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得过且过、自暴自弃的。 比如珠颈斑鸠。 安澄作为一个人类,当然不会践行鸟界的刻板印象。 他要取百家之长、结合人类的生活习惯,创造出安氏筑巢法则! 华南的四月万物竞相生长,一眼扫去便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植物多,根茎、树叶和枯枝便也多,周围尽是,无需费力寻找就可以收获一大片。 安澄就地取材,拖着自己的半残之身开始往树洞里叼材料,每往返一次就要停下喘几口气。 两只红隼都是抱着捕猎一击毙命的目的朝他攻击的,虽然在他的负隅顽抗之下避开了致命点,后续也凭借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止住了血,但还是伤口在疼,动作一大就有裂开出血的风险。 做人的时候他可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他是苦了累了,而那只草菅鸟命、恶贯满盈、的红隼,还一边美滋滋地吃着抓来的田鼠,一边站在不远的地方监工。 但凡他歇息的时间一长,就要用一种“你敢耍花招,我就吃了你”的恶霸表情盯着他。 “独裁隼!资本鸟!”安澄一边叼着材料往窝里塞,一边小声地骂。“等我成为鸟界建筑大师,收获无数猛禽拥趸的时候,我就让他们来把你吃掉!” 骂归骂,安澄嘴下的活也没有停,开始细致地编窝。 第一层用树枝打底、第二层铺上草的根茎将内部整理平整、第三层再补一层柔软的叶片保暖。为了让整个鸟巢更坚固,安澄还学燕子衔泥,最外层用泥土填补了一遍树枝缝隙。 春天有春天的做法,秋天可以将筑巢材料换成应季的植株,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将平时休息的巢做好之后,安澄又叼了一些香气四溢的花朵花瓣,点缀有些单调的树洞。 虽然负伤劳作让他颇有怨言,但对于生的向往和对于死的恐惧,还是让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救命窝给搭好。 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他一瘸一拐地朝着站在枯树枝干上的红隼走近几步。 “大人,已经搭好了,请看!” “嗯。”红隼舒展了一下羽翼,轻盈地在枝干间跃动几下,而后停在了洞口。 安澄赶忙过去介绍,他伸出翅膀尖指着自己搭好的窝。“枯枝打底、坚硬无比;根茎过渡、又韧又固;豪华垫料,柔软亲肤。 “独家配方三层复合型材料筑巢,保证舒适又暖和。雌鸟看了咕咕笑,雏鸟睡了猛猛长,雌雄皆爱、老少皆宜啊!!!” 红隼没说话,用喙啄了啄身侧的羽毛,安澄猜测不出他的意思,内心直打鼓。 他赶忙又开始讲解巢内装修。“大人,你再看。 “绿叶成串尽显自然本色、鲜花成堆尽享馥郁风光。 “不过!这不是随意的堆砌,而是有计划的装饰,每一片花瓣的摆放都符合鸟类风水学。让雄鸟住了更雄伟、雌鸟看了更勇猛、雏鸟感受了更茁壮!鸟界豪华住宅、童叟无欺! “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红隼微微偏头,似乎是在思考。 安澄看他许久没说话,内心又开始打鼓,便故技重施,为了小命摒弃尊严。 “大——人——”他猛地展开翅膀,直接扑身用翅膀尖抱住红隼的脚。“像您这样勇猛无比、绝世无双的猛禽,就应该住这样的窝啊!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您!” 直到这个时候,红隼才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扭动自己的脑袋低头看着安澄,沉着声音问:“哦?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当然!一定!肯定!务必!”安澄猛地点头,小而圆润的脑袋晃出残影。“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1] 安澄自认为这番恭维的话说得情深意切、文采斐然,然而红隼不见半点被说动之意。 两鸟对视几秒后,红隼突然抬起一只爪,不轻不重地摁在安澄的伤口上,语气冷淡。“是真的敬仰我,还是怕我吃了你?” 猛禽的爪子尖利,只要稍稍用力就可刺破人的肌肤,而面对同有羽毛覆盖的禽类,也无需费多大力便可撕破皮肉。 安澄感受到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被刺开,体内温柔的鲜血正顺着那个小口缓慢地往外流。 再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安澄心跳骤然变快,小小的脑袋开始快速思考。“是……是真的敬仰,也是害怕。” 他颤颤巍巍地和红隼对视上,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真诚一些。“大人,其实你的巢穴还有改进的空间的……现在这个只是最基础的版本,如果你再给我一些时间的话,我可以做出PRO版,乃至PRO MAX版,让你享受至尊无上的筑巢服务。” “所以大人,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啊!!!” 红隼嗤笑一声,却慢慢地收回了爪子。“我怎么不知道珠颈斑鸠原来话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以前那些还没来得及说遗言就被您吃了?”劫后余生的安澄暗自松了一口气,藏在羽毛下面的脚还在微微打颤。“那大人,还需要我给您升级巢穴吗?” 如果不需要了,可以放他自由吗?好歹他付出了劳动力。 “我还没说现在这个可以。”红隼瞥了他一眼。 仅一句话,安澄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在安澄的视线中,屈尊降贵般朝着新弄好的巢穴抬爪,慢慢地走进里面,先是绕着这个可以容纳两个他的窝转了几圈,等铺满的叶片都被踩了一遍后,他才缓缓蹲坐下去。 期间安澄仿佛被掐住了脖颈般不敢大口喘息,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也会惊扰到面前的鸟。 试睡了大概三四分钟,红隼终于对这个新做的巢穴给出了评价:“勉强可以睡鸟。” 终于…… 脱力般,安澄大松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去,就又听见红隼宣布:“你跟着我们一起飞北边。” “啊?我?”他再次愣住了,半开的翅膀僵住忘记收回,整只鸟用一种怪异的姿态站定在原地。 红隼转头看向他,“怎么,你不愿意?” “不!”极具危机意识的安澄立马改口,“愿意,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能继续和大人待在一起,我这一只小小的珠颈斑鸠简直三生有幸。” 个屁啊! 他一只珠颈斑鸠跟着红隼的队伍往北迁徙,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这不是送上门的预备干粮吗? 就算眼前这一只不会对他怎么样,那能保证其他的不会吃他吗? “但,但是……”左思右想,安澄鼓起勇气,尽量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我不是很擅长飞行,而且我现在受了伤,我怕会拖累大人你们……所以我可不可以,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红隼就做了回答,“可以。” 安澄一喜,然而又听见对方说:“我用肚子把你装着带过去。” 安澄:…… “那大人……你的集群会把我吃掉吗?”他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声。 红隼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安澄:…… 得,不去也是死,去也是死。 他安澄现在已经走到鸟生的末路了,现在被吃还是未来被吃,这是一个问题。
第05章 被赶下窝了怎么办? 安澄当然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既然都得死,那为什么再多苟活几天?好歹得活点本回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安澄有了利用价值,红隼对他的态度好了很多,甚至主动地询问了他的名字。 “安澄,我叫安澄。”安澄张口就想解释是哪两个字,但一想到鸟也不识字,便将心思给收了起来,可转头又没忍住反问了这只红隼。“大人,可否请问一下尊姓大名?” 红隼高抬头颅,漫不经心地啄了啄翅膀上的羽毛。“朱云深。” 安澄一愣。 没想到一只禽兽的名字还怪好听的。 或许是他盯得时间太久了,朱云深不耐地从喉管中发出一声低鸣。 安澄猛然回过神,夸赞的话无意识脱口而出。“大人不愧是猛禽,就连名字也这么好听!云深不知处,多么神秘、优雅、高贵、博学的两个字啊!和大人您十分相配。” 一大段话说完朱云深也没给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地伸展了一下翅膀,接着蹲坐在窝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将眼睛缓缓闭上,朱云深对着安澄冷冷地甩下几个字。“明天下午带你去集群。” 哦,这是要睡了的意思。 “好的~”安澄心中再不愿也只能佯装欣喜,不过他也累了一天了,确实该到休息的时候了。 人里人气地打了个哈欠,安澄便也想抬爪进窝里睡觉。 辛辛苦苦搭了一下午,这不得让他好好享受一晚上? 可爪子尖尖还没碰到树枝,那个闭着眼睛的禽兽就开了口。“谁允许你擅自进我的窝的?” 动作戛然而止。 “没,没进,就是那什么,叶子翘起来了,我理一理。”安澄讪讪地收回爪子,尴尬地在树洞上磨了磨。 得,自己搭的窝自己还没资格睡。 眼见着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安澄也不再自讨没趣,自个儿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角落窝了过去。 嘴里还在不停地小声嘟囔着:“暴政鸟、禽兽隼,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在我的爪下唱征服……” “你说什么?”朱云深声音冷不丁响起。 安澄一个激灵,身上几根毛茸茸的绒羽瞬间炸开。“没,没什么,我说我要睡了。” “哼。”朱云深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总之没再开口说话。 折腾了一整天也饿了一整天,安澄早已是筋疲力竭。 身上结痂的伤口还在泛疼,一放松下来整个鸟都抽搐着难受,他将脑袋钻到翅膀下面暖烘烘的、没有被血污染的羽毛里,闭着眼睛慢慢地陷入沉睡。 === “打倒帝国主义、不愿再做奴隶……”[1] 声嘶力竭、呕哑嘲哳的声音从黝黑的树洞中传出,惊扰了附近昼伏夜出的禽鸟,他们猛地扑扇翅膀离开。 洞外尚且如此,洞内更加不平静。 趴在窝中的猛禽此刻正盯着某个角落,黝黑的双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杀气。 这是朱云深鸟生睡过最不安稳的一个觉,半夜不是被尖叫声惊醒就是被乱七八糟的歌声给吵醒,整晚整夜整个树洞都回荡着某只蠢鸟的声音。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那首听不出来旋律的歌终于唱完,树洞内又恢复了宁静。 朱云深将怒火压下,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入眠,然而又在下一秒听到一声响彻黑夜的惊呼。 “啊——好痛。”某只睡相不好的蠢鸟翻了个身直接四脚朝天,背上受伤的地方正正好好压在地上。“要被怪兽吃掉了,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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