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呵,不公平!我竟然也生出了些‘私心’……可是为什么,受祝福的不是我?” 这是谁的声音?牠又是什么意思? 应许从水里冒出头来,他憋气太久,差点没晕过去。 刚一探出水面,应许便听到一阵跌跌撞撞的足音,他循声看过去,应允穿着宽大的墨蓝色袍子,被护理机器人沿池边牵引过来。 他还赤着脚,袍子宽松露出吻痕遍布的胸口,应许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应允!” 周边的狻猊和茶几机器人统统往另一边撤退,应允甩开了护理机器人的牵引,一脚摔进了池子里。 “哗啦!” 应许忙劈水游过去,刚伸出手,应允便八爪鱼般将他搂紧。 “怎么了怎么了?”应许问得急,又想看到应允的眼睛,胡乱将他眼前的湿发拨开。 “你还在?”应允抓住他的手,紧贴向自己脸庞,瞳孔定不住焦点,面色是失而复得的惊喜与不安,心跳透过胸膛撞着应许的心跳。 应许心里泛起一阵酸,他颤声回答:“我还在。” 其实他们也就分开了一会儿,而且那会儿应允还昏迷着,但应允这状态很像他们生离死别了一场。 应许被他紧搂着快呼吸不畅,一半是安抚一半是自救,应许吻住应允嘴唇,让人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没事了,应允,没事。”应许笨拙又熟稔地轻拍应允的后背,仿佛这种安慰方式是与生俱来自带的一样。 应允低低地笑了声,随即把下巴搁到应许肩头,他似乎很喜欢应许信息素的味道,凑近应许后颈细细地嗅,还上嘴轻轻咬一口。 应许反应过来,再次强调道:“是我啊,应允。” “我知道。”应允说完,就安心地在应许怀里昏睡过去。 应许也不敢把他再交给机器人了,亲力亲为地搂着他一道上岸,机器人递来浴巾和睡衣,他也接过笨手笨脚地帮应允擦拭穿衣,然后才顾着自己。 “我和应允住一起,可以吗?”应许巴巴地问机器人们。 机器人集体沉默一阵,而后给出肯定答复:“我们给您安排。” “然后,”应许指指茶几上的点心,“能不能把那些吃的喝的送房间来?送多一些。” 他饿,而且应允也一口没吃。
第90章 机器人的行动麻利,很快就给应许安排妥当,应许除了给应允擦身擦头发,、把他抱进房间外,其他任何事都没动过手。 狻猊紧跟在应许身后,于他脑海里汇报:“仍然联系不到杨林,建议改日再进行通讯。” “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应许心里掠过片刻的担忧,但眼下他更担心应允的状态。 好在护工机器人说,应允的身体没太大问题,只是有些虚弱,待会儿等他醒过来,可以适当喂一些流食。 应许便做好在床边守应允一夜的准备,但狻猊劝住他:“应允醒了,我再叫你,你自己都没好到哪儿去,还关心别人。” 这话说得应许更愧疚了,“对不起,狻猊。”应许再次道歉。 “不应该说谢谢吗?”狻猊跳到房间的软凳上,自顾自变回手环形态。 “谢谢。”应许乖乖地跟了一句,“原来你可以自己变来变去啊?” 狻猊却恶狠狠地叮嘱:“赶紧吃点儿东西了睡觉,不然应允醒过来,我就跟他告你的状。” 应许不敢吭声回嘴,看一看应允安恬的睡颜,才放下心来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在心里跟狻猊说话:“你跟应允也很熟悉的样子。” “你心里话就不用这么弯弯绕绕了吧?”狻猊直接点破他那点儿小心思。 应许不好意思地傻笑:“我就是想拜托你,必要的时候,能不能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应允?” “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我‘醒’着的话。”狻猊说,“如果要我一直‘醒’着,就需要你一直活着,所以别老糟践自己身体,打不过就跑或者求饶,也不丢人。” “我没跑吗?”应许没印象了。 狻猊冷笑,带着些无奈:“一次都没有。” * 应允疑心自己还在梦里。 他眼盲过后,日子过得仿佛在沉眠里,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仅剩的一丝清醒,是翁陶然告诉他,应许还活着,并在战场上活跃。 应允便守着这场颠沛流离的梦,等候应许回来的那一天——仅仅是远方的消息并不能填补应允内心的空洞,他只有真正见到应许、真正触摸到应许,听见应许的声音,嗅到应许的气息……他才能确定,他才能安心。 以至于真正被那温暖柔软的巢穴接纳,真正被那青涩懵懂的少年相拥,应允才从梦境里脱离片刻,他恨自己眼盲,用手也无法完全勾勒描摹应许的轮廓。 他很想追问应许过得怎么样,但他身体并不中用,根本撑不住高强度的折腾,昏过去后又猛地找不见人……醒过来,话到嘴边又不知从哪里问起,只能反反复复地确认: “你在吗?” “是你吗?” 像一个徒劳的傻子,像一个无助的疯子。 还好回答他的是应许,是应许的吻。 他在这样的瞬间里堕入了新的梦境,这个梦里有应许,而应许并不再是他收养的孩子。 是他的爱人,是他无法割舍的爱人。 应允没有心力再思考此事的合理性,他放任自己沉溺于和应许重逢的欢愉,侵占应许的欢愉、被应许填满的欢愉,只要应许属于他,应许还需要他……其他的事情,与他没关系。 反正没有人会指责他,他也不惧怕任何人的指责,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最深的噩梦也已经醒来。 “小许。”应允低低地呼唤,他喉咙痛得厉害。 枕边人窸窸窣窣地起身,“要喝水么?” 应允从善如流地被应许搀扶起,乖乖地配合被年轻人照顾,张嘴喝水吞咽,张嘴喝粥吞咽。 他燃起了一丝养好身体的决心,至少别动不动昏迷,而且他也需要保持理智,听应许讲述前线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许说话含含糊糊的,没有了以前的聪明,一件事情讲得颠三倒四,还记不太清楚,应允疑心是不是自己精神不好,才听不懂应许说话。 于是他安慰应许:“没关系,记不清我们就不说了。” “可是应允,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应许期期艾艾道。 “没事的,小许,记不清我们就不讲了。”应允说,“我其实也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你,你还记得我,对于我们俩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应许还想说什么,应允已经不太愿意听了。 他预感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们来做些别的事情。”应允岔开话题,“看书,看电影,出去散步……我看不见,你多受累。” “或者干脆做.爱,不聊那些与我们无关的往事。” 应许愣了好一阵,傻傻地接不了话,要放以前,肯定早就叫嚷起来:“应允,你疯了?” “应允,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应允啊,你在逃避什么? 他摸索到应许的脸颊,他们凑得太近了,几乎片刻不离,掌下的皮肤发烫,应许脸红了。 应允稍稍地被宽慰了一下,他却听见应许莽着一股劲儿说:“我不能瞒着你,应允,我脑子出了很大的问题,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你了,但我知道我们肯定以前认识。” “我记不住东西,反应也慢,所以我……” 他话没说完,应允已经摸索到他嘴唇的位置,没选择用手捂住,应允私心选择了嘴。 应允太了解这孩子,知道这忽如其来的吻,会让他脑子迷糊好一阵,也怪应允自己,没事提什么从前。 可应允还是小看了应许,这孩子竟真的狠心,往应允嘴唇上咬一口,将应允稍稍地推搡开,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带着认真的力道。 应许生怕他再打断话,加快语速说道:“过几天我会去一个地方,治疗我的脑子,然后我会想办法和你一直在一起。” “而且我觉得,那地方或许也能治好你的脑子……我不是说你脑子有问题,就是……” 正经话说不了几句,舌头就又打了结。 应允接茬:“我知道,我脑子有病。” “你还是会走,对吗?” 应许恼了,哼哼唧唧:“这句话不是重点吧?重点不应该是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吗?” 这聪明劲儿倒回来了一瞬,应允有些晃神,但他记得谷雨说,应许大脑的损伤无可挽回——谷雨是联邦的首席科学家,能接触到的医疗资源是联邦顶级的,她都断言无力回天,应许又上哪儿去找能治疗的地方。 不过是一些哄他安心的话罢了。 于是应允强调说:“但你要走,这是事实。” 他听不进去任何应许解释的话,自暴自弃地想应许要再开口说些有的没的,他一定把应许那张嘴缝上,哪怕应许大逆不道地咬他,他也得用嘴缝上。 应许不怕他阴沉沉的脸色,他一个骨瘦如柴的瞎子,确实没有太强的威慑力,特别是在比他高出一个头、轻易能将他打横抱起的应许面前。 但应许却开口说:“我也不想啊,我想把你一起带走,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一瞬的聪明劲儿不知被扔哪儿了,应允硬起来的心又软化得像水,他才拿应许没办法。 “应允,你好像有点难过……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应许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应允看不见,但已经能想象出应许耷拉下来的眼角,那对银灰色的锋利眼眸流转着柔软的令人怜惜的光芒。 他捏一捏应许的下巴,轻声回答:“没有,你说得很对。” 只是我想自私地将你留在我的梦境,让一切停留在此时此刻,什么都不要变动。 “那我要亲亲。”应许说完,趁应允不注意,往他脸颊嘬了一口。 很响一声,把应许自己都吓了一跳,应允感到他差点快跳起来,不过怀抱住应允的姿势没变。 “留印子了吧?”应允无奈地问。 “有点红。”应许回答,“对不起。” 道歉倒顺嘴。 * 应允觉得自己在应许怀里窝太久了,他戳一戳应许胸口:“能带我下床走走么?” 他想去外边,但又忽然想到他的老友们不太希望他出去乱逛,他迟钝地理解了老友对他的关心。 梦境被应许推推搡搡地挤出一条裂缝,应允从那裂缝里看到很多事情,主旨大意就只一个,他给他的朋友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应许主动提出,“外边的院子很好看哦,有山有水有树有花。” “我知道。”应允略略地点头,这大概是翁陶然在主星的某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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