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鸟,不蒸馒头争口气。 胜负欲起来的安澄又扇翅往上飞,朱云深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他们谁也不让谁,于是就可见广阔的天空之中,有两鸟在紧密地缠绕着飞行。 “那是阿深吗?”朱河站在树梢,伸长脖子去看天上的两个黑点。 朱江扫了一眼,犹豫道:“是吧。” “另外一只是那个珠颈斑鸠?” “应该吧。” 朱河偏了个头,和朱江面对面相视。“你怎么这么淡定啊?那可是阿深啊,阿深啊!他现在竟然和一只珠颈斑鸠这么亲近,你不觉得奇怪吗?” “深哥啊……”朱江慢吞吞地看向天空,“奇怪啊。” “啊啊啊,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大哥。”朱河生气地啄了下朱江的脑袋。“笨隼!” 朱江伸出翅膀尖尖摸了下被朱河啄过的地方,又慢吞吞地收回去。“哪里笨了……” 玩得开怀的安澄全然不知这边发生的对话,经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练习,他现在对自己的飞行技术十分自信,认为即将它即将成为他继筑巢之后的第二个本领。 “我们来比赛,谁先到那个电线杆上谁就赢,怎么样?”他挑衅般飞到朱云深的眼前,用粉爪子在空中抓了抓。“谁输了就做对方的小弟!敢不敢赌?” 朱云深面无表情地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澄心中越发膨胀,仗着不会往下掉,开始摇头晃脑。“堂堂猛禽该不会怕我一只小小的珠颈斑鸠吧?你要是害怕,那我……” 话还没说完,原先还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朱云深就飞到了他的跟前。 “好啊,你竟然敢偷偷抢飞,看我的!”安澄胜负欲激增,用力地扇动自己的翅膀赶超朱云深。“这次……我不会再输!冲啊——” 为了赢得这场比赛,安澄可谓是使尽浑身解数,做人的时候攒了二十多年的力气全用在上面了,但也确实有效,不过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 回头估算了一下两人的身位,安澄得意起来。 “哈哈——我比你快,我要……” 话没说完。 他因为没看路,正正好好地撞到一棵树,翅膀被茂密的树叶给缠住,整只鸟挂在细小的树枝中,动弹不得。 而朱云深视若无睹,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飞过,最后轻盈地落在电线杆上。
第09章 被盯上了怎么办? 安澄疯玩了一下午,终于在撞树之后偃旗息鼓,身上的草药被蹭走不少,朱云深又给他找了一次敷上,并告诉他伤口隐隐有开裂出血的迹象。 他不敢再乱动,找了棵树蹲着专心养伤。 静下心来的安澄后知后觉方才自己说了些很放肆的话,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挑衅起隼来,可谓是胆大包天。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几眼朱云深,发现对方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暗自松下一口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又尝试性地和朱云深选了同一根树杈,见没有被赶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夜色渐深,周遭也都逐渐安静下来,七只红隼皆站立在树梢,安澄仔细看去,发现有几只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实际上和部分人想象中的有所出入,鸟类并不总是在巢穴当中入眠,他们会更经常地站立或趴伏在树梢、电线杆、墙顶上等地方休息,如果环境不太安全,则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式随时保持警惕。而部分的鸟,甚至还能在飞行的途中一边挥翅一边睡觉。 特殊的单半球慢波睡眠,决定了他们可以选择这样异于大部分陆生哺乳类动物的方式。 不过安澄作为一只曾经是人类的鸟,还是更习惯性地给自己找一个平坦的地方躺下,甚至怕自己的肚子会着凉,他还用翅膀尖尖给盖了一下。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片叶子,那一定会出现在中国人的肚脐眼上,变成鸟了也不应该摒弃这个良好的习惯! 暂时还不舍得睡,安澄盯着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到处乱瞥,最终将视线落在距离自己半米多远的朱云深身上。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没忍住开了口。“大人,我觉得其实你还挺好的。”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喃喃自语,朱云深也没有回答,因此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听见了没有。 不过没有听见其实也无所谓,因为这次并不是在恭维。 安澄仔细地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虚幻得真的像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 即使表现得再乐观,他也不得不承认,当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当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快速掌握飞行的技巧、当他被天敌觊觎当作猎物……的种种时候,还是会感受不安和恐惧,以及浓重的迷惘。 而朱云深在他最迷茫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方向,也教会了他作为一只鸟最重要的本能——飞翔。 被弄伤的怨恨其实是很少的,毕竟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自然界的法则,珠颈斑鸠按照常理来说也只是处于红隼食物链当中的一环。而对一份有价值的食物,朱云深能做到这样的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或许将这些话说与他人听,很多人会不认同,但安澄擅长自我调解,也擅长知足乐观。 他乱蹬爪子,控制着身体换了一个姿势,闭眼前又压着声音轻声说:“晚安,大人。” “嗯。” === 第二天太阳刚出,安澄就被叫了起来。 他头一日玩得太疯,晚上睡得也沉,一觉醒来脑袋上顺滑的羽毛全部被睡乱,细小的绒羽竖立着,将他的圆脑袋衬成了一个炸毛的蒲公英。 “嘎哈哈——”朱河扇着翅膀飞到他身边,张喙就拔了一根最突兀的下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珠颈斑鸠这么有意思,下次我也去抓一只来养。” “我的羽毛!!!”安澄看着那根慢悠悠往下飘的绒羽大惊失色,立刻用翅膀尖尖抱着自己的脑袋往朱云深的方向跑,生怕自己变成一只秃头小鸟。 现在的隼怎么都这么没有边界感! 然而他的靠山并没有向着他,而是漫不经心地啄了啄身侧的羽毛,回应朱河道:“比较笨,很难养。” 安澄大受打击般往后退几步,橙黄色的小眼睛在朱云深和朱河之间扫来扫去。 一丘之貉、一树之隼! 等他成为了鸟界筑巢大师、坐拥无数猛禽拥趸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教训这些调侃安大师、不知轻重的红隼! 晨间活跃气氛的对话没继续下去,站立于树端的媒婆痣倏地飞起来。 他振翅悬停于空中,垂下脑袋看着还立于树端的隼,几秒后,用浑厚的声音坚定地喊道:“准备出发!”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其余六只红隼就纷纷扇动翅膀飞翔起来,安澄也紧跟着他们的翅伐离开树枝。 没有太多的仪式,或许也算不上郑重,但每年一次的数千里的迁徙之路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 很多候鸟在迁徙的时候都会有队形习惯,比如雁形目的会排成一字型、人字型,而一些雀形目的小鸟则会采用封闭群大量迁徙,于是人们偶尔能看见整个天空都是密密麻麻鸟群的景象。 但猛禽类的迁徙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他们有些甚至会选择单个迁徙。猛禽的天性使然,让他们在共同迁徙的途中也会相隔一定的距离,是一种谈不上亲近但又能够让彼此确认存在的微妙位置。 安澄当然不会效仿他们。 他哼哧哼哧地扇着自己的翅膀跟在朱云深的身边,在不会阻碍彼此飞行的情况下,保持着最近的距离,生怕对方一个加速把自己甩下。 昨天玩闹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真正飞起来他才发现和朱云深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还要跟我比快吗?”飞行之余,朱云深回了个头,模样堪称漫不经心。“什么时候开始比?” “咕咕——”安澄开合了几下自己的喙,发出轻微的碰撞响声,属于珠颈斑鸠的叫声从鸣管传出。“咕咕咕——” 朱云深倏地一个偏身,将覆羽棕白色的双腿微抬,黄色利爪在阳光下泛着灼目的光。“红隼也会根据声音锁定猎物的位置。” 安澄立刻闭喙。 其实也没骂得那么脏的…… 眼见他老实了,朱云深又慢慢悠悠地正回身体,“你跟在我的后面。” 鸟飞行的原理其实比较复杂,但也可以用简单的话来做总结:鸟类扇动翅膀的时候会产生一个从下往上的力道,跟在后面的鸟可以借着它来给自己节省体力,这也是为什么有些鸟类迁徙的时候会选择用“人”字型的队伍。 安澄在昨天的联系当中已经感受过了这样的轻松。 “好的,谢谢大人!你真是鸟帅心善、和蔼可亲、菩萨心肠,我何德何能遇见你。”他一边叭叭一边往朱云深的后方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能轻松一会儿是一会儿。“跟在你的身边简直就是我三生有幸、洪福齐天、吉星高照。” 借了朱云深的力之后,安澄果然觉得轻松不少,竟然也多了些闲情逸致去做其他的事。 人闲八卦多,鸟也一样。 “大人,你和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安澄对于鸟类的关系网还是很好奇的,因为他们不像哺乳类动物那种具有长期集群意识,也没有首领一说。“你们平时靠什么联系啊?” 对这些,朱云深到没有藏着掖着。“和朱河、朱江、朱海是同一窝孵出来的,其他三个是我们父母的第二窝,被大哥从繁衍地带过来的。” 安澄认得朱河,就是那只长嘴筒子隼,不过其他几个名字就完全对不上鸟了,他左右探头看了一圈,压着声音说:“都是谁啊?” “喙旁有黑斑的是大哥朱海。” 哦~就是那个媒婆痣,安澄了然。 “腿部覆羽浅棕色的是朱江。” 安澄仔细观察一圈,发现这一群红隼腿部覆羽大多都是棕白色的,唯一浅棕的那只正飞在他们的右后方,看来那就是朱江了。在他的印象里,这止隼似乎非常沉默寡言,经常不参与到其他隼的话题当中,只默默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那你的弟弟妹妹呢?”他又问。 朱云深也都十分耐心地一一给他解释指出。 一群红隼当中只有一只是雌性,所以很好分辨,那只雌隼的名字叫做朱川,理论上可以称为朱云深的妹妹。 另外两只雄隼,叫做朱山的脑袋上有个黑斑,名为朱树的腿比较短。 六只红隼的名字正好是江河海、山川树。 安澄砸吧砸吧嘴,将整个集群的隼认了个大概,忽然发现了一个盲点。“大人,就你的名字跟他们的不一样诶!” “嗯。”朱云深顿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你和其他的珠颈斑鸠也不一样——” “那是~”安澄骄傲地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脑袋仰得高高的。“我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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