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祀笃定地点点头。 “那可能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吧。”家政不以为意地笑笑,“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吧。”沈祀紧蹙的眉心却并未松开。 见纪浮光朝自己投来询问的眼神,他轻声解释:“我之前看到徐航也做了类似的动作。” “徐航?”纪浮光挑眉。 “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今年刚上高二,法则崩坏后变得暴躁易怒,但据他的家人说看完心理医生就好了。” 除了像老管家那样一天到晚待在家里烧纸钱和刻墓碑的个例外,如今正常在外面活动的人,基本都看过所谓的心理医生。 果然下一秒就听家政阿姨笑着说:“那医生确实很有本事,我一家老小的暴脾气全是他治好的。” 沈祀惊讶:“沪城这么多人,他看得过来吗?” 家政摆摆手:“没那么复杂,大部分人的病都差不多,医生直接给药就行了,花不了太多时间。而且他还有助手,听说后来他只负责配药,发药的事情都是几个助手在做。” 作为一名专业的精神病医生,这样的治疗方式在沈祀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就算是心理学大拿也不可能不问诊,只开药。 “能让我看看那个药吗?”沈祀问。 家政局促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啊先生,那药限购,每人只能买一粒,已经被我吃了。” 沈祀微微失望。 家政同样不知道医生的名字,但她知道对方诊所的地址。 纪浮光问沈祀:“要过去看看吗?” 沈祀还未开口,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谢主任。 电话一接通,那头谢必安开门见山:“找到温良了。” 沈祀秀挺的眉毛高高扬起:“在哪儿?” “仁爱医院。” 沈祀有些意外:“你们把他抓了?” 谢必安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对,不过情况有点棘手,需要沈院长你过来一趟。” “为什么?”沈祀疑惑。 在他看来,如果温良就是虞罂,谢必安那边既然已经抓到了人,只要逼对方交出井眼,重启轮回井。等六道法则恢复正常,这事便算完美解决了,还需要自己做什么? “温良无法开口。”谢必安的牙齿都快咬碎了,“虞罂给他下了禁制,除非见到你,否则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井眼的下落。” 沈祀开了公放,纪浮光听完他们的对话,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我送你过去。” 两人驱车赶往仁爱医院。 下了车,沈祀直奔主任办公室,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发现纪浮光一路跟着他。 如果只是普通精神病院,纪老师来就来了,沈祀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仁爱一点也不普通。 他想了想,牵住男朋友的手,小声叮嘱:“一会儿跟紧我。” 纪浮光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笑着说:“好。” 主任办公室的门紧闭着,谢必安站在门口。 “怎么样?”沈祀问他。 谢必安没戴那副金丝边眼镜,减弱了平日里斯文败类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锋利了不少:“阎院长和姓范的在里面审了一天,依旧没什么结果。” 沈祀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望了望,阎青廷和范无救正对着他,而温良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鬼差要撬开普通人的嘴办法有很多,虞罂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故意下了一个特殊的禁制。只要有阴气设法侵入温良,后者的魂魄和意识会被立刻吞噬,类似某些软件的自毁程序。” 这也是为什么连阎青廷都感觉棘手的原因。 沈祀进去后,阎青廷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下一秒目光落在纪浮光身上瞳孔猛然骤缩,倏地站了起来。 “院长?”范无救有些讶异。 阎青廷回过神,重新坐进椅子里,深吸一口气看向温良,冷冷道:“沈祀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像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可惜其他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温良原本低着头,闻言缓缓抬起脑袋。 目光接触的刹那,沈祀就知道眼前的这名男生虽然和“温良”用着同一副躯壳,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沪大研究生学长。 温良试探性地张了张嘴,发现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后,激动地嚎啕大哭:“鬼,有鬼,他控制了我的身体!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啊!” 谢必安听得头疼,他本就为虞罂的事情烦心,连带对被虞罂附身的温良也没什么好印象:“哭什么哭?不就是鬼吗?我们也是鬼!” 然后温良就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俊逸不凡的精神病医生,嘴里吐出一条比他胳膊还长的舌头。 温良:…… 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场众人:…… 阎青廷脸色铁青,谢必安老老实实:“……对不起。” 范无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人弄醒,谢必安已经将舌头收起来,一掌拍在桌面上,厉声质问男生:“井眼呢?” 温良被他那么一吓,说话反而利索了,只是十分茫然:“什么井眼?” 沈祀惊讶:“你不知道井眼?那虞罂为什么给你下禁止,还非得等到我来了才能说。” 温良看着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鬼想要你的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温良抓抓脸颊:“什么都可以,但必须是你的东西。” 沈祀懂了:“他想在梦里见我。” 他之前和纪浮光就猜测,血莲花纹身入梦并非是无条件的,很可能需要指定媒介,否则第一次梦境中断后,对方完全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现在知道了,这个媒介就是沈祀的所有物。 温良继续道:“而且他还说,不希望有多余的人跟着,特别是仁爱医院的医生。” 谢必安深深拧起眉:“不行,这太危险了。” 能入梦的鬼物往往具有操控梦境的能力,沈祀一个普通人……好吧,虽然也没那么普通,但那毕竟是虞罂! 怕沈祀不清楚其中的轻重,他解释说:“虞罂不是一般的厉鬼。” 沈祀好奇:“有多不一般?” 之前他就听谢必安说过寒冰地狱关押的大鬼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究竟有多恐怖,以沈医生对鬼物那点贫瘠的知识,还真想象不出来。 这回谢必安不说话了,转而看向顶头上司。 阎青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苍凉:“他曾是一个神。” 和萨德福利院地下那尊连脸都没有的邪神雕像不同,千年前的虞罂是一个真正的神。 “神?”沈祀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他又为什么会变成鬼的?” 阎青廷解释:“除了最早的上古神,后来的神明都是因为有了人类的信仰和供奉才诞生的,虞罂同样如此。 彼时西北边陲的某个城池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瘟疫,百姓苦不堪言,祈求上天庇佑。虞罂应运而生,他帮助人们渡过了那场灾厄。 所有人都感激他,为他建造庙宇,广塑金身。虞罂着实过了几年香火旺盛的日子。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百姓渐渐淡忘了瘟疫带来的恐惧,对虞罂这个半路神明也失去了原本的敬畏,来庙里的香客越来越少。 虞罂很快意识到,如果这么放任下去,自己过不了百年就会消失,于是他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问话的是温良,男生听得一脸认真。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吓得温良又不敢动弹了,像只仓鼠一样石化在原地。 阎青廷叹了口气:“他动用神力,降下了一场新的瘟疫。瘟疫来势汹汹,一夜之间死了好多人。这时候百姓又记起了被他们遗忘的神明,庙宇里的香火再次变得旺盛起来,虞罂不用担心自己会消失了。” “这不是自导自演吗?”沈祀咋舌。 “是啊。”阎青廷嘴角挑起一抹轻嘲。 沈祀疑惑:“虽然这么做很卑鄙,但对虞罂而言,他成功‘活’了下来,又怎么会变成鬼呢?” “为了让自己香火不断,虞罂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那么自导自演一回。长此以往,他的‘命’是保住了,却影响了那座城池的气运,百姓也被磋磨得民不聊生。 终于在一个暗黑无星的夜晚,六道法则降下惩罚,将其从天神道打落至地狱道,永世不得超生。” 沈祀倒吸一口凉气,他差点忘了还有六道法则这个bug存在,祂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眼睛,时刻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众生万物。 “所以虞罂盗取井眼,很可能就跟福利院的那尊邪神雕像一样,是为了实现层级跃迁,重回天神道?”沈祀由此推测。 阎青廷点头:“恐怕确实如此。”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沈祀依旧不理解。 阎青廷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自从进门后就始终保持沉默的纪浮光这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阎青廷立刻问。 纪浮光摸了摸下巴:“虞罂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答应他的要求?” 听了半天故事的温良默默举起手:“那个,他说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什么意思?”谢必安厉声质问。 温良被他的气势所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委屈巴巴:“他没告诉我,只说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祀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63章 二选一 九月末,天气已经转凉。没了外头树上知了的鸣叫,沪大附中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显得分外安静。 王海明正在黑板前讲课,底下的学生都听得很认真。王老师非常满意,然后他点了最近表现特别好的一名男生回答问题:“徐航,这题你来解一下。” 王海明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徐航以前出了名的不爱学习,上课不听,作业不做,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考试回回垫底。 然而自从看了心理医生以后,徐航仿佛变了个人,成绩有没有上去暂且不提,至少学习态度端正了许多。 徐航坐在位置上没动。 王海明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叫了一遍:“徐航。” 徐航依旧没动,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讲台后的老师,宛如一尊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王海明察觉出不对,快步走过去。 “徐航,你怎么了?”他碰了碰男生的胳膊,徐航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医院的救护车把徐航拉走了,王海明作为班主任,又是在他课上出的事,也跟着一起上了车。 纷乱的脚步声中,男生被推进手术室,不一会儿,主刀医生戴着口罩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王海明赶忙站起来:“我是他的老师。” 学校已经通知了徐航的奶奶徐桂芳,后者还在赶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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