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们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他还不知该如何应答,面对徐原的问题,他迟迟无法回应。 像是已从他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徐原也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来,半晌,一声苦笑。 “这咖啡怎么这么苦……” 戚容垂眼,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喝到最后,舌根发苦,苦得他克制不住地拧起眉心。 他在心里回应徐原,是啊,太苦了。 徐原待到天色昏暗才离开,戚容在他走后坐在小沙发上没动,眼睛盯着落地窗外的绿植,外面有一整片被养护得极好花草,从这望过去,能看到被风吹得微微摇曳的叶片。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到了那盆在阳光下生机勃发的娇小植物。 搬到这里前,他曾抽空去了一趟市中心的公寓。 他带过去的工人帮着他收拾物品,看到了落地窗旁的非洲堇,工人捧起那盆花,问他这盆花怎么办。 一个月无人照看,原本开得娇艳的植株已经枯败,花枝低垂,被工人拿在手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盯着那盆已经枯败的花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留下它。 “丢了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客厅,像是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改变主意。 魏弋曾说过,非洲堇的花期很长,会陪他很久。 可如今,他走了,他送的花也枯萎了。 全是谎言。 假期快过完时,纪薇打来电话喊戚容出去玩。 戚容彼时正泡在数不清的文件案例中,他在为几天后的新闻发布会做准备,实在抽不开身,只能略带歉意地约定了下次。 电话那头纪薇的嗓音依旧充满活力,听他说没办法去也只是惋惜了一阵,很快又大大咧咧地地和他开玩笑:“实在去不了就算了,本小姐我的蜜月旅行,到时候别怪我没叫你嗷!” 戚容活动两下握笔的手腕,嘴角微抽了抽,迟疑反问:“蜜月……旅行?” 纪薇笑嘻嘻地:“我谈恋爱了!这次是恋爱后第一次旅行,想喊着你们几个一起去的,这种重要场合,你居然要缺席……” 戚容没理会她的抱怨,继续翻看起了文件:“你觉得我的身份去合适吗?” 虽然他自认和纪薇之间没有什么,可毕竟曾经纪薇追求过他的事在两个学院闹得沸沸扬扬,无论对方是否是心胸宽阔的人,他都应该避嫌。 纪薇却显然没想那么多,很快大大方方地否认:“他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们上次见过,吃火锅……” 经他提醒,戚容才想起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斯文青年。 他笑了笑,祝福的话说的真心实意:“恭喜。”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会,戚容接了个内线电话,两人结束话题,将要挂断电话时,纪薇却又突然出声。 “诶,戚容,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戚容笔尖一顿。 他被绑架的事被压了下去,校园里没传开,纪薇应该不知道才对。 他抬起眼,若无其事地反问:“怎么了?” 电话那端的纪薇咦了一声:“就是觉得,你最近和以前很不一样……好像变了,你以前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情愿让别人靠近你。” 变了吗? 戚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后知后觉地想着。 不等他反应,纪薇又大咧咧地笑开了:“没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 电话挂断不久,李肖敲门进来送文件,戚容回过神看他一眼,在他转身要走时叫住了他:“李助……” 李肖顿住脚步,回身来看他:“怎么了?小戚总。” 可迎上李肖坦坦荡荡的眼神,戚容想问的话却又止住,他放松唇角,嗓音淡淡地说: “没什么,你去忙。” 办公室门重新合拢,戚容璇开笔盖,在文件落款处干净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或许他真的变了,可是人总是会变得不是吗? 纪薇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所以,不过是一个短暂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名字又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不值得他继续耗费心神。 他们本就是彼此故事中的过客,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归正轨。 戚容将合上的钢笔缓缓放置在桌面,顿了片刻,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双眼。 只是,他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
第94章 发布会最终确立在克罗亚酒店举办,因着两方合作关系,克罗亚酒店代表亲自来到集团总部进行工作对接,戚容那时去了东区实地考察,并不在公司。 可这并不妨碍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克罗亚酒店的代表,从公司大门,一路行至侯梯厅,不仅路过的职员,就连前台小姐也在谈论刚离开不久的合作方。 戚容目不斜视地走过,耳边无外乎是夸赞和惊叹。 从他们口中,他也大概了解了这位代表,金发棕眼,身材高挑出众,一个漂亮的外国女人。 戚容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他也并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情,阻止了李肖想要劝告他们专心工作的举动,径直踏进了电梯。 电梯内只有两人,李肖出声询问:“毕竟这场新闻发布会的主角是您,今日错过了和克罗亚酒店代表见面,真的没关系吗?” 戚容眼睛盯着面前的电梯壁,反应平淡:“发布会上,想见自然能见到。” 他并不相信有所谓的巧合,就算真的有,无论对方是何目的,他都没有退缩的道理。 这世上相似之人太多了,是或不是,要见了才知道。 新闻发布会当天,阴沉多日的天放了晴,初春气温回升,无风无云。 戚家包下了整个酒店,满城皆知,除却闻风而动的媒体记者,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人到场围观,酒店大门敞开,四方而来皆是客,戚家来者不拒。 一场新闻发布会闹得满城风雨,而传言中要接手东区建设项目这块肥肉的戚容也再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戚裴与戚容一同出现在酒店走廊,便看到了遥遥等在门口休息室门口的记者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注意到两人,瞬间蜂拥而上。 守在周围的保镖闻风而动,拦下了不管不顾往前挤的记者们,长枪短炮一时间全部对准了两人,戚容被那些挤在耳朵里的嘈杂声音吵得头晕,略微皱了皱眉。 被护送着进入了休息室,厚重大门在身后合拢,那些扰人的声响尽数被隔绝在外。 戚容先一步走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两杯茶。 男人平静得有些冷酷的嗓音响在耳边:“阿容,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戚容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对面,坐在轮椅上平静直视他的男人。 他知道。 他从来都没有退路。 情爱之事他如懵懂孩童,可争权夺势早已成了他的本能,他允许自己输在魏弋身上,但这件事他绝不允许自己输。 戚怀起把他推上了这个位置,是跃得更高还是跌更惨,全凭他自己。 那就看着吧,看他如何在这容不下他的腐朽铜臭窝里踏出一条路来。 三十分钟后,发布会正式开始。 先由公关上台致辞,掌声雷动中,戚容迎着数不尽的镁光灯踏上会台。 这是他第一次不再以戚家二少爷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也是他首次站得这么高。 高到他可以尽揽全场,将下面所有人的表情动作都看在眼中。 面对场下静默片刻,戚容抬手扶正了话筒,在扩音器的尖锐爆鸣落地后,他缓缓开始了讲话。 他发音很缓,语速不快,每一个都像是深思熟虑后斟酌出口,大厅内躁动随着他的声音被抚平,无数目光投向中央的会台。 身居高处的青年自信从容,酒店顶灯与闪光灯一齐汇聚在他身上,将他每一处都照得分毫毕现,一丝不苟的黑发下,是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苍白的面容,他明明瘦削单薄,可扶住发言台的双臂却很稳,眼眸沉静,扫视下方的眼神再不带一丝轻浮。 魏弋站在大厅尽头的罗马柱旁,身前人群攒动,他还是在一瞬的目光交错中心跳失衡。 明明爱恨难舍,可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胸腔内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个不停。 魏弋下颌绷紧,心绪难平,眼睛却牢牢地盯紧了会台上的人。 菲奥娜特意对他说起了克罗亚酒店和戚氏的合作,就是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当时拒绝得毫不犹疑的人是他,今日躲在人后偷看的人也是他。 那晚,他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救下了黎歌,靠着腕表里的安保定位,菲奥娜才及时带人赶到。 黎歌完全昏迷了过去,被推进了手术室,可他还清醒着,他浑身湿透,失魂落魄地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前所未有的狼狈。 明明手术室内的人才是他最先要关心的人,可他人站在这里,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飞回了码头。 戚容骗他耍他,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想着他。 戚容一个人,在那里会怎样呢? 他不是傻子,郑叁那样明显的激将法他看得出来,郑叁不过是在逼他做选择,他知道这场绑架与戚容无关,只是当时情形危机,他来不及想其他。 于是他遵从本能地扑了过去。 码头港口多深湾,其下海水深不见底,黎歌身上还绑着绳子,冬日的夜晚,不出几分钟人便会失温而死。 若是没人救他,黎歌真的会死。 魏弋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地难过,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每一秒,他一颗心都在疼痛纠结中撕扯,直到再也抑制不住地转身要走,却被菲奥娜拦下。 菲奥娜告诉他,戚容已经被赶到的刑警带走了,让他不要担心。 那一夜,他一夜未合眼,第二日便病倒了。 父亲母亲第二日从菲奥娜那听说他惹下的荒唐事,自他十三岁后,父亲再未替他做过决定,可这次前所未有地发了火,强硬地命令他回国外,并给他时间让他处理好这边的事。 一直温柔的母亲也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可菲奥娜让他不要担心,怎么能不担心? 后来,戚容进了疗养院,疗养院被戚家人严防死守,他买通了疗养院内的园丁,园丁时常站在戚容房间的楼下工作,每日都向他汇报戚容的日常。 他知道戚容在第五日醒了过来,也知道他醒后每日都喜欢在窗边看书。 他就像个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胆小鬼,只敢躲在暗处窥伺戚容的生活。 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活像被人骗身骗心的少女姿态,菲奥娜曾直截了当地问他:“既然在意,为什么不去当面把话说清楚?” 可他有苦难言,他和戚容之间,又哪里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最后留下的不过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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