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们俩兄弟性命堪忧,恐疾病缠身。 这样的话他们俩打小听了不少,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没成想,18周岁生辰那年,他当真与他哥共患病了。 是心疾。 兴许是他身子骨稍微差一点,或者说是他的哥哥太要强了些,为了撑起沈家,不得不强忍着心疾的疼痛,硬生生撑起了前些年落魄的沈家门楣。 两人心疾偏重,平日里倒不太有情绪波动,直到今日看到了这位“夫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兴许这就是命。 因为心疾缓之,分明他和哥哥的胸腔鼓动的厉害,却只余苦涩的惊喜,再无难言晦涩的苦痛。 一旦干涸的心初逢甘霖,就再也难以放开手。 这般想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床榻上睡得安稳的陈时脸上方。 呼吸咫尺,他却忽地有些不忍心惊扰睡梦中的人的美梦。 睡得正香的陈时粉白面上染了胭脂般氤氲着霞色,墨发散了一床,他不知道沈二公子已经进了厢房,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继而拧拧眉,转过身来,恰好与沈二公子对上。 沈二公子呼吸停了几息,眼睛一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直到身后再次响起房门打开的声响。 他回过头,轻轻开口,“哥。” “嗯。”沈大公子轻轻应声,两人的目光交错间又落在了床榻上睡得安稳的人。 厢房内暗香涌动,屋内唯一一个桌面糕点有些许凌乱,还残留着零星的糕点渣。沈大公子无声笑了一下,攸地走近。 屋内昏黄的烛灯映衬着青年的容颜,两人都未说话。 直到沈大公子的手轻轻放在了陈时的脸侧,陈时忽地贴上,近乎熟悉地蹭了蹭,埋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压着,用两只手微微拉着衣袖。 沈二公子忽地觉得心口狂跳,不甘落后地又将手伸进了被褥里。 感受到手心下的温度,青年铿锵有力的心脏在他手心下跳动。 “砰、砰、砰……” 屋内只余心跳声,不知是谁先动作。 直到沈大公子在背后抱住了陈时,青年就懒懒地靠在他的怀抱中,被人捏住了手腕,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愈发浓重的呼吸声。 危险在慢慢靠近。 但室内的冷香独一份的熟悉。 陈时觉得有些想念。 今早受了罪,身上有些疼,他忍了大半天,如今那些疼都随着这熟悉的冷香浸透浑身的骨血,睡梦中,也疼得他难以忍耐。 呢喃中也带了几分委屈的泣音,像在撒娇,“疼……沈郎……” 这声沈郎让屋内的两位呼吸一停,不知道这声沈郎叫的是谁,但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们都可以是。 青年身上作乱的手越发放肆,过分地欺负着青年。 沈二感受到手下一片柔软,灼热的,震动的,带着几分惩罚,又像是不满,他手上施了些气力,手下人被弄得急促的呼吸一声。 幽幽转醒。 陈时睡梦中感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他的胸膛,那东西越发过分,越来越重,越来越刁钻。 猝不及防,他猛地睁开眼, 他呆了几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沈…沈…沈公子。” 到底是在沈卿池叫出口先咬住了舌尖,改口换了沈公子。他一面吃惊,又一面觉得后怕。 尤其是,身后还贴着着一个坚硬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 不敢回头,那人却过分地凑近,呼吸打在他的耳廓,越发浓重。 陈时的呼吸更重了,睡意醒了几分,却还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袖口下的傀儡线更烫了。 傀儡门的傀儡线其实也分几种,偏生他给沈卿池种的是灵犀线。 古来心有灵犀一点通,继而傀儡线连接这傀儡主和傀儡之间的感官。 因着靠得太近,这几分敏锐地触觉就越发放大,继而眼前一片朦胧,只依稀听到耳廓边和眼前人的调笑声。 进退两难。 陈时最后吓得将袖袍底下的手腕藏住,抖着身子不敢看人。 但还是没用,被强硬地拉出藏着的手,被彻底撩开袖袍,漏出皓腕上殷红的傀儡线。 陈时本被亲得迷迷糊糊,直到衣袖被彻底掀开,他忽地一顿,敏锐地察觉危险到达了顶峰。 然而眼下这危险的阈值实在到达了顶峰,他忽地惊出一身冷汗。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三千客究竟是梦中人还是自己呢? 手上的傀儡线越发灼热,眼下却带了几分疼。像是骨髓深处残留的惊颤,临近顶峰的危险将他的关窍逼开。 “滚开!” 下一瞬,空中忽地响起一声惊天嗡鸣。 恒剑出鞘,冷光闪过两个相同样貌的青年。 陈时一跃而起,翻出几米外,目光冷下看向两个沈家公子。 “小时,为何拒绝我们?” “你应该是我们的。” “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永远……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人一字一句地逼近,目光竟是空洞一片,像是抽空了的傀儡。 陈时心下却已了然。 终于知道为何那般怪异了。 两个沈卿池,两个能与他灵犀一通的沈卿池。 他稳住身形,面上依然冷峻,分明烛光融融,他的目光却犹如冰天雪地的寒霜。 “你们不是他!” “不过一些衍生的残次品也敢贸然顶替他。” 话语刚刚落下,两个青年忽地冷下了脸,面上黑气横生,冷峻的脸庞上裂开几道缝隙,面上开始往外冒着瘴气。 陈时用力握住剑柄,感受到手腕上灼热的温度降下。 剑气横生,一剑斩妄念。 冷涔的血顺“沈卿池”的脸和身上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陈时闭上眼,鸦色睫毛扑簌,最终静下心。 耳廓边忽地响起无数怨念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我?”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 “永远……永远……” “我们拜堂了……” “小时……” “小时……” “……” 陈时咬牙,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滚”字。 再睁眼,面前的厢房消散,杂乱的怨念声也褪去了。 但仍然没有回到竹林,但陈时却知道,这还是秘境内。 他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场景继而转变,竟是又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周边都是欢呼声,好似极大的喜悦萦绕在这座城池。 直到他抬眼,一匹汗血宝马上骑着两个人—— 前方的少年英姿勃发,一身铁甲衬得少年面上无端几分肃气,身后的青年面若冠玉,眉目若画,眸光暗沉若江面,却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而那少年模样同他分毫不差,青年竟是沈卿池。 他清晰听到身边有人高声呼喊:“陈小将军和沈丞相回来啦!” “我们的小陈将军又打胜战了!” 手中的素剑微微嗡鸣,却非肃杀之气,竟然是因着熟悉而嗡鸣。 陈时抬眼,目光一愣,面前宛若走马观花。 分明是应当一剑破境,他却意外地收了剑。 他想停下来看看。 仅此而已。 * 竹林间,此番建了一个竹屋。 这竹屋主人是个书生。 今夜下了些小雨,青年趴在台面上,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依稀间还能窥见青年如墨画般的眉眼。 今夜的雨声淅淅沥沥,一时之间没有停,冷风吹动,山间的温度有些凉了。 就在这时,林间忽地跑出一个红尾狐狸。 雨水淅淅沥沥浇在他身上,它冻得微微发抖,耳朵尖微微耸动,黑溜溜的眼睛在雨水中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竹屋。 它用小爪子扫了扫脸上毛茸茸的毛发,一溜烟钻进了竹屋。 书生是被冷风吹醒的。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他听到了屋内有个小东西呜呜呜哼叫。 那声音小小的,一点点,抓绕着他的心。 因着日夜翻书,他睡得并不算很好,今夜也是因着太累了,才一时不察趴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他寻着声音走去,看到了一直通体枫叶红般的小狐狸。 小东西小小的一团,此时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沈卿池觉得这小东西特别的合眼缘。 他是个穷苦书生,除了这个破竹屋,碎银几两,用的笔墨这些都是挑着最便宜的买。更遑论衣服了。 眼下已经接近初秋,他身上却依然穿着一身单薄洗的发白的长衫。 朴素仍在,但早已习惯。 他是个孤星命,自幼父母双亡,留下了这个小竹屋以及不多的家产,还因着他要习学花费了不少。 关于别的,自然一切从简。 孤零零一人活了十几年,他最为心硬,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 但眼下却觉得这小东西格外可怜。 眼下分明可以将小东西拎起来扒了皮去换银钱,但他却把一团小狐狸抱了起来。 小东西感受到热源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沈卿池麻木着脸看向竹林间灰蒙的天际,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是他自父母亡故后,头一回笑。 沈卿池包住了小狐狸,往屋内走去。 像是生怕压坏小狐狸,他一动不动僵着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将小狐狸压坏了。 小狐狸是从些许震动感中惊醒,他猛地抬起狐狸头,看见一张俊雅儒生的书生! 天爷哎!狐狸要坠入爱河啦! 狐狸一族向来喜好美色,自然对生的好看的东西都多几分好感,尤其是昨晚他被雨淋了,贸然进书生的竹屋,没成想没被赶出去,竟然还被这个好心的书生抱在怀中! 小狐狸点点狐狸头,一把拱进青年温热的手心,蹭了蹭狐狸头,心中美滋滋。 古有老狐狸怎么说来着! 如有恩人,应当以身相许! 那就便宜这穷书生娶了他啦! 狐狸越想就越喜滋滋,在书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下了狐狸生决定。 这厢,书生却做梦了。 秋日的空气有些凉了,早间的山中更甚。青年感到梦中有些冷,下一瞬,身后竟是贴了一具温热的身子。 他回过头,眼眸正对上一个嬉笑的少年,少年眉眼弯弯似月牙,笑得如水中月般。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红,比染了胭脂的美人还要美。 而那美人还嬉笑着扑向他,声音糯糯地喊,“好哥哥,多谢你救了我,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沈卿池面上一木,脑海中闪过许多看过的话本内容,什么狐狸勾引书生最后惨遭挖心亦或是狐狸报恩以身相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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