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种情绪从产生的时候开始就是莫名其妙的,安澄试图去理解、试图去分析、试图去分类,然而每一次都失败了。 甚至心里还有道声音一直在劝阻他别再细究了、别再细究了,否则等待他的将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情绪到底因为什么,也到底要怎么解决。 “不知道就算了。”朱云深没有强求,低下脑袋和安澄圆润润的灰脑袋靠在一起。“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面对这些不清不楚的东西,顺从自己的心就好。” “顺从自己的心?”安澄抬起脑袋和朱云深对视上。 红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颔首,又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在这里,实在解决不了,就交给我吧。” 安澄点点头又摇摇头,脑袋混混乱乱的,不过朱云深那句“顺从自己的心”却一直在他的耳边环绕回响。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小步,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了红隼毛茸茸、暖烘烘的胸膛上。 “大人,你真好。” 好到他都不忍心在偷偷骂隼了。 不过这么好的一只隼,肯定很受欢迎吧? 想到这里,安澄的心莫名一紧,又不受自己控制地、忍不住地问:“大人,你不是说已经找了伴侣了吗?怎么这么多天了也还是没见过她?”
第71章 被隼嘲笑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 两只鸟面面相觑。 斑鸠眼对隼眼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朱云深略微带着几分迟疑地开了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安澄心中觉得怪异,这红隼怎么突然变笨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心情平复下来了, 就还是有耐心地解释道:“你上次不是对那只红隼说你有伴侣了吗?但我这些日子都没看见过她,她在哪里啊?” 朱云深:……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用尽理智去分析安澄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见过你的伴侣”“伴侣在哪里”,他的伴侣不就是面前这只傻乎乎的珠颈斑鸠吗? 难道又是在装傻玩乐?但是安澄眼中的疑惑与好奇也不像是作假。 等等! 刹那之间,朱云深突然福至心灵, 很顺畅地将之前到现在的所有一切都给串联了起来。 所以安澄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其实已经是伴侣关系了?而这段时间这笨鸟之所以行为怪异, 都是因为上次听到了他对那红隼说的“已经有伴侣了”。笨笨的斑鸠以为他说的是其他鸟, 因此一直在默默地吃醋和难过。 而安澄到现在也没能确定他们关系的原因, 朱云深也很快地找了出来——他们确实没有将话敞开说过, 毕竟鸟生头一次,当时表达得确实委婉了些。 捋清楚这些之后,朱云深看向安澄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这只傻乎乎的鸟。 他伸出喙轻轻地啄了啄珠颈斑鸠圆润的小脑袋,轻声道:“我跟他说有伴侣了, 那个伴侣其实就是你。” 安澄:??? 安澄:!!! 等等等等,他听到了什么?他没有听错吧?这是幻觉吗?是他被刚刚的事情尴尬到脑子有些不正常了吗? 他?安澄?朱云深的伴侣?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朱云深神色淡然, 并不知道安澄的暗自崩溃, 也仿佛根本就不觉得身为红隼和食谱中的珠颈斑鸠谈恋爱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在想些什么的, 如果你觉得需要更直接正式的……” “我知道了!”安澄打断朱云深没说完的话,倏地挺直了自己的脑袋, 又目光灼灼地看着红隼。“你不用再说了, 我知道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听到那两句似是而非的简单话语后, 安澄的心中的疑云瞬间就扫去,震惊和不可思议也荡然无存。 对啊,他在想些什么朱云深应该是很清楚的,而朱云深在想些什么他也很明白。 他想活命,朱云深想他帮忙筑巢——这就是两只鸟最初的目的和想法啊! 所以除了这些之外还会有什么呢? 没了啊! 关于朱云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其实也很好解释:无非就是当时那红隼挑衅反问伴侣一事让朱云深觉得没面子了,于是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出来,至于这个伴侣是谁,那当然是眼前看见谁就随便说谁咯~ 比如当时朱云深身旁除了他就只是那只红隼了,红隼毫无疑问会被排除在外,因此就只剩下他可以拿去搪塞了。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果然如此! 安澄豁然开朗。 他对着朱云深用力地点了点头,笃定地说:“我都明白了。” 随后又不免心生感慨,“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但也幸好是这样,我太感动了。” 不然的话朱云深就要成为一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坏隼了,毕竟奉承一场,他还是希望自己抱过的大腿有正确的三观。 而且在知道朱云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伴侣之后,安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莫名地就变得轻快起来,好像放下了一个重重的担子般。 安澄将此等心情的转变归纳为不自己是个喜欢安稳、不擅长应对变化的鸟。 总之太好了,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改变! “你明白了就好。”朱云深对他微微展开羽翼,就像是人类对着爱侣抬起双手一样。“过来,靠近些。” 了无负担、毫不知情的安澄轻快地蹦跳过去,把自己的脑袋钻入到红隼厚厚的绒羽当中,深深地嗅了一下隼身上好闻的味道。 “以后有什么话都直接说,不要再自己不开心生闷气了,知道吗?”朱云深说。“你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安澄用力地点点头,窝在羽毛中闷声闷气地问:“什么话都可以说吗?” 朱云深“嗯”了一声,“我们的关系,什么都可以说。” “嘿嘿~”安澄动了动自己的脑袋,用很低的声音说:“大人你真好。” 没见过别家的大BOSS会让自己的小弟埋胸口的,其实这红隼就是一只面冷心热的好鸟,怪不得集群里面的隼都喜欢他,以前是他错怪隼了。 不该不该,真是不该。 朱云深没说话,俯下头用喙帮安澄整理脖颈上的珠羽。 “哟哟哟,安澄和阿深要□□咯~”一直在偷偷看热闹的朱河掐着鸣管阴阳怪气地大叫,“嘎嘎嘎——让我们来看看两只雄鸟是怎么□□的吧?” 安澄这时才想起还有这一茬,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他依依不舍地将脑袋拔出隼暖烘烘的胸脯,扇着翅膀朝朱河飞去。“今天我就要成为第一只灭了红隼的珠颈斑鸠,受死吧!!!” “哎哟我好怕哟~” 朱河嘎嘎嘎地笑,一边逗弄安澄一边振翅逃跑。 集群里的其他隼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也纷纷笑了起来。 === 误会解开后的第二日,集群终于抵达了繁衍地,这个离南越冬地几千公里远的地方。 广阔的水域一望无际,像是深藏在内陆之中的海,水洗后透彻的天空与湖面相连,淡薄的云与碧色的草木倒映在水天之间,破碎的日光洒在湖面,随着湖水一同起伏跳跃。 无数往北迁徙的冬候鸟在抵达之后都默契地往广阔的湖面上飞,雁群汇聚、野鸭畅游、雀鸟戏水,鸟鸣声此起彼伏,如金铃震响般与浮光呼应。 安澄自由地舒展着翅膀,乘着风往湖面上滑翔,在腹部将将要触碰到水的时候,他大胆地探出了粉红色的双爪。 皱如锡纸的水面被爪子撕开,掀起两道细而长的水浪,裹在水团中的湿润气息浓郁地飘出,散漫地泼向天空。 “咕咕,咕咕咕——” 他自在地叫喊着,一圈又一圈地在湖面绕翔。 水面的涟漪似乎惊扰了水底的生物,不知什么突然惊慌地从下面跃出,正正好好地撞在了安澄的爪子上。 他也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地收爪,等抬高了飞行高度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通体银白的小鱼。 安澄变得更亢奋了些,赶忙扇动翅膀朝着朱云深飞去。“大人大人,你猜我逮到了什么?!” “什么?”朱云深振翅悬停在空中,纵容地看着安澄。 “逮到了……”安澄把爪子努力地往腹部藏,在空中绕着朱云深飞了几圈,在把胃口钓到最足的时候猛地把鱼摆在了隼的面前。“噔噔噔噔,一条鱼!” 珠颈斑鸠学不会红隼悬停的绝技,两只鸟聊着聊着就飞停到了一旁。 “怎么样,我厉害吧?”安澄把爪中的小银鱼往朱云深的面前推了推。“给你吃。” “以前总是你给我找食物,这一次轮到我了!” 朱云深无奈地看了安澄一眼,虽然自己的伴侣有些过于活泼了,但该夸的时候还是得夸。“这个鱼很难抓,我吃的次数不多,你很厉害。” 一句夸赞就足以让安澄翘尾羽了,“那是当然了,我是谁~” 又赶忙催促道:“快吃快吃,到会儿就不新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珠颈斑鸠的身体在作祟,做人的事情安澄也是个无肉不欢的,但自从变成鸟之后越来越习惯于吃谷物和水果,对于其他的肉食也没了什么欲望。 但是看别鸟吃肉还是没问题的。 在他的催促之下,朱云深纵容地摁着银鱼开始啄食起来。 朱云深每次出去的捕猎的时候都会吃完猎物再回来,因此安澄没怎么见过他进食的模样,如今算得上是面对面近距离的第一次。 安澄原先只是好奇,看着看着不免开始沉浸地观察起隼的动作来。 鱼是刚刚从湖里抓上来的生鱼,撕开皮肉的时候难免有些血淋淋的,但隼的吃相很好,每次都是快准狠地撕下一大块肉,接着在快速地咀嚼几番后吞咽下去。 鲜血只流在附近一小滩,没有往别的地方淌,撕咬的边缘十分整齐干净,鱼腹中不吃的器官也形状完好——是非常有效率和安排的进食习惯。 不过一会儿,一条鱼就被吞食干净了,只余下了些隼不太想吃的部位。 这么点厨余垃圾朱云深也没有乱丢,而是衔着到了树旁,用爪子快速地刨了一个浅坑之后丢了进去。 “身上不干净,我去处理一下。”朱云深飞到湖边浅水的位置,开始清理身上吃鱼时沾到的腥血和气味。 安澄垂着脑袋抬着腿观察了几秒自己的粉爪子,又凑近仔细地嗅了嗅,感觉也隐隐约约地闻见了些腥味,便飞到了朱云深的身边,跟着他一起清理起来。 “我们两个都是爱干净的好小鸟。”安澄举着爪子在水里划啊划,折断了周围的一根草,蹭了蹭冒出的汁液压腥味。“所以我们是香香的,不像朱河他是臭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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