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机肩头难以察觉地僵住了。良久,他淡然地“嗯”了一声,稍稍低下头,嘴唇若有似无擦过贺兰熹的发丝:“我更喜欢你。” 之后,贺兰熹对宋玄机下达了远离炼药炉的命令,在宋玄机正襟危坐地注目下把药配好了。他将质地清凉,散发着淡淡清香味的药膏分给大家:“把药膏敷在岩浆所致的伤口上即可。” 白观宁拿蛇蛋的时候,被暴怒的女脸蛇喷了一大口。虽然他反应很快,躲过了大部分的岩浆,后背还是被灼伤了一小块。他不方便自己上药,便拜托祖师母帮自己的忙。 众人都是男子,不久前还一同泡过灵泉,这一回再脱衣服上药更没什么羞涩顾忌的了。 贺兰熹眼巴巴地望着神狐的狐狸爪蘸上药膏,一遍遍从白观宁的背上轻柔地划过。他忍不住问宋玄机:“宋浔,你有受伤的地方吗? “没有,”宋玄机道,“你呢?” “我也没有!”贺兰熹不甘心地把身体检查了个遍,扼腕长叹:“我居然连个轻微的擦伤都没有!” 长孙策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右手臂上药,酸溜溜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厉害了,閇好吗。” 贺兰熹:“。” 好的,他改主意了,日后祝如霜问他怎么看长孙策为人的时候,他要说“你值得更好的”。 祝如霜的伤在不方便自行处理的后肩。他端着药膏,目光环顾一周,似乎在考虑请谁帮自己。 长孙策暗暗纠结了老半天,刚要开口,贺兰熹一个箭步冲到祝如霜身边:“祝云,我来帮你上药!我来我来!” 祝如霜浅浅一笑,把药膏递给贺兰熹:“来吧来吧。” 长孙策:“……” 长孙策眼睁睁看着祝如霜衣衫半褪,似脱非脱,露出白皙瘦削的肩膀,然后……被贺兰熹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上完药,又向萧问鹤借了令牌,一同去“偷”灵泉水了。 长孙策不好擅自跟上去,暗暗指望宋玄机提出要一同前往,他再顺理成章地“加我一个”。 然而,他疯狂对宋玄机使眼色,宋玄机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长孙策欲言又止地目送两个无情道美人撇开众人出了洞,愤愤然:“你不管管?就这么让他们深夜独处?” 宋玄机冷冰冰地:“自作孽。” 长孙策感觉自己快疯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你们?!” 贺兰熹和祝如霜脚踩月色,走在前往灵泉的路上。萧问鹤借给他们一个装不满的神奇瓷瓶,他们想偷多少灵泉都可以。 贺兰熹等不到祝如霜问他长孙策的人品,只好主动开口:“祝云,你觉得长孙策怎么样?” “挺好的。”祝如霜奇怪道,“时雨,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兰熹拿不准要不要把在长孙策梦里见到的情景告知祝如霜,但上回长孙策戴流绪微梦的时候祝如霜是在场的……也不知祝如霜到底知不知道长孙策的心思。 贺兰熹委婉地问:“就是,你对风月之事感兴趣吗?” 祝如霜不假思索:“自然不。”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贺兰熹一把环过祝如霜的肩膀,笑道:“那我保护好你,不让你被别人拐走,好不好?” 祝如霜被贺兰熹搂着歪了歪脑袋:“嗯?好啊。” 经过商议后,众人决定将蛇蛋和【衍】一同带回太华宗。届时无论销毁还是任其破壳,有诸位院长在旁,哪怕蛇蛋真的是陷阱,事态也不至于扩大恶化。 待众人修整完毕,贺兰熹和祝如霜也偷完灵泉水回来了。 此时,天色已大亮。晨雾笼罩在狐狸洞口,少年们一一向神狐拜别。 兽形的神狐小小一只,白观宁蹲下身都比他高上不少:“神狐大人,您当真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太华宗么,我相信院长一定很想见您一面。” “不了,”神狐干脆地拒绝,“如今太华宗中,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回去没意思。” 长孙策看热闹不嫌事大:“被无情道院长敬称一声‘前辈’也没意思吗?” 贺兰熹尝试想象江院长恭恭敬敬叫“前辈”的画面,顿时一个激灵。 神狐眯起眼睛,似是有几分心动。 贺兰熹说:“那江院长恐怕会为了不叫这声‘前辈’连夜宣布闭关。” 神狐用余光瞥了宋玄机一眼,道:“你是不是还没叫我过前辈。” 宋玄机淡道:“你希望我叫?” 神狐踌躇权衡了一会儿,冷哼一声:“罢了罢了,在小辈面前扬武扬威算什么——跟我来吧,我可以送你们一程,省得你们还要风吹日晒地飞一整日回去。” 神狐带着他们来到一棵万年古树下。他跳上树,找到树干上一个狐爪的印记,将前爪覆上,两者完全吻合后,六人脚下便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传送阵。 许久没有开启这道阵法,神狐恍惚了一阵才道:“此阵法直通合欢道院神狐之居,你们……” 话未说完,神狐的脸色遽然一沉:“快把蛇蛋放下!” 蛇蛋和它的母亲【衍】一同由萧问鹤存放在灵笼中。椭圆形的笼身飘散出一缕缕血色的烟雾,烟雾之中隐约可见大如孕妇足月之腹的蛇蛋上出现了一条条裂痕,那些血雾正是从这些裂痕里冒出来的。 贺兰熹等人对眼前的血雾不可谓不熟悉,尤其是祝如霜。 痛苦屈辱的回忆在一刹那被唤醒,祝如霜原本平和娴静的面容阴霾密布。揽八荒猛然出鞘,势要将蛇蛋里的邪祟抹杀于襁褓之中。 【衍】看出祝如霜的意图,将蛇蛋牢牢护在盘绕的蛇身中,蛇头冲祝如霜高高扬起,舌尖吐信,宛如一张拉紧的弓。 “让开,”祝如霜眼神坚定,寒声道:“否则连你一起杀。” “不可,”贺兰熹一把抓住祝如霜握着揽八荒的手,“此物若和鬼十三有关,别忘了你和上官慎等人身上的彼岸印。杀了他,你们也活不下去。” 祝如霜手上蓦地一松,哑然道:“时雨,我……我还要被他们威胁到什么时候。” “你不要急,先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贺兰熹盯着那段越来越浓重的血雾,镇定道:“有神狐大人在,不会有事。” 神狐四爪一跃,用嘴把灵笼从萧问鹤手中叼走,火红绒绒的小身体将六个少年护在了身后。 蛇蛋顶端上的裂缝砰地裂开,破碎的蛋壳落在【衍】用自己身体搭起来的小窝中。贺兰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从裂缝中探出,不料等了半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更多的血雾从蛇蛋中窜出。 众人神色凛然,【衍】却收起了方才攻击的姿态,阴冷的双目变得柔软慈祥。 它对着裂缝弯下脑袋,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忽然,一双婴儿的人手从蛇蛋中探了出来,像孩子向往娘亲般地抚摸着【衍】的蛇脸。【衍】亦吐出舌头,在婴儿的掌心轻柔的舔舐着。 “那是人的手。”长孙策恶心得不行,“和【衍】交尾致其怀孕的,似乎是个人?” 刹那间,婴儿的啼哭声犹如刀片般地划破晨雾,尖锐而刺耳,高亢而扭曲,仿佛能渗透五脏六腑。 【衍】耐心地安抚着自己的孩子,婴儿的啼哭声却越发急促凄厉。 眼前“母慈子孝”的画面实在太过诡异,神狐的狐尾立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六人周围设下保护的结界。 萧问鹤颤声道:“那东西是不是饿了?” 祝如霜冷冷道:“怎么,你还想去喂它?” “我没有——” 萧问鹤的辩解淹没在长孙策的惊呼之中。 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倏地从蛇蛋中冒了出来,于众人眼前转瞬即逝。 下一刻,【衍】的头颅在婴儿那层层叠叠,满是褶皱的上颚一闪而过,接着是它的蛇身,蛇尾…… 弹指之间,一条巨蟒就这般彻底消失,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衍】被它刚出生的孩子……活活生吞了。 “吞噬禁法……?”神狐眉心拧紧,“原来,是他。” 吞噬了母亲的婴儿获得了额外的力量,再开口时已经可以说人话了。 “两千年未见了,”婴儿掐着尖细的嗓音道,“别来无恙,松籁真君。” 松籁真君,想必是神狐大人在太华宗时的尊号。 “果然是你。”松籁真君讥讽一笑,“鬼界十一殿下,阎狰。”
第78章 鬼界十一殿下——他们的“老朋友”鬼十三的十一哥? 阎狰……原来鬼界殿下们也是有姓有名的。只是这个名字不太好,远没有“鬼十一”朗朗上口。 至于鬼十一为何会被【衍】生出来,贺兰熹大致能猜到其中原委。 活人在鬼界行走会损耗阳寿,鬼修来人界亦会实力大减,甚至无法拥有实质的躯体。 当日,鬼十三靠操纵梦境在人界肆意妄为;今日,鬼十一则为自己在人界专门打造了一个躯体。 在【衍】昏睡时与其交尾的“东西”,恐怕正是鬼十一本人。 【衍】能孕育万物之子,鬼界的生灵也不例外。鬼十一将自己的“血脉”注入【衍】的体内,之后再与胎儿融为一体,以此获得了一个不被阳间排斥,还能继承他在鬼界力量的强大身躯。 【衍】惧怕它的主人顾英招,为鬼修怀孕生子并非它所愿。可当顾英招落网后,它不但没有抛弃它的孩子,还千里迢迢地带着蛇蛋来到了无尽之森。 在这片危险重重的丛林中,它始终没有放弃保护它的孩子。 鬼十一藏身于蛇蛋,享受着【衍】与生俱来的母爱。等他成功降临于阳间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衍】活活生吞,以获取更多的力量。 如此违背纲常伦理之事,早已超过了耸人听闻的范围。 六人被松籁真君护在结界中,只闻鬼十一其声,未见鬼十一其人。少年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望向蛇蛋的目光不是畏惧,而是恶心。 灵笼受到血雾的腐蚀,如同融化的蜡一般化成了一摊粘稠。失去禁锢的蛇蛋升入空中,蛋壳的碎片相继脱落,鬼十一的全貌逐渐变得完整。 鬼十一和【衍】的血脉,同时也是鬼十一本人更多的继承了鬼修的特点。 蛇蛋最外层的薄膜黏在鬼十一的身上,他有着婴儿般大小的身躯,四肢纤细,头颅却大得可怕;皮肤惨白如纸,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空洞的黑洞。 他唯二像“母亲”的地方,便是一条细长的蛇尾以及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丑成这样,比你当年大腹便便的样子还不如。”松籁真君身后一条火红的狐尾骤然变大,好似一团助燃的火焰,瞬间染红了半边天际:“一‘出生’就遇见了我,你也算是倒霉。不喜欢当年竹舍送你的神像封印没关系,本座再送你一个新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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