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回头,心中一惊,竟是方才出现的女尸! 然而女尸这会又发生了变化,眼下竟然是目光空洞,流出两行血泪,全然神志不清,只痴痴傻傻地打来。 几人被无数涌来的尸体围攻,发现竟然除了女尸,竟然还出现了许多其他尸体。 他们都目光呆滞,只知道攻击,脖颈处青筋暴起,一股一股,喉咙中发出不甚分明的低低吼叫。 宛若丧失神智的兽类,只会攻击,被打退又顷刻涌上。 皓文拔出剑慌乱应对,发觉那尸体越杀越多,打得额角冒汗。 周辞不敢动用招魂幡,只好当用摄魂爪应付,那那些尸体没了灵魂,几乎拍开那些尸体有如同狗皮膏药般涌上。 几人打了好一会,终于发觉不对劲。 这些尸体不论如何都杀不尽,而且,他们身上都没有魂灵。 “不对!”周辞一时不察,被那尸体尖锐的指甲抓到,肩膀处一道血痕。 骨生灵活,眼尖地发现了周辞受伤,“周辞哥哥!” “没事!”周辞硬撑着,面上森白鬼气涌动,如同地狱罗刹般,漆黑的瞳孔闪过妖异的红光。 陈时将面前的尸体打退,一个翻身闪在了周辞身边。 沈卿池却忽地像是烦了,声音沉沉,“雕虫小技。” 下一瞬,重剑出鞘,划开薄雾,云涌般的灵气威压四散,逼退黏腻而来的血腥气。 “剑起!” 重剑没入地中,薄雾褪去,尸体如同破碎玩偶般倒在地上,面前景象终于看清。 空地死尸无数,满地残值断臂,一地血腥,他们竟是站在一处阵法当中。 而面前,一个树上正绑着一位白衣女子。
第48章 云中不知梦 陈时瞳孔一顿,目光落在面前白衣红血的余寻音身上,但下一瞬,拳头拽紧,指节泛白,又生生顿在了原地。 骨生好奇地踮起脚尖,不知何时走到了陈时的身后,看到面上淌血的女子微微发愣,好半响,他又扭过头,去拽陈时的袖袍。 几人都是一愣,只沈卿池再次拔出重剑,剑锋锋芒毕露,薄雾被剑气打散,下一瞬,剑锋插入面前地上,空中霎时间风潮涌动,继而灵力外放,地上圆形阵法只一刹那便被破了。 沈卿池面上依旧冷冷,每向前走一步,面前的地便微微颤动一分,继而雾散云消,竟然又下起了泠泠的雨水。 味愚诧异地看了眼沈卿池,看到故友墨发在空中沾染雨水。 这是一幕极为震撼,沈卿池周遭的灵力涌动,向外退散而去,连天幕边缘沾染的死气都消退了几分。 他抬起手,素白指尖在空中微微一点,白衣女子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辞呐呐地看了眼女子,哎了半天,嘴里喊了几声,“姐姐?” 但没一会儿又收了声,面上沉沉,没再言语。倒是皓文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如若不是知道面前这位奇怪的少年看上去十分伶俐,不然他都误以为不知是哪里跑来的傻子。 最后还是骨生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跑到了白衣女子身旁,将人扶起来点,“这位姐姐?你还好吗?” 余寻音本是在昏沉中感受到死气缠绕在自己身上,冷风刮骨,连带着薄雾也侵蚀着她的灵脉,但被人一气封灵,半天使不出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忽地做起了梦。 在梦里,她还在很小的时候。 梦里好多好多人啊,他们推着她往前走,耳边响起人声。 “圣子!” “我们东洲的圣子,自然是最好的。” 余寻音记得,这是他弟弟出生时,族里仆人纷纷跑去东院的时候。 东洲百年一圣子,他的弟弟是其中一个。 记忆中,小小的糯米团子还没长开,皱巴巴的,生的并不好看。 她第一次抱住那个孩子时,怀中的小孩竟是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沿着梦走了好一会儿,怀中的婴儿还没笑开,她又被推搡了一下,几乎跌落在寒凉的狱池。 冬日嶙峋,她很冷,但动不了,岸边站在一排半大的少年少女,不堪入目的辱骂传入耳中,没一句可以听。 动不了,但感知得到,她心中却莫名地安心,可能是知道她有一个弟弟。 不论发生什么,她弟弟都会到她身边,不论何时,永远都会护着她。 所以她等啊等,等啊等,狱池的水浸透了她全身,她隐忍着,又发愣了好久,却没等到她的弟弟。 直到一把火烧来,她又被迫往外跑,跑太久了,久到发麻,但她一刻也没停下,她的弟弟气若游丝地爬扶在她背上,她吓得语无伦次,哪怕嘴唇干裂也不敢松懈。 她好像说了很多话,具体是什么,太久了,于是忘记了。 但是她记得,她的弟弟说,“姐姐,丢下我吧。我只是个累赘。” 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她弟弟的泪落在了她身边,一滴一滴,有点烫,她觉得她弟弟好吵。但她没力气反驳,她只想快点背着她弟弟走,不要被人发现了。 但那条路越走越远,一直走不到尽头,她觉得她的力气要用完了,实在是很漫长,但忽然间,她的背后变得轻盈起来。 她的弟弟变成了一只小鸟。 鸟儿飞到天空就是自由的,但他的姐姐不愿意。 于是她追着小鸟跑了好久,眼泪也流干了,可能也流了血,但她没在意,最后她气的冲小鸟说,“我再也不要你了!” 鸟儿在空中发出嘶鸣,她挥舞着手,鸟儿落在她的指尖,一颗泪砸在了她冰凉的指尖上。 鸟儿怎么会流泪呢? 指尖上却越来越湿漉,只是一阵寒凉。 她又想,鸟儿的眼泪是冷的吗? 那天应当是下着雨,她在雨中神志不清,忽地空中响起一声鸟儿的嘶鸣,她忽地睁开眼。 睁开眼时,面前还是一阵空茫,涣散的瞳孔被云雾引得发散,直到下一瞬,耳边响起一道童声—— “姐姐,你还好吗?” 她回过头,瞧见面前蹲着一个男孩,男孩生的糯糯的,可爱极了,她不由得发怔,低声喃喃,“弟弟……” 骨生一骨碌回头,说,“这位姐姐醒了,哥哥!” 陈时这才上前,只是不知何时,他的面上带了一个银质面具,看那饰面,十分精妙,在雨雾中只瞧见青年冷冷冷的眼,以及一点在眉骨上方的疤痕。 余寻音的终于从梦中抽出思绪来,反应自己被那俩姐妹暗算,跟着那神秘人打出一段路,等反应过来后,已经被神秘人定在树枝上,失了力气。 继而再醒来,看到面前站了一群修士。 她觉得面前来扶自己的修士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直到沈卿池走近,那冷面仙君竟然是纡尊降贵地问她,“余师侄可否有事?” 余寻音一下抬头,看清了沈卿池的脸。 她在梦中一阵恍惚,如今生出几分不知今朝何月的感想,竟是想到了这位仙君曾经托她送了一把剑。 一把素剑。 她一时发愣,回,“还好。” 几人见她还未恢复,倒是宽慰,并未再问,只是将人扶起后,皓文十分有眼力见地递给了余寻音一颗养灵丹。 瞧余寻音的情况,应该是被摄魂了。不然依照她的修为,很难落得这么个境界。 好半响,余寻音终于回过神,朝着几人微微颔首,“寻音谢过几位前辈。” 面上狼狈,却依旧淡若浮云,只一霎那又恢复了冷清样貌。 沈卿池见她并无大碍,才问,“你门派中的那俩弟子……” 话没说完,余寻音便了然,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宗门糗事被外人发现,总归是有几分尴尬,她正色道,“卿池师叔放心,关于他们的事我回宗门后会如实禀告。” 毕竟是别的宗门的内事,沈卿池不好插手太多,只是点点头就算过了。 * 几人到雾山城时,天色已晚,月高风定,天幕中死气还在增长。 一踏入到雾山城,几人都微微一顿,城中很安静。 月色之下,薄雾缠绕,城中建筑隐隐在薄雾当中,看起来反而没了血腥气。 好似月色近人,雾山城只是一座宵禁后安静的城楼。 但陈时才踏入,就觉得一股突兀的感觉直击心口,不知为何,他抬头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心中惴惴不安。 沈卿池也是下意识皱眉,味愚更是紧握佛珠,面色凝重地看向面前空荡荡的城楼。 周辞走在陈时旁边,大多时他都不曾说话,只是眼下也颦蹙眉宇,轻声开口,“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几人一时间都止住了声音。 人声、虫鸟鸣叫的声音……竟是一点都无。像一座空城…… 这时,空中吹来一阵寒风,裹挟雾气的风带过,几人身子一顿,有些谨慎地看向前面。 霎时间,空中好似出现了细微的响动。 起初,那声音是贴着空中磨擦而来,继而,又开始密密麻麻地抖动,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地里冒出来一般。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空荡荡的城楼,还能听到由远而近的呜咽声,像是低低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在静寂的夜色中十分渗人。 陈时双手环胸,身后素剑微微颤动,剑身嗅到空中血腥气,随着主人的情绪在空中发出嗡嗡的清鸣。 万顷月光下,素剑横空出鞘,几人几乎是瞬间动作,轻点脚尖,腾空落在屋檐。 而刚刚他们踩过的地方,一堆残值断臂连带着断肢的躯体爬过,血腥气霎时间冲天,空中的死气更甚,天幕中,天雷隐动。 衣袍被忽起的风吹得鼓动,寒凉面具在月色下惑人,只瞧见陈时意味不明的眼。 余寻音落地的屋檐在陈时对面,她抬起头,隔着浓郁的血腥气看到月色下的陈时,心口一动,目光落在青年身旁的素剑微微一愣。 好半响,她才收回目光,继续去看前方不断蠕动的断肢残臂。 这何止是一座空城…… 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城中,呜咽声不断,他们犹如置身于炼狱之地,耳边不断悲切的哭声。 波心荡,冷月无声,然悲切有声。 陈时好似沉默,几人都没开口。 一来是怕惊动这些风卷残云而去的残值断臂,二来是被这死气冲天的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冲击地沉默。 雾山县,竟是人去楼空,成了一座彻底的死城…… 难怪,死气竟是那般浓重,连天雷都惊动了。 味愚眉目拧动,作为佛修,他受到的触动最大,好半响,直到城中悲切哭声没了好半天,他才找回声音似的开口,“众生皆苦……” 找不到答案,他几乎不忍,但还是沉声道,“整整180口性命……” 原是在数那些残值断臂……
93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