纪差太多应许会喊叔叔,应许这孩子笨拙但讲礼貌。 应允发觉自己又开始在意一些无所谓的细碎的点,要宣之于口他自己都得嘲笑死自己,这也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疯病的根深蒂固——不是应许在身边就能好的,不是应许不在身边就能忍耐的。 他颠三倒四地又想到了“死”,经过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他确定自己不再对应许有任何正面作用,继续活着会给应许和他老朋友们带来拖累。 翁陶然说的没错,可不就是他在“麻烦”嘛,麻烦着所有跟他相关的人。 应许还年轻,而翁陶然他们也有自己在意的事业和家庭,应允的死亡只是某个瞬间的事情,很快就会淹没于他们的生命长河。 “又吵醒你了么?” 应许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觉察到他并没有睡着,这会儿应许已经能轻车熟路地搂过他,用手拍着他后背,安抚他过分的抽搐和痉挛。 “不是。”应允嘴硬,“我自己睡好了。” 应许从善如流:“那陪我睡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小许。”应允唤他,想问他通讯的内容,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应许不明所以,挨挨蹭蹭地吻了吻他嘴唇:“嗯,怎么了,应允?” “没怎么。”应允松了劲儿,“天亮了陪我到处走走。” “好。”应许来了兴致,“我听护工们说,院子里的池塘能钓鱼,你会钓鱼吗?” “会一点。”应允被他的情绪稍稍感染。 “那你教我。”应许一本正经,“我还有很多东西不会呢。” 应允有些恍惚,他意识到自己对应许还有些小小的作用,不过这些事情别的人也能教会应许。 应许现在,不只有他了啊。
第92章 再怎么舍不得,应许也是要离开的,他想了很多种告别方法,也跟狻猊讨论过。 而狻猊却吐槽他,说他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两种办法,一是直接跟应允道别,二是拜托翁陶然转述道别。 真不愧是狻猊,一针见血。 “那你有什么办法?”应许在脑海里询问。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距离应许启程离开还有四个小时,应允倚靠在他怀里熟睡,恬静如一只羊羔。
118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