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有了墓穴,不怕魂飞魄散了,倒也可怜兮兮跟着那位医修。 只是后来跟丢了,又遇到了他。 “哎,小鬼,给我埋尸怎么样?” “我教你修道。” 鼎鼎大名的未许鬼君,最终竟然还要求一个无名鬼替他准备后事。 预想当中的归隐,自己把往前数年积累的珍宝都放入洞穴。然后和和美美陨落的想法南辕北辙。 本来想,那无名小鬼可能就只是给他挖一个埋他自己差不多的小幕堆,然后圈吧一下他的尸首一并混着黄图去了黄泉。没想到,那小鬼却一意孤行要给他找块风水宝地。 最终,他的尸首被装进了他事先为自己准备的白玉棺椁,被小鬼收拾得妥妥当当,葬在了一块风水宝地。 然后放了他一魂一魄出去。 到底什么都没来得及教会那无名小鬼,那小鬼竟然也认了他做师父。 “哎,也不知道,我那小鬼怎么样了。” 这语气倒也多了几分惆怅,是他曾经活了几百年都没有过的思绪。 但如今倒也忍不住思念。 可能是真的要将近真正魂飞魄散之时,故而也开始变得惆怅起来了。 那些挡不住的凄风寒雨夜,徒步不知疲惫走了多少路程的日子,如今想来反而让他生出一丝怀念。 临行告别,他执念未散,无名小鬼也没办法帮他。 他们两个都是执迷不悟,不愿就此赴黄泉的恶鬼。 …… 这时,在南坞一处深山碎石之地。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冠着在在艰难拉着什么。 一条粗如拇指的麻绳勒在他细瘦的肩膀上。 那粗麻绳正拖着一个比他人大了起码好几倍的上好玉棺。 而那棺材里,依稀可见一个修长身影,貌美绝伦的青年轮廓。 走着走着,他忽然打了个喷嚏,忽然连人带玉棺人仰马翻地滚下山林。 一阵噼里啪啦地声响后—— 深林下,忽地传出一声怒喊:“天杀的!谁骂我啊!” 那喷嚏一个不够,还接连打了俩个。 这时,他身边跑出几个女鬼,嘻嘻哈哈地指着他笑。 “哎哎哎,怎么还摔了。” “你应该花几个灵石,运上去不就好了。” “……” 那声音零零碎碎,又听到少年义正言辞的拒绝。 …… 深海当中,海水寒凉。 那鲛人现下护着霍梅初正与另外一只鲛人对峙。 对面那只鲛人生的更为雄壮,一头浓墨卷曲的长发落下,冷白肌肤赤裸着上身,下身是一条暗红尾巴,鳞片在海水当中显得更为深沉凶悍。 那鲛人的耳鳍也更为尖锐,狭长眼睛含着冷冷的寒意,一双妖艳的面庞却令人平白生出威慑的感觉。 “把圣子交出来。” “云溪,你要背叛鲛人一族吗?” “你知道的,鲛人离不开圣子。” 红尾鲛人不怒而威,暗自施展威压,一双如无底深渊般的瞳孔散发着冷意,声音惑人,但却让人不自觉产生惊意。 “虽然……” “你动过了这个圣子。但没关系…” 红尾鲛人像是哼笑了一下,狭长目光眯起眼睛,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动了就动了。” “迟早会坏的……” 红尾鲛人每说一句,霍梅初的面色就苍白一点,渐渐的,在森寒海底,面色苍白如薄纸。 他面上苍白,唇色却红艳的不行,细细看,似乎还能瞥见有一点裂开的口子。 是刚刚蓝尾鲛人弄的。 那双唇艳红如石榴籽,真是香艳多汁。 连眉宇间那点朱砂痣都更为动人。 眼尾是暗红的,脸却是苍白的。 红尾鲛人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霍梅初的唇角,嘴角不由得上扬,好似已经想到了稍后蹼爪摁在那张脸上的样子了。 尖锐的蹼爪会不会将可怜的小修士弄坏呢? 还是说,还能抵挡一会,这次他可能舍不得那么快弄坏? 霍梅初白皙的手臂上被一道海水设下禁制所困,被困在礁石和云溪身后。 云溪虽同为鲛人,但显然修为远远比不过他身前那位。 妖修修炼更为坎坷,天道不容。 红尾鲛人利用捷径,修炼速度提升不止百年,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没有天罚的修炼,实在是太过轻松,百年间掌握力量的快感几乎令他疯魔。 云溪只是一个后起之秀,还未接触到这类修炼方式。 故而眼下,是远远挡不住红尾鲛人的。 然而在红尾鲛人和云溪看不到的视线,霍梅初脊背抵住身后嶙峋礁石。冷汗忽地布满脊背,礁石表面极不平整,硌得后背生疼。 而他的手在被一圈海水禁忌之下,快速掐了法诀,暗沉的海面之下只看得到淡淡幽暗光线。 霍梅初拧眉,心中愈发着急。 快点! 心中捏着法诀的速度不由得加快,额头上像是热得出了密密的汗,但总归是被海水冲刷而去。 云溪抵挡不住威压,现下被红尾鲛人掐住了脖颈,面上开始浮现痛苦之色。 仿佛看到了霍梅初着急的神色,红尾鲛人声音愉悦:“没关系,很快……” “就到你了。” 带着愉悦的声音传入耳廓,霍梅初急得心中气难顺,只觉得呼吸困难。 一秒后—— “破!” 霍梅初瞬间挣脱禁忌,眉间一点朱砂痣越发红艳。 红尾鲛人貌似没想到他会挣脱禁忌,看他的神色逐渐开始变得幽深。手上扼住云溪的力道也越发加重,仿佛下一瞬,那力道就要将手中鲛人碾碎一般。 他的眼睛越发通红,在幽暗海底都能窥见几分癫狂。 霍梅初挣脱禁忌的动作让他感到陌生新奇,莫名生出一股可以戏弄宠物的兴奋。 猩红舌尖舔上尖牙,看霍梅初的眼光越发像在看猎物。 这目光让霍梅初打了个寒战。 他连忙掐诀—— 而在红尾鲛人身后,云溪像垃圾一般被他丢在一旁。 而就当红尾鲛人极近靠近之时—— “砰”地一声! 霍梅初消失了! 随着一股腾起的雾气,如同幻境一般,稍稍靠近便消失了。 红尾鲛人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脸上扬起笑意。 那笑意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狭长眼睛暗露兴奋的目光。 “啊~真可惜…” “不过没关系……” “我们下次还会再见的。” “下次,可没那么容易逃掉了……” 身后,蓝尾鲛人面上浮现懊恼之意,只是那双如蓝色宝石般的眼睛在海水中被照耀的雾蒙起来。 “云溪啊~” 红尾鲛人忽地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对着被丢在地上伤势惨重的云溪道: “等回去,你便去渊狱吧。” 那声音依旧动听,但却让倒在砂砾上的鲛人面上生出惊恐之色。 ………… 霍梅初被传出几十里的海域,身上因着红尾鲛人受了些许内伤。但好在有云溪挡在面前,倒也算不上伤的很严重。 但心中却莫名冷了下来。 他身上的禁制,他曾经见过的。 为何一开始挣脱不开? 师门为何一定强烈让他来云水境? 分明云水境里的沧珠之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这令他想到了一月之前,他的师父唤他到掌门那去—— “梅初啊~” 他们的掌门是奕星阁近百年才新上任的,面容上看上去十分温润,如清风般的人物,往日向来带着帷幕,白色围兜将他面容挡在,清瘦身姿飘飘似仙。 霍梅初曾少年时,眉间朱砂痣还不像如今这般明艳。 他出生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但好在父母恩爱,家庭虽不富足但温饱却绰绰有余。 但到底无法将他的朱砂痣养的艳丽红润。 直到他六岁那年。 他的师父来到了他们家。 当时的修仙者在他们家眼里便是云峰之巅的仙人。 那时他的师父端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身着绣着精细暗纹的云袖,神色淡淡。 一副高不可攀的仙人之姿。 怎么看,都是一个身价万金的富贵子弟,更何况是一位凡人这辈子都够不到的云上仙君。 “这个孩子与我们奕星阁有缘,还望两位将孩子交由与我,莫要耽误了大好仙途。” 他的父母这辈子也不曾见过这般架势,哪怕万般不舍,却也含泪狠心将他送走。 此后百年再未离开过奕星阁,一心问道,除却送终最后一面,了却前尘。 他从未得到首肯离开。 修道,究竟是修的什么? “梅初,百年前我们送你一段仙缘,是希望日后有一天你可以回报宗门。” “梅初,真的不曾对百年前的奕星阁与日月宗和鲛人一事产生过怀疑吗? “为何刚刚好,偏偏是百年前?” “又为何,偏偏你是圣子呢?” 往日掌门与师父的话与不久前陈时提醒的话语交错,心下渐渐生出迷茫之意。
第15章 日照金银台 “沈兄,可有照看好你那小朋友啊?” 朱白玉倚在礁石上,双手环胸挑眉看站在礁石外的沈卿池,眼中兴味莹然,狭长眼眸流露精光。 沈卿池听他调侃,面上故持冷淡之色:“还好。” 朱白玉:“原来那把剑,你早送出去了。” 沈卿池却没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海面,面上浮现迷茫,似乎在沉思。 朱白玉见他这般,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惊道:“难不成,你真的忘记了?” “我记得那把剑。” 言下之意,那便是不记得人。 啧,朱白玉倒是笑了一声,问他:“那你怎的知道拿剑的人就一定是那个人呢?” 沈卿池低头拿出一块玉石,玄玉在靠近他时十分灼热,一直贴在胸口处,从未被拿开过。 而他的引魂灯从这块玄玉凑近,就开始忽明忽灭地亮起。 灯烛晃荡,甚至与秘境开启时,他握住少年的手,两人隔着衣料相贴。 仅此一瞬,风雪茫茫,闯进他的神识。 天地昏暗,唯那刻,风雪茫茫中仿佛隐现黯淡光线。 本该疑惑,或者再深思熟虑再下定夺。 百年的时间不过白云苍狗沧海一瞬,手中文书已被换成了求仙问道的寒凉剑柄。 少年眉目鲜活,红缨作唇色,墨发自逍遥,一步一步,那摄魂的银铃分明没起作用,但他的目光却像是再挪不开半分。 于是他答:“是他。” 不会错的。 朱白玉见他这般笃定也不说话,只是眉梢闪过喜色,心中还是有几分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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