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两茫茫,温润面庞还未落下惊恐之色,便听居高临下的少年声含嘲意。 “什么人都敢化。” “百年不见,鲛人还是惯来爱用镜花水月。” “倒是你,比不得你的前辈。” “演技拙劣,可笑至极。” “倒不如回去好好修炼。” 字字珠玑,陈时声带寒意。 几不可闻的挑起嘴角,那丝冷若寒霜的嘲讽像是临了春寒。 “沈卿池”的面容逐渐褪下,只是被素剑穿透胸膛,慢慢化作。 这次总算消散,一切缥缈如尘烟。 但屋内鲛珠却未消失,在海水之下,散发着如皎洁月光般的光泽。 一室鲛人宝,夺目珍贵。 南海出鲛绡纱,泉室龙织,一价百金,遇水不濡。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鲛人泣而珠满盘。 陈时收回素剑,素剑发成嗡嗡清明,和他的主人共鸣。 剑意和他的神魂共鸣,哪怕少年神色淡淡,但如若被其余修仙者看去都要大吃一惊。 剑修百年难出一位,难在元婴期达到剑意与神魂共通的修士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还是诡道中人。 惊天动地也不为过。 但少年收下剑,只是环顾四周。 鲛珠珍贵,鲛绡也不遑多让。 心下倒无太多感慨,百年前的那道镜花水月让他经历九死九生。 最后一道镜花水月,差点让他折损在秘境。 如今的镜花水月倒也不够看了。 可能只是因为如今他的修为低微,故而镜花水月施展在他身上的威压便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眼下倒也不犹豫,这些东西本身就是鲛人前辈赠与他的。 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陈时拿出乾坤袋,毫不留情,一丝一毫都没落下。 开玩笑,修炼不要钱吗? 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修仙者需要的灵丹妙药、仙草、兵器修炼哪样不要钱? 也就是自己之前猪油蒙心了了。 自以为全给了他人也可以。 不争不抢,倒不失为一种美德。 但简直贻笑大方,修仙者不抢夺一线生机,不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日后定然是他人足下灰。 幻境消融,但海水确实真实。 陈时想到百年前,那为鲛人前辈的话语。 “我啊,就是早知道要离开,又舍不得南海。” “所以用琉璃仙装了万顷海水,在我的老巢布下一道幻境,称之为镜花水月。” 那声音如今远去,日后再无镜花水月惊人一瞥,南海出鲛人,一目自难忘。 镜花水月,如今却也真是一场梦。 到如今也不过才百年尔尔。 “陈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周辛昂。 少年人衣红似火,一双眉眼如溪水。 那声音像和他熟稔,只是尽显柔弱之态。 仿佛引得众人挡在他身前,不让风雪落在少年身上。 两人目光一触,接着又各自收回目光。 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陈时不再开口。 身上的伤势算不上好,裂开的伤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再不处理恐怕感染风寒,这具傀儡体恐怕要彻底报废了。 密密麻麻的阵痛袭来,脑中绷着那条弦也不敢放松。 少年衣袍沾了血腥,甫一靠近,血腥气与身上的血腥混合,冲得脑子混沌。 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听得陈时多有烦恼。 “陈时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不知道哪门子的哥哥,指尖无聊时拨动了一下银铃。 如果是在西洲,可能熟知的修士便知道,这是傀儡门中诡修准备摄魂下傀儡线。 傀儡门的诡修,傀儡线下于无形,一手银铃瞬息摄魂。修士人人谈之色变。 比控人之术还恐怖的是,魂魄被人操控,像只傀儡一般。 最终还是松下银铃,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面上纯洁如冰心一点的少年。 “走罢,秘境快要破了。” “想必他们也快出来了。” 大海无垠,一望无际。 修士在其中不过缥缈一粟,苍茫大海中,两人不过一点。 而在陈时看不到的地方,少年死死掐在葱白指尖上,弥留出一丝丝血迹。 卷边的白色衣袍与素衣齐肩,但周辛昂先天不足,永远比他矮上一截。 才出秘境,没先遇到沈卿池和夏长赢他们,反而是遇上了先前,对上周辛昂的那一拨修士。 他们是一个门派当中的修士。 琉璃阁,擅长淬炼兵器,许多上好兵器都出自于他们门下。 但因着需要淬体的需求,大多在修行之时还会炼体,故而也算是体修之外为数不多身形高猛一类修士。 “哎,周师弟怎么和这个西洲少年一块啊?” 都是些成日与冷兵器打交道的修士,说起话来倒是不拘小节,对于礼节方面倒不大注重。 陈时闻声轻轻点头,倒是周辛昂探出头来,这时听着倒也活泼。 “是啊!” “没成想会遇到几位师兄。” 为首的那位修士却相较来说比较寡言,修为陈时看不清,倒也不知道是何修为。 两人目光交合,那位先颔首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剑上。 只不过笑意一闪而过,不知那笑是对他还是对他背后的素剑。 倒是周辛昂先一步认出为首的那位,“朱门主。” 倒不失礼行,拱手作揖,是晚辈的态度。 只是那位朱门主对他不甚感兴趣,只是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哎,你这护腕不错,我看倒还有改良的空间。” “不若改日到我琉璃阁一坐,我替你重新淬炼一下?” 是邀约,其余几个修士都看了过来。 琉璃阁门主可谓是性情古怪,是器修里天资十分之高的那类,从炼器开始便是门内少阁主。这样的身份与天赋,傲然视物自是应当。 没有几个天资优越的修仙者没有这般蔑视群雄的心态,只看日月光辉交与之下,横空出世一介青年才俊。 陈时对琉璃阁了解不多,但青年态度友好,并不像刁蛮无理取闹之辈。 于是也应下:“感谢阁主,若是日后有空一定登门拜访。” 那位朱阁主见他上道,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可说定了。” 话语间,人已走进。 还未回神,手中被塞了一块令牌。 令牌通体漆红,上面滚着金丝,镶嵌完美,与令牌本身融合。 而令牌上,流金溢彩,滚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琉璃阁。 虽然不了解琉璃阁的待客之道,但起码,这并非是随意赠送的物件。 身边惊起一阵喧嚣,抬头看到身边修士神情莫测,像是大吃一惊。 但周辛昂反而没说什么,只是眉目颦蹙,不像开心。 这令牌一下就变得烫手起来,收也不是,推也不是。 被人围观,这番情景倒也有些夺人眼目。 更何况,这位琉璃阁阁主的橄榄枝可谓是抛得明目张胆。 “收下吧,你十分和我眼缘。” “今日收下我琉璃阁的令牌,就算是我琉璃阁的贵客了。” “日后可不要忘了来我琉璃阁叙旧。” 这番话说出来,若是令牌被推拒,反而是落朱门主的面子。 陈时虽不在中洲,但也知道结识大能却也不失为一种保护。 令牌最终收下,海水漫漫,两人的面容在此时朦胧悱恻。 “小兄弟怎么称呼?” 见陈时收下令牌,朱白玉便揽住陈时,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狭长眼睛触到陈时身上的伤,倒是疑惑:“哎,这个秘境威力那么大吗?” “你伤的那么重?” “丹药吃了吗?” 关怀不假,但怎么看都有几分调侃意味。 器修修到一定境界,对器物十分敏感。 而傀儡体也算一种器灵,只是修炼方式大为不同。 那双手握着自己的肩膀,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你是用什么东西淬的体?” 表面上,朱白玉的眉目还带着戏谑,那双眼睛双瞳剪水,像是落在前方。 还未来得及答,那股清幽冷冽的檀香忽地扑来。 顺着目光看去,倒是看到有些狼狈,目光如炬的沈卿池。
第13章 剑是道心亦是初心 青年眉目如沉沉的墨,江色眼眸氤氲薄雾,只看见如画脸庞上眉头紧皱,一副冷清的样貌。 倒还是陈时初始看到沈卿池的那番,高高在上无人敢冒犯的仙君之态。但这人走进,却自然地牵过他的手。 一向寡言,只沉默握着他的手。 身后响起好几道声音。 “卿池长老。” 这人才回过神,微微颔首。 算是点过头了,其余人也不敢靠近。 青年周身混着霜雪风声,哪怕以心寄苍生闻言,却也没有几个人敢靠近叨唠。 心寄苍生之人,心在大道,说来广爱,其实就是无情。 但偏偏,青年自然接过陈时的手,骨节分明宽厚的手掌握住少年软若无骨的手。 指尖抚摸到那处裂开伤口,动作一顿,继而又握得紧了些。 这具傀儡体生的很白,先前如凝脂般的肌肤如今青紫一片,翻开血肉可见的伤口。 裂开的伤口因失血过多以及被海浪冲刷,伤口内里的的肉已泛白,看上去有些可怖。 但少年面上却也没有多余表情,仿佛是习惯这般的伤痛。除却下颚紧绷,没有一开始那般笑得开怀。 朱白玉:“哎,沈兄,你也认识这位小兄弟。” 语气调笑,站在一旁,目光倒是来回在两人之间徘徊。 沈卿池声音依旧淡淡,但却染上了几分寒意:“朱白玉。” 啧,朱白玉松开少年,心中嘀咕:倒是看得紧。 只是那目光落在少年背后的素剑,还是忍不住泄出几分笑意。 青年如今看来,仿佛如高山般不可逾越,可百年前,也不过普通得令人心酸。 这个人,一向固执己见,一意孤行。 陈时见沈卿池貌似不太开心,被握着的手动了动,用没被握住那个手碰了下青年的眉宇。 那颦蹙眉目愕然,却也呆愣地看着他。 几个修士站远了些,现下也忍不住看过来! 哎!冰山开窍了! 这时,修士聚过来,除却琉璃阁一众修士,连着沈卿池带来的门中弟子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胆大妄为?不守清规? 转念一想,人又不在你中洲,与你何干? 但总归是瞧着两人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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