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柏这才姗姗出现,与杨林肩并肩悬浮,他发起公共通讯,下达命令:“地面驻军注意,看守外来机甲金乌,若他逃窜到居民区内,在不损害自身的情况下,用X物质攻击。” “出动X物质,你也真不怕他被玩死。”杨林转入了私人通讯,他收回了弓箭,与柯柏一道转换了机甲形态。 “反正以普通士兵的准头,也多半打不中他,只是做一个威胁罢了。”柯柏解释道,“而且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在我们警告后还以身涉险。” 杨林调侃:“毕竟是初恋,了解得足够透彻啊。” 柯柏一窘:“你以前,不在意这个。” “我现在也没在意。”杨林说,他把柯柏甩在了身后。 “杨林!”柯柏追了上去,“我认真的!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 在一起吧。 杨林猜到他后半句话,但没想继续听下去:“离事情结束还早着呢,柯副指挥官,应许的记忆里未必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而且就算有,仅凭我们几人,没办法达成目标。” “你担心到时候我们要跟连星纬结盟?”柯柏一语道破杨林的隐忧。 “除了他,我们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杨林反问。 柯柏回答,带着一些笃定的把握:“这一年里,我还真找到一个。” “白舸竞?”杨林一下子猜了出来,“但她是联邦高层的女儿。” “所以我希望她是个好人。”柯柏说,“只要是个好人就行。”
第88章 应许出发回主星前,没见到连星纬,不晓得他去了哪里,但应许还是很贴心地给连星纬打了通讯。 “我要走了。”应许说。 连星纬语气恹恹:“走就走呗。” “以后我也不回来了。”应许壮着胆子说。 这话说出来,他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连星纬嗤笑:“那可由不得你。” 一下子又把应许的心提了起来。 “我的事情做完了。”应许直愣愣道,“你以后的任务,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完就挂断通讯,跟狻猊嘀咕,不给连星纬再打过来的机会。 “我不想再挨打了。”应许由衷地说。 “但你不是打不过他。”狻猊说,“如果只是一对一的话。” “我跟他一对一,我能打过?”应许自己都不相信,“我脑子转不过来的!” 狻猊似乎都想叹气了:“也不是脑子的问题……嗯,某种意义上也是脑子的问题吧。” “你就说些废话。”应许嘀咕,面上又窝窝囊囊地笑了,“不过我自己也确实挺没用的。” 是杨林护送他到回主星的第一道关隘,之后就不送了,之后的地界没虫族捣乱,应许搭乘运输飞船就能顺利到达。 应许沿途比跟随连星纬要舒适惬意得多,杨林不会让他跟遭遇的虫族舰队硬碰硬,耐心地教他如何隐身,如何躲避,他如果觉得自己尚有余力,也可以出手打一打,控制好时间就行。 “不能让应允先生等太久了嘛。”杨林理所应当地说。 应许牢牢地记住这话,也让狻猊提醒他,避免他打架上头,耽误了见应允的时间。 “师兄,你见过应允吗?”应许想起来问杨林。 杨林没有不可说的避讳,直截了当道:“见过几次,不算特别熟,但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很好。” “嗯嗯。”应许期待杨林能多说一些。 杨林也如他所愿:“他跟我讲起我父母的事情,让我一直很感激,因为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应许思索了好一会儿:“他认识你的父母?” “嗯,他们曾经是同学。”杨林听出他理解困难,近一步解释,“意思就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那他年纪应该很大了。”应许的关注点很奇特,在他的印象里,爸爸妈妈是大人,肯定比他这个小孩子年纪大很多,师兄比他年纪又大一些,那么师兄的爸爸妈妈年纪就更大了。 认识师兄爸妈的应允,会是一个老爷爷或老奶奶了吗? 杨林听了他这话直乐:“比你年纪确实大很多,但看上去很年轻,以现在星际社会的医疗技术,你很难从一个成年人的外貌上判断年龄。” 应许似懂非懂:“那他不是老爷爷老奶奶。” “他也没机会成为老奶奶。”杨林笑个不停,“而且你都没见过什么老爷爷老奶奶,怎么忽然又说起了。” 应许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过,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秃头白胡子的老爷爷,他牵着家里的牛上街换家里需要的东西,先是用牛换了羊,再用羊换了猪,又用猪换了鸡……换到一天的末尾,他换来了一袋烂苹果。有人就嘲笑他说,他把烂苹果拿回去,肯定会挨一顿他妻子的毒骂。但是老爷爷说,老奶奶不会这样做,她只会给他一个响亮的吻,并说老头子做事总不会有错。” “他们就打了一个赌,如果老爷爷赌赢了,他和老奶奶将会获得一袋金币。那跟老爷爷打赌的人招呼了同伴,一道跟随老爷爷回家,等着在门口看老爷爷的笑话。” “老爷爷像平常一样,跟老奶奶说起上街换东西的过程,把那袋烂苹果交给老奶奶。老奶奶万分惊喜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用苹果来酿酒。然后老爷爷得到了一个响亮的吻,老奶奶也如他所料那般称赞他道:老头子做事总不会出错。” 杨林听完愣了半晌:“所以这个故事的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哦。”应许笑笑,“可能有,只是我不记得。” “你这故事的前因后果倒记得很清楚。”杨林说。 应许想了想:“好像有人讲过很多次,而且我也不是一直记得,就忽然想起来了。” 杨林叹了口气:“等你探亲假结束,我会到第十星域的关隘接你,你这脑子的伤不能再拖延了。” 哦,应许乖乖地说:“谢谢师兄。” * 与杨林分别,应许剩下的路程就没有之前那么有意思了。 没事虫子可打,也不能和人聊天。 狻猊说:你可以跟我聊天。 应许拒绝了,跟狻猊聊天他容易生气,所以他选择趴窗户边上看外边巨大的行星。 “你一年前坐飞船来,也是这样一个人看着窗外。”狻猊自说自话,“你没失忆那会儿也喜欢看星星,在主星的小岛上,有时候一看一整晚。” 应许没接茬,他不记得那么远的事情,只觉得眼前那一颗橙红色的巨行星很漂亮。 “应允有看到过吗?”他冷不丁地问,“这样好看的星星。” “他看过吧,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几年。”狻猊说。 “那太好了。”应许笑笑,他觉得有些怅惘,但更多的是宽慰。 * 应许到达主星,前来接应他的是位声音爽朗的中年大叔,说是大叔其实人家也长得年轻,应许看不出他的岁数,只是发自内心地想喊他大叔。 大叔名叫翁陶然,很熟稔地递给应许刚买的果茶饮料,说之前见你,你才高考结束,三年过去还是副孩子样。 应许不知道孩子样是什么样,他自顾自咬着吸管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熟悉,透明杯子里是浮着柠檬片的红茶。 翁陶然宽容着他的不礼貌,甚至应许一声不吭喝完半杯茶时再抬头,对上的也是翁陶然颇为怀念的温柔目光,这目光扫着应许侧脸,让他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很好喝的果茶。”应许硬着头皮夸了一句。 他们已经乘坐摆渡的小车到达飞艇停泊处,翁陶然扬手指挥最近的飞艇打开舱门,边招呼他上去,边含笑道:“喜欢就好,想喝到家了还有。” 喝完一杯就够了,应许也没有那么馋,翁陶然随后坐到他身侧,在飞艇开动后,细细问他想吃些什么,想玩些什么,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应许没什么想要的,他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声“嗯”,多余的话一个字儿不说。 好在翁陶然是位贴心的大叔,很快就不为难傻子。 “我待会儿能见到应允吗?”应许最关心地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能。”翁陶然疲惫地笑笑,“但你可能要离远一些,他……身体不太好。” “我想离他近些!”应许急忙忙地说,手上的杯子都被他捏得变形,剩下的半杯茶水快溢了出来,“我不会给他添麻烦,我会乖的!”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翁陶然蹙眉,伸手一点点掰开他攥紧的拳头,将那变形的杯子解救,“要麻烦也是给你自己惹麻烦。” “我不怕麻烦!”应许立马打包票,他顿了一顿,“而且应允也不会嫌我麻烦。” 翁陶然将捏扁的杯子复原递还给他,又打开了舱门边上的储物箱子,搜罗出来个小玩意儿塞他手里,“还有一阵才能到,你先玩会儿鲁班锁。” 这……这怎么玩? 应许捏着木头摆件无从下手,但在翁陶然关切地目光里,还是一口喝完剩下的柠檬红茶,憋着一股劲儿研究这鲁班锁,实际上心思早飞走了。 当飞艇停在小桥流水旁的庭院里,舱门一开,应许就丢了摆件直接跳了下去。 应该等等翁陶然,这几进几出的院子,应许找个正门都找不着,但他已经等不及了,心里的期盼驱动着他,让他下意识地奔跑,跳跃过假山竹亭,再三步上墙翻过一处又一处障碍。 他嗅到一个味道,很轻很淡,似从最深处的院子里传来,他对这个味道很熟悉,仿佛是那将他张牙舞爪的噩梦拦腰斩断的利刃,但这味道又来源于最柔软的花。 什么花? 应许停在了一处圆窗前,那气味愈发浓郁了些,他想起来那是玫瑰。 此时正好是主星的午后,恒星徐徐偏西,主星的环境和地球相似,恒星的光芒也是白亮的暖金色,照在如烟如霞的窗纱上,投下应许执着的影子。 他透过窗纱和雕花,隐隐约约看见里侧榻上的身影,雪衣乌发,发顶有一对雪白的狐耳。 那人还在昏睡,侧身卧着面朝向窗户,应许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想象他蹙眉痛苦的神情。 应许转身到了门前,门随着他的靠近,瞬间吱呀打开,应许无心怀疑,迈过门槛直奔床榻,狭小的空间里玫瑰花的清香四溢,软刀子一样割着他心头的血肉。 那人脚踝上锁着银白的链子,裸露的皮肤上遍布猩红的划痕,白裙宽松得几乎裹不住他这一把枯瘦的骨,毛茸茸的狐尾从他裙摆下探出——应许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正处在易感期里。 应许半跪于床边,屏住呼吸探手,细细地将他挡脸的乌发拨开,那对狐耳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应许终于能看清楚他的脸了,记忆中被血色模糊的皎月缓缓升起,与他线条柔和的侧脸重合。 “应允。”应许轻声地唤,呼吸都不禁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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