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医生两条浓眉深深拧起:“病人之前在上课?” “是啊,我的物理课……”王海明实话实说。 主刀医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音量陡然拔高:“他心脏都没了,还能听你上课?” 王海明愣住。 徐航是最早被发现的“空心人”之一,左胸腔中的心脏不翼而飞,只剩下几根动脉血管扭曲地黏连在一起。 这之后,陆续有人失去心脏死亡,无一例外都曾吃过那位不知名心理医生的“药”。 各胸外科和心血管科的医学大拿第一时间聚集起来召开紧急会议,对着徐航等人的检验报告以及各项生理指标研究了又研究,可惜毫无头绪。 他们甚至连为什么人没了心脏还能正常吃饭睡觉都搞不清楚。 “这是违背生理学常识的!”给徐航做手术的那名主治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询问在场最德高望重的教授,“吴老,您怎么看?” 吴老低着头坐在宽大的会议椅子里,仿佛睡着了一般。 身边的医生抖着手摸了摸他的颈动脉,感觉不到任何起伏。 吴老死了,死因和徐航一样。 比之前更大的恐慌席卷了沪城这座本该热闹繁华的都市,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害怕自己哪天忽然没了心脏。 死亡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在城市上空,殡仪馆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焚烧炉里的火焰接连数日都不曾熄灭过。 人们疯了一样地涌向小诊所,声势浩大地找“心理医生”讨要说法,沈祀和纪浮光也去了。 诊所其实离老小区不远,也因此住在附近的徐航成了最先吃到“药”的那一批“狂躁症患者”。 幽深绵长的巷子里,暗绿色的青苔散发着常年不见天日的腐霉味儿,时不时能看到多足目的昆虫从根部爬过,留下一簇簇湿滑的痕迹。 小巷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愤怒与恐惧,没有人不怕死…… 沈祀和纪浮光被人潮推挤着往前,隔着乌泱泱的头顶,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那畜生跑了!” “空心人”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对方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不可能还待在诊所里。 瞬间人群炸开了锅,咒骂声,哭泣声响彻整条巷子。 “这就是虞三说的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沈祀喃喃。 仁爱医院里,谢必安脸色无比难看。 要想实现层级跃迁,除了利用轮回井的力量一条途径外,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重新造神。 ——和千年前的那场大瘟疫一样,对“空心人”的恐慌会让人们产生新的信仰。 已经有部分民众开始自发地集结到一起,祈求上天庇佑,让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当人力束手无策的时候,百姓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神。 虞罂这是在逼迫他们二选一,要么交出沈祀,要么献祭越来越多的人。 可仁爱医院一大半的鬼差都被派出去追捕虞罂,后者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当什么心理医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被发现。 阎青廷摇头:“心理医生不是他,应该是那个放跑他的内鬼。” 是自己轻敌了,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抓捕虞罂上,故而忽略了那个叛徒。 她看向范无救:“查到内鬼是谁了吗?” 黑无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有个怀疑的对象。” 仁爱医院因为磁场特殊,无法安装监控,医生病人加起来数量众多,排查起来的难度不小。 “是谁?”谢必安精神一振。 “一个叫柳蝉的人类天师。” 谢必安愣了几秒钟才把这名字和地中海联系起来:“怎么会是他?” 在谢主任的印象里,柳蝉憨厚老实,人缘不错,在仁爱医院打了大半辈子工,从未有过怨言。 范无救捏了捏酸胀的眉心:“我本来还没什么头绪。但‘空心人’的事情爆发后,我想起来曾在医务处的档案上看到过,人类天师里有一支被称为‘蛊师’。 他们平时会豢养各种各样的蛊虫,蛊虫入体后不但可以控制人的情绪,还会吞吃他们的五脏六腑。 大部分蛊虫喜欢湿热的环境,所以蛊师也大多活跃在云贵一带,位于沿海的沪城十分少见,而柳蝉恰巧就是一名这样的蛊师。” 要想求证这一推测也非常简单,蛊虫成熟后会破体而出,逃之夭夭,但虫蜕会留在人体内。只要看看死去的那些“空心人”心脏附近有没有类似的不明物就可以了。 谢必安给市立医院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那边就给出了回复,范无救的推测完全正确。 知道“空心人”的成因后,就有了补救的方向,全沪城只有柳蝉一名蛊师,但全华夏不是。 仁爱医院很快联系上云贵两省的蛊师,请教对付“空心蛊”的办法。 阎青廷的眉心却并未彻底松开,虞罂之所以敢这么有恃无恐,十有八/九那蛊虫并不好解。 即便真的顺利解了,井眼没找到,六道法则依旧会继续崩坏,事情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三下,打断了阎青廷的思绪:“进来。” “院长,您找我?”沈祀探进来一个脑袋。 那天温良说的要求,阎青廷没有立即答应,主要是沈祀身上的疑点她自己也没弄清楚,很难说最终会导向一个怎样的结果。 还有正如谢必安所言,太危险了。 沈祀走进来,毫不意外地,身后跟着纪浮光。 阎青廷瞬间变得紧张,原本挺直的脊背也不由微微佝偻下去。 “院长?”沈祀见她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阎青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纪浮光,将注意集中在青年身上,语气和蔼:“我叫你来,是为了虞罂的事。” 既然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不如把选择权交到沈祀手中。 这是一场可能决定全沪城,甚至全华夏命运的豪赌。 赢了,六道法则恢复正常,世界和平。 输了,沪城首当其冲会成为人间炼狱。 “沈祀。”阎青廷没有叫青年沈院长,沈医生或者小沈,而是极为严肃地叫了他的全名。 “你想好了吗?去或不去,我都不会逼你。” 沈祀既没有受到法则崩坏影响,始终保持着理智,也没有吃下空心蛊,失去心脏。 这一场浩劫里,他和纪浮光就像两个完全被排斥在外的局外人。 阎青廷没有立场逼迫他,如果沈祀不愿意配合,她就继续派人搜索虞罂。 当然这是下策中的下策,毕竟时间不等人。每拖延一刻钟,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于“空心虫蛊”。 温良就在院长办公室里,手指局促地抠着裤缝。 沈祀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院长,如果我在对上虞罂的时候,不小心死了,医院欠我的那八百亿还作数吗?” 阎青廷:…… 大概没想到这种时候,沈祀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债权,阎院长心情复杂。 她僵硬地点点头:“自然是作数的,不过……” 沈祀:? 阎青廷实话实说:“以虞罂的手段,你要是死了,魂魄恐怕也会灰飞烟灭。” “啊?”沈祀震惊,小声嘀咕,“亏大发了。” 阎青廷:…… 就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沈祀又开口了:“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吧。院长,我到时候可以把这八百亿转让给我的男朋友吗?” 阎青廷:……很好,这是在跟她立遗嘱呢。 阎青廷看向一旁的纪浮光。 男人眼眸微垂,目光落在青年那张干净秀气的脸上,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可以吗?”沈祀又问了一遍,拉回阎青廷的注意。 阎青廷:“可以是可以……” 沈祀弯了弯眼睛:“行,那签份三方协议吧,我也好走得安心。” 阎青廷:…… 沈祀知道她误会了,忙道:“我说的走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阎青廷:“……行吧。” 签完协议,沈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应用心理学》交给温良:“这是我大学时候用过的课本。” 温良双手接过,这几天他一直待在或者说被囚禁在仁爱医院里,但看着夜班医生们进进出出,也能猜到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作为虞罂曾经附身的对象,温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谢必安又吐舌头吓唬他。 “你怎么给他?”沈祀好奇。 温良抬起头,讷讷:“烧了就行。” 沈祀:…… 好吧,他忘了虞罂不是人了。 温良把厚厚的《应用心理学》丢进焚烧桶里,火焰很快吞噬了书本,纸张逐渐变得焦黄卷曲。 “嗯?”沈祀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阎青廷疑惑。 沈祀不确定地说:“我好像看到书里有别的东西。” 他伸手想去拨拉,被纪浮光拉住:“小心烫。” 直到那本书彻底烧成灰烬,沈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第64章 入梦 给出去了所有物,沈祀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等虞罂来找自己。 与此同时,阎青廷这边也没闲着,“空心虫蛊”的问题还没解决,柳蝉要追捕,对虞罂的搜索也并未停止,她甚至还分派了一部分鬼差在沈祀所在小区周围巡逻,保护后者的肉身。 回到出租屋,沈祀麻利地洗完澡换上睡衣,然后直奔余淼淼的猫窝,把一脸懵的小黑猫抱了出来。 纪浮光看着他忙来忙去,好笑地问:“你抱它干什么?” 沈祀挠了挠小猫下巴:“我上次在梦里见到虞罂,就是听见淼淼的叫声以后才醒过来的。这次让它守着我,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沈医生把猫往床头柜上一放,然后有些羞涩地看向男朋友,小声说:“我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了,纪老师不打算和我做些什么吗?” 纪浮光愣住,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他伸手把青年搂进怀里,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放心,不会永别。” 永远都不会。 “真的不用吗?”沈祀不死心地问。 “不用。”纪老师一身正气,淫/邪不侵。 “那我睡了。”沈医生的语气颇为遗憾。 纪浮光摸了摸他的发顶:“睡吧,我陪你一起。” 两人在床上躺下来,沈祀的左手被纪浮光牢牢牵着,枕边小黑猫尾巴一甩一甩。 房间里安静下来,沈祀闭上眼睛。 这个点不是他平时睡觉的时间,生物钟还处于兴奋的状态,因此过了许久都没睡着。 早知道就去楼下药店买点褪黑素了…… 嗡—— 枕头下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沈祀拿出来一看,是马楼的微信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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