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闻牧远在放置玉石的盒子里留下了追踪器,但后来所有追踪器的位置都统一停留在埃尔博伦庄园,想来那些拍品都被换了盒子。 其他的东西尚且能改变,但玉石这种对象每一个都具有独特性,它们的成色细节各不相同,稍加比对就能看出端倪。保密部本事不小,且因为与军部有许多牵连一直以来站队鲜明,归属于主战派,云泆的消息发过去不久就得到了结果。 兰宥手上的戒指正是那件拍品,证据确凿。只可惜现在证据链尚且不完整并非揭发的最佳时机,云泆让他们暂时按下不表,等到合适的时候一齐发作。 与他们交涉的人仍是沙鹰,云泆让他将那些数据统一发给瞿千岱。沙鹰很快说好,并透出一点重要的风声,他说:“南境研究院那边有进展了,目前第一批药剂已经能缓解士兵的病症,症状轻的士兵基本可以得到痊愈。” “秦医生给我们发来的详细的研究报告,接下来应该会一切顺利的。” 这确实是近期云泆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现在没什么东西比实打实的人命更重要。沙鹰的话语难掩激动,显然他也是刚收到这个消息,还来不及多消化。 “让南境先把这件事捂严实,以免有心之人再插手。”云泆说。 “当然,您放心。”沙鹰拍胸脯保证。 通讯挂断,云泆背上冒出一层薄汗。他打开了一点车窗,寒凉的风吹进让他冷静不少。后颈的腺体因为情绪波动逸出少量的信息素,闻牧远的尾巴从车座上贴过,缓缓缠上云泆的腰。 “心情不好?”云泆没错过自己心中一晃而过的感知,那是闻牧远的情绪。 闻牧远起先不做声,末了闷闷开口道:“晚上我就回去了。” 他和周希约定的时间临近,今天晚上从中心城出发,翌日天光微亮时就能抵达南境。 云泆本来就受不了闻牧远的小动作,这会儿被他一看心都软成了一滩。闻牧远对他来说有一种反差感,明明看起来强悍而冷硬,但实际上是条心思简单的笨蛇。 蛇尾缠着云泆不动,安安静静的像是在消化自己的情绪,云泆原以为他到家了会好一点,结果一进门,闻牧远就越发放肆,直接变成了黑蛇挂在云泆身上。 云泆失笑,踉踉跄跄扶着楼梯上了二楼,一进房间就将自己与闻牧远摔上了床。柔软的被单接住一人一蛇,云泆散落的发丝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好像又变大了。”云泆摸了摸黑蛇的鳞片,小声嘟哝。 黑蛇支起头,转了个圈绕到云泆胸前靠下,像是在寻找令人安心的地方。云泆想要揉揉它的脑袋,但无奈鳞片太硬,完全揉不动,最后只好作罢,改为顺着鳞片往下摸。 “晚上我送你去好不好,”云泆和它打商量,又记挂起另一个人,“然后我再顺道去看看老师。” “到了南境你也可以给我发消息,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在我这里不用顾忌。”云泆声音不响,他半阖着眼侧枕在黑蛇的腹部,莹润起伏的蛇腹光滑平整,靠起来很柔软。 闻牧远的本体是冷血动物,因此他其实不太喜欢冬天。哪怕身体素质强悍,一到寒冷的时节总会全身僵硬,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难以避免。南境四季如春,那本该是最合适他生活的地方,但他总会不自觉地向往漫天飘雪的北境,幻想云泆一身戎装站在风雪中会是什么模样。 这些话语黑蛇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它懒懒伏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想离开这片胸膛。云泆偏头凑近它的脑袋,然后黑蛇得到了一个奖励般的亲吻。 吻像羽毛一样轻,如雪花一般落下,最后默然融化,嵌进了它的鳞片。 午后的时间不多不少,室内昏暗温暖,周围漂浮的信息素恬淡而静谧。无声的倒数进行着,最后敲响了临别的钟声。 到了晚上外面竟然飘起了雪,风不是很大,雪花落下洋洋洒洒,柔软洁白,在车顶盖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闻牧远这会儿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时候被云泆一把拉住。下一刻,一条暖和的羊毛围巾从天而降套上了他的脖子,闻牧远偏头,看见云泆自己身上也戴着一条。他们两人各自的花色大差不差,像是情侣款。 闻牧远拉起围巾没过耳朵,随后牵住云泆的手,抿唇道:“我们走吧。” 汽车飞驰而过带来的风打乱了雪花的节奏,它们相互扶持着颤巍落下,最后成了车辙上一道不显眼的水痕。 夜晚的的军营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是不少,不论天气多么寒冷,每个人都军装笔挺。闻牧远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把围巾一丝不茍地挂到臂弯里。他们二人不论在哪都十分瞩目,因此闻牧远躲在飞行器和地面的阴影中与云泆碰了碰额头。 “我走了。”alpha说话,呼出一口白气。 眉心相触,云泆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到了那边记得报平安,不然我会担心你的,上校。” 闻牧远乖巧点头,上飞行器第一件事是将那条围巾安置妥当。 云泆见状不由失笑,但当舱门关闭,他听见引擎启动,那一刻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腺体有些隐隐作痛。浅思无果,愣神后他才意识到那是最直白的信息素在代替主人坦言不舍。 天空是浓密的乌黑,云层重迭交错,不甚光亮。一点白色的雪花落在云泆的眼角,他长睫轻颤,倏忽间那点雪就化为水汽,氤氲而去。
第76章 对比 “上将,您要进去吗,外面风大。”随行的小兵鼓起胆子开口,外边天太黑,加上这边的灯光线不好,他看不清云泆的神色。 话音被大风刮走了一半,面前的人闻言缓缓回头,温声对他说:“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 小兵睁大眼睛,看着云泆抬脚走向了出口的方向,黑色的军靴包裹住他修长笔直的小腿,踏过地面时那些积雪被挤压出咯吱的声响,他成了漫天白色里的一点。 风雪呼啸而过,小兵连忙抬手捂住了帽子想要往里去,他半眯着眼回头看,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车上的温度比外面好很多,云泆往手心哈了一口气,被冻得僵硬的指尖抓住机会恢复一点知觉。今天的天气实在有些无常,出门那会还有闻牧远陪着,因此云泆没叫司机,现在这里自然也只剩他一个人。 omega靠在驾驶室的车座上自嘲地笑了笑,空调吹出的暖风将他一点点解冻。 人真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闻牧远陪在身边,这会儿周围没有alpha的气味他还没适应过来。但在这样冰冷的时节里,他胸前的吊坠倒是火热滚烫,灼得胸口一片温热。 发情期已经结束,但云泆却觉得自己的信息素仍是不知足。 “真是的......”他甩了甩脑袋,暂时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调整导航定位,云泆一脚油门驶离了中心城的军营。 他和孟思兰约好了见一面,原本按照沈百川的说法,他们研究没有结束前所有的研究员都有统一的住所,大家集中在一块方便提高效率和人员管理。 但之前出了那样的事情,警署要将所有人全部排查一遍,因此研究的进度也受到一定耽搁,有人提议不如索性给他们放个短假。最后警署采纳了这个意见,所以云泆发消息询问时孟思兰让云泆直接去他的私宅。 孟思兰为人清俭,住的地方也朴实无华,城东这一片地段偏僻,他住的是一栋简单小楼,外头有一个小花园。这种样式的房子在中心城随处可见,普通的人家也住得起。孟思兰这种程度的科研人员住在这,确实是比较少见。 这边的城区相对而言要老旧一些,里面的路也弯弯绕绕,云泆上大学那会来过几次,现在对路线记的还算清楚。 这里的楼房不大整齐,外头的房子都是高层,一幢上住了十几户人家。云泆绕了几圈终于找地方把车停了,走到门口那会突然想起来,自己当年好像问过老师为什么一直住在这。 当时云泆不过十六七岁,但身量已经很高,超了孟思兰将近半个头。 他抱着厚厚一沓资料跟在孟思兰身后,亦步亦趋走过城东来到这里,没有多想就问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院门还是简单的木头栅栏,上面缠满了漂亮的小花,黄白交错,绿叶郁郁。正是盛夏时节,孟思兰弯腰开门,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笑了声说:“这是我和你师娘结婚那会住的房子,她喜欢这里,我就不搬了。” 彼时云泆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对自己道德要求极高的云泆瞬间变成了一个苦瓜,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对不起。 孟思兰不以为意,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说:“不碍事,故去的人最害怕的是没有人记得她。” “我留在这,出行买菜都方便,看着院里这些花花草草,我总会觉得,她好像还在我身边。”他的神色满是怀念,语气温柔。 云泆心里歉疚南消,后来从师兄那了解到,孟教授门前花园里的草木大多都是兰觅生前侍弄的。后来兰觅不在了,孟思兰接过手,将它们照料得很好。 冬天不比夏天,没有太多植物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存活。云泆走到门前时花园看起来有些空,盆栽什么的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被收到了屋里。最外面的栅栏没有上锁,云泆推开后又将它掩回原位,还没敲响里面的门,一股热气就迎面而来。 “来啦,”孟教授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满脸笑意,“快进来,看看外面雪下成什么样了,别冻坏了。” 云泆和老师打招呼,在玄关的地方将自己身上的雪花擦拭干净,免得弄湿了里面的地板。 “老师身体还好吧,”云泆摘下军帽拿在手里,关切道,“之前听说研究项目出了点小插曲,不知道近来如何了。” 孟思兰招呼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拿来一杯新鲜磨好热咖啡。 他在云泆对面坐下说:“我挺好的,那事你也听说了吧,哎哟,我当初也吓死了。” 老人摇摇头,失望又震惊,“我带了许林那么些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是研究还是要继续啊,研究院都发来消息了,让我明天就回去。” 云泆目前还没收到太确切的消息,因此不好和孟思兰多说什么。云泆欲言又止,风波将起,这偌大的中心城里云泆放不下的除开双亲,就只有孟思兰一人。 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孟思兰也没忘了问问云泆的近况。 对亲长的询问云泆一贯报喜不报忧,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喝完了一整杯咖啡。 孟思兰中途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云泆放下杯子环视了一周,屋子里的装潢用的都是原木,十分温馨。 客厅比起从前好像多了几个架子,它们搭在靠墙那一边,上面摆满了小盆栽。兴许是受自身信息素和孟思兰的影响,云泆对花草也格外偏爱,他走进细看,发现那些盆栽里都是些小苗,末端坠着一些不大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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