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蠢鸟一边尖叫一边用爪子在空中乱划,身上的绒羽蹭掉好几片。 朱云深睁眼闭眼来回好几下,竭力地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而后下窝将那蠢鸟给翻了回来。 在这有些偏凉的四月夜晚,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朱云深身上温暖的体温,安澄竟然一个羽翅大开,直接用翅膀尖圈住了朱云深的一只爪子。 朱云深:…… 珠颈斑鸠果然是出了名的蠢。 熟睡的鸟全然不知,嘴中还在嘟嘟囔囔,“好痛哦,为什么会这么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朱云深垂首去看抱住自己的蠢鸟,借着照射入树洞的月光,得以看清安澄身上的伤。 伤口小而深,血痂一团又一团地糊住羽毛,绒羽因为奔波逃命而沾上灰尘与草木屑,整只鸟都乱糟糟的。 朱云深抬爪轻轻地碰了一下结痂的伤口,安澄立马痛呼起来,劈叉的叫喊声从树洞中传到无限远的地方。 “真难听。”他客观地评价道。 不过对安澄的伤心里也有了数。 这样的伤虽然不至于让一只成年的鸟立即致命,但很多鸟后续也会熬不过去,尤其安澄还是一只没什么脑子的珠颈斑鸠。 换做往常他肯定不会思虑这么多,但朱云深今年将会第一次参与到迁徙繁衍中,不得不开始思考有关于伴侣和幼崽的事情——如果能够有一个安全又保暖的巢穴,会更容易吸引到雌鸟,雏鸟的成活率也能够高很多。 但红隼一族在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天赋,大多数时候都是寻找乌鸦、喜鹊的旧巢或者在树洞、岩洞安身,即使做窝也只是简单用树枝和草茎垫一垫,可以说得上简陋了。 而安澄虽蠢,却也实在是有些筑巢本事在身上的。 虽然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鸟巢没太大差别,但感受确实不同,要比寻常的舒适、保暖、结实很多。 并且据安澄自己所说,如果时间充足还可以做得更好。 所以暂时还不能让这只蠢鸟死了。 想好这些后,他抽回了自己的爪子。 ===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安澄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还做了一个打倒了朱云深翻身做主人的美梦。 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安澄才迟迟地发现朱云深并不在窝里,树洞外附近的地方也不见鸟影。 他当下就心中一喜,被压入心底的逃跑计划又重新翻了上来。 趁这个禽兽捕猎的时候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从此天高海阔任他飞翔,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随时被吃。 说干就干! 可爪子刚刚才迈出去一小步,一团身影就落在洞口,挺立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所有投射进来的日光,树洞内顿时变得昏暗许多。 安澄一个激灵,又把迈出去的那半步默默地收了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早上好啊,大人。” 朱云深将嘴中叼着的东西放下,冷声问:“准备去哪?” “没没没,没打算去哪里,我哪里都没想去!我就是醒了,舒展舒展自己的身体。”安澄拼命地摇头点头,努力说服自己和朱云深。“对!没错!就是这个样子的。” 朱云深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这些话。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再提,而是将叼进树洞的东西往安澄的方向推了推。“这是一些草药,你身上的伤,可以用。” 安澄现在才注意到那团绿油油的东西。 只是定睛一看,心中就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蓟草、三七、白茅花……竟然都是一些可以止血疗伤的草药。 好家伙,这居然还是一只认得草药的禽兽?!?! 现在的动物世界都已经进化成这个样子了吗? 震惊归震惊,马屁还是不能落下,安澄压下心中震惊,张嘴就来。“一禽还有一禽高,没想到大人还懂得这些,简直就是我鸟楷模!让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心悦诚服、肝脑涂地啊!” “只是……”安澄努力地扭头去看自己的后背,“我一只鸟该怎么用呢?” 朱云深盯着他看了几秒,而后语无波澜地说:“过来。”
第06章 掉进水里不会游泳怎么办? 安澄十分乖巧地收着翅膀、小步小步地挪过去,圆圆的小脑袋低下,十分信任地将背对着朱云深。 然而这个动作持续了好几分钟,他的脑袋都低酸了,对方还是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回头一看,入目就是自己灰扑扑、脏兮兮的羽毛,再一看朱云深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心中顿时了然。 得,这还是一只洁癖禽兽。 “大人。”安澄主动将对方没说出口的话点破,语气真诚、模样诚恳。“一身血腥味的我怎么能够配得上让一身猛禽味的你上药呢?我不配!一想到我脏污的血会玷污神圣的你,我就羞愧难当、羞愤不已、愧悔无地,所以!" "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让我洗洗吗?”他真诚地看着朱云深。 “嗯。”朱云深轻哼一声,对他的自觉似乎十分满意,伸爪又将放在洞内的草药给抓了起来,偏头示意安澄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收敛的羽翼展开,翅翼上鳞次栉比的黑斑在日光的折射出别样瑰丽的色彩,轻轻一扇动,朱云深就离洞飞行起来。 他悬停在空中看着安澄,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安澄学着他的模样展开自己的翅膀,底气十足地扇动、信心百倍地收爪,然后…… 失去平衡倒在树洞里。 “咕咕——咕咕咕——” 受伤的地方又一次被撞到,安澄呲牙咧喙,整个树洞都是他破音的痛呼声。 “你是孵蛋的时候被砸坏过壳吗?还是因为珠颈斑鸠用垃圾筑巢,所以孵出了很多坏蛋?”朱云深喷了一口气,飞回树洞。 他用喙将草药给叼起,而后利爪对着安澄一伸,将那还在抱翅痛呼的鸟给捞了起来。 这次利爪很小心地收着,也刻意避开了伤口,不似第一次般直接破开羽毛嵌入到了安澄的皮肉里。 没有任何停留,他带着安澄飞出巢穴,又目的明确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等一双粉爪子再次踩到实地,被痛摔傻了的安澄才回过神。 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入目是一条从山间流下的清澈小溪,长着青苔水草、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块堆满河床,空气中可嗅见一股凛冽湿气和潮湿草木的混合清香。 仔细看去,可从石块的缝隙之间看到自在游荡的鱼虾蟹,河岸旁还有不少的鸟、雀、蝴蝶、动物在俯身饮水,彼此之间都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他们的到来并也未惊扰到这些动物,好似饮水的时候互不打扰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这是安澄做人的时候没有见到过的静谧景色,他离开自然好像有些太久了。 “别犯傻了。”朱云深将药草放在大石块上,言简意赅地说: “去。” “遵命!” 安澄抖了一下羽毛,抬着粉爪子慢慢地往溪流里去,身体触碰到清凉的溪水,精神也变好不少。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踩到了石上的青苔。 “咕?” 尚未掌握鸟类身体平衡关窍的新手菜鸟一个爪底打滑,毛茸茸的鸟屁股坐到滑溜溜的石块上,然后整只鸟顺着石块的弧度滚到溪水中,脑袋瞬间被淹没。 安澄做人的时候就没学会游泳,变成鸟了更是不知所措。 “咕咕咕——咕咕——救鸟啊!!!” 羽毛爪子胡乱地扑腾,清澈的溪水被他划得四处乱溅,水柱砸在周围的石堆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大人……救我!!!” 安澄绝望地乱喊乱叫,心中顿生绝望和悲凉。 在他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之际,倏地,一双鸟爪抓着他的脑袋将他从水中往上提了提。借了力,他的爪子一下就踩倒了实处。 第N次劫后余生的安澄看向自己的救命恩鸟,却发现恩鸟朱云深面带无语地看着他。 橙红色的鸟眸滴溜溜地一转,又在附近发现了好多只凑过来看热闹的鸟雀。 “嘎嘎嘎嘎——”一只凑过来看热闹的鸟突然开口,声音里尽是幸灾乐祸。“珠颈斑鸠是笨蛋!珠颈斑鸠是笨蛋!” 安澄正准备怒而反驳,爪子往前一步,才察觉自己下半身还泡在水里。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到的溪水原来只有自己半个身体高。 安澄:…… “嘿嘿~”他佯装无事发生,抖了抖沾湿的羽毛,阔步地往岸上走。“其实我是故意的,我就是……那什么……想玩玩。” 个屁! 全世界都在针对他这一只可怜可爱弱小无辜的珠颈斑鸠!!! 该死的石头!该死的溪水!该死的世界!该死的坏鸟!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安澄身上的脏污被涮得差不多了,原先厚重的血痂也被蹭落几块,露出了内里被泡得泛白的皮肉。 已经习惯安澄犯傻的朱云深十分淡然,他从河床中抓了一个小鹅卵石飞回原地,对着那些草药敲敲打打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那堆草药就变成了一滩泛着草木气息、略涩微苦的绿泥。 朱云深神态坦然,但这些动作落在安澄眼中,怎么看怎么觉得人里人气。 这真的是鸟喙做出的动作吗?! 难道……其实朱云深也是人变的? 所以才会取一个这样的名字、所以才会认识草药、所以才会知道如何敷药。 他心下一凛,踩着小碎步蹿到朱云深的身旁,左右环视一圈,凑到朱云深的耳边压着声音说:“奇变偶不变?” 朱云深偏头看向他,面无表情。 这个不知道? 安澄聪明的小脑瓜一转,又压着声音问:“宫廷玉液酒?” “你之所以一只鸟在野外,是不是因为……”朱云深难得欲言又止,面部肌肉并不发达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迟疑。“你们珠颈斑鸠……算了。” 朱云深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低头。” 安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对方要给自己上药,一下就忘了方才在意的事情,乖巧地垂头把受伤的背部露了出来。 嘴上还在叭叭个不停,“谢谢大人,大人你真是鸟帅心善、菩萨心肠!” 草药泥零距离接触伤口,让安澄很快地生出一些细细麻麻如针扎般的疼痛,不过这样的疼痛很快被舒适给覆盖,清新又醒脑的草药香包裹着他,如洗髓般洗涤着他身上的疲惫,整只鸟顿时振奋不少。 受伤的疼痛与疲惫减去,其余的感受便一下涌了上来。 从穿成鸟到现在还滴水未进的安澄终于迟迟地感受到饥饿,肠胃也十分配合他的感受,小小的鸟腹一下发出非常震天响般的咕噜声,惹得周围的小动物都侧目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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