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鲛珠的光辉中,六人一狐一蛇围着蛇蛋坐成了一个圈。 【衍】迫不及待地想拿回它的孩子。萧问鹤暂时不能把蛇蛋还给【衍】,只能抱着它耐心安慰:“别急,我们看完了就还给你。” 顾英招强迫【衍】怀上的血脉,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东西。只是,连【衍】自己都不知道蛇蛋里孕育着什么,遑论是他们。 《异兽论》中记载过数十条【衍】孕育的后代,这些后代的形态各不相同,连长得相似的两只都没有。即便同为人和衍的血脉,也有人面蛇身和蛇面人身的区别——尸体还没凉的无尽森之主便是个好例子。 因此,想要知道这条【衍】的生父究竟是谁,只有等孩子自己破壳而出。 萧问鹤使出十八般武艺,拿着万兽道院的法器对着蛇蛋一通研究,依旧一无所获。 白观宁向他的祖师母求助。神狐接过蛇蛋随意掂量了两下,道:“光是靠看,我也看不出端倪。带回太华宗问问现任万兽道院长吧。” 祝如霜提议:“既然知道此物绝非善类,为何不现在就将其销毁,以绝后患。” 【衍】听懂了祝如霜的话,在萧问鹤怀里蓦地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瞧着他们,发出似抽泣哀鸣的低吟。 萧问鹤于心不忍,连忙将【衍】收进灵笼:“这话未免说得太狠心了,万一里面是好东西呢?那我们岂不是滥杀无辜异兽了。” 神狐突然望向宋玄机和贺兰熹:“你觉得呢?” 宋玄机:“毁。” 贺兰熹:“只是有一点,倘若【衍】的孩子是鬼界殿下给我们设下的陷阱,我们即刻将其毁掉,会不会正中了鬼界殿下的下怀?” 神狐冷哼一声:“你们无情道果然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北洛上神一个样。” 提到自家祖师爷,祝如霜肃然起敬:“神狐大人,您认识北洛上神吗?” 神狐语气不悦:“自然认识。” 贺兰熹好奇地问:“北洛上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九州史》上只有北洛上神的丰功伟绩,对于他本人的记载翻遍史书都找不到半句,更别说他的画像或神像。 如今知道北洛上神相貌的,人界之中恐怕只有眼前的“老狐狸”。 “空有美貌,冷情凉薄,多说几个字会要他命似的。”神狐想也不想地滔滔不绝,“用转世轮回中‘今世之苦,来世之福’的说法便是:和上神单独待上一日所受的苦难,足以保你下辈子一辈子荣华富贵。” 贺兰熹“哦哦”两声,愉快道谢:“多谢前辈告知。” 长孙策用胳膊肘碰了贺兰熹一下,用自以为很低其实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问:“老狐狸这么说你们师祖,你不生气吗?” 贺兰熹耸耸肩:“无所谓,师祖有美貌就行。” 神狐一言难尽地打量着贺兰熹:“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进的无情道院?你这般看中美貌,又如此姿色,现任合欢道院长没抢你吗?” 白观宁如实相禀:“院长抢了,没抢过。” 神狐端着长辈的口吻感慨:“两千年了,合欢道院还是被无情道院死死压了一头,我恨。” 贺兰熹惊觉白观宁和他祖师母的性子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莫非,白观宁当初之所以能被合欢道选中,除了美貌的缘故,更是因为藏玉仙君当年在立下合欢道选拔弟子标准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参考了自家道侣的性格? “不过神狐大人,您既然那么不喜欢北洛上神,为何还要用尊称称呼他,直呼其名不好吗?”贺兰熹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问道,“还是说,您不喜欢他,却怕他怕得要死,故而习惯性地在尊敬他?” 神狐:“……” 神狐大人被贺兰熹一通话气到炸毛,偏偏无法反驳,只能梗着脖子转移话题:“你们身上的伤不处理一下?” 几人身上要么是一些划伤,要么是岩浆所致的烧伤,虽然只是轻伤,也需尽快处理。 岩浆之伤处理起来略显麻烦,对症的良药几人都没有带在身上。好在配药所需的东西都有,在《丹药学》的考核中次次拿头名的贺兰同学也在,他们大可即配即用。 贺兰熹端着药材和炼药炉去一旁制药,宋玄机欲一同相随。 长孙策随口道:“宋浔去干嘛?就你那《丹药学》的水平,给贺兰熹打下手都要被嫌弃吧,还不如留下和我们一起打牌呢。” 宋玄机:“?” 贺兰熹:“?我才不会嫌弃!” 长孙策还想反驳,对上祝如霜警告的目光,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祝如霜追上两人,歉然道:“长孙经略心直口快,玄机你别介意。” 宋玄机:“不会。” 祝如霜:“对了,此次经略救了我一命,你们觉得我要不要送点什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贺兰熹还未回答,宋玄机居然先开口了。 “随你,”宋玄机语气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在报复:“但他不过做了分内之事。” 祝如霜深以为然:“也是。” 神狐目送浔熹二人离开,神情颇为微妙。 白观宁发现了神狐大人对宋玄机和贺兰熹的另眼相待,恭谨地问道:“大人,我那两位道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说不妥……呵。”神狐上下掂量了白观宁一番,问:“以你的资质,应该是合欢道院弟子中的佼佼者?” 面对长辈的长辈的长辈的夸赞,素来骄傲如孔雀的白观宁乖巧又谦虚:“在同一届弟子中,是的。” 神狐又问:“那你考核成绩怎么样?” 白观宁面露惭愧:“弟子不过区区第四,与排名第三的祝云相差不大,但和宋浔和贺兰熹相比就……” 神狐打断白观宁:“那两个明显就不是正常人,你为什么要和他们比?” 白观宁一怔:“大人的意思是?” 神狐颐气指使:“听我的,以后无论是考核还是试炼,你自动将他们二人排除在外就好——记住,你不是什么第四,你是合欢道第一,太华宗第二。所以,只要你再努力一点,超过祝云一人,太华宗第一便是我们合欢道的了。” 白观宁双眼一亮:“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教诲!” 长孙策和萧问鹤默默交换了一个“他们应该不是认真的吧”的眼神,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呢。
第77章 祝如霜不欲打扰贺兰熹和宋玄机难得的独处时光,他坐回长孙策身边,长孙策将白观宁和神狐大人针对全宗第一的“篡位大法”一五一十地告知祝如霜,提醒他千万小心,莫要让白观宁有机可趁。 “我再怎么说也是半个无情道院的人。放心,我会支持你的。”长孙策如是道。 “倒也不必。”祝如霜并不领情,他望着嘴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的短发少年,问:“你为何要在一日之内把时雨和玄机得罪了个遍?” 长孙策纳闷不已:“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祝如霜:“你以为,玄机真的是去帮时雨配药的?” 长孙策:“那不然呢?” 祝如霜启唇欲解释,瞧见长孙策剑眉星目之间的愚蠢,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和没开窍的混天道解释他估计也听不懂,不如直接告知他该怎么做。 祝如霜道:“日后,若你碰见玄机和时雨单独相处,万万不要去……” “打扰他们”四字没来得及说出口,不远处传来贺兰熹几近崩溃的声音:“……第三步要加什么进去和云水露一起搅拌来着——你再说一遍要加什么!你告诉我,你大声地告诉我!” 长孙策一听,幸灾乐祸笑得直打滚:“刚刚是贺兰熹口口声声说才不会嫌弃宋浔的吧,我没听错吧!” 祝如霜:“。”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华宗考核“除名”的全宗第一和第二坐在炼药炉旁,一个神色冷静,一个有点想死。 “声音太大扰民。”宋玄机用不大的声音说,“——火荆棘?” 贺兰熹眼前一黑,血立时冲进了脑子里。他在开始配药之前已经详细且反复地向宋玄机讲述了药的配置原理,宋玄机也声称自己听懂了。 所以,现在他们是在干嘛啊? 宋玄机不能这样……他起码不应该这样! 贺兰熹嘴唇微颤的样子让宋玄机排除了火荆棘的答案。他沉吟须臾,再次尝试:“烈阳之叶?” “我们现在要配的是治疗岩浆之伤的丹药,你和我说加火系药材进去?”贺兰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是想把大家烤熟吗!还有,那叫‘烈焰之花’,三界之内就没有‘烈阳之叶’这种东西!” 宋玄机:“我记得,《丹药学》中有以毒攻毒之说。” 贺兰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炼药炉上:“以毒攻毒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有效果,而且岩浆之伤又不是中毒!” 宋玄机:“这样么。” “你怎么会不明白呢?”贺兰熹双手抱头,喃喃道:“我说的那么清楚,你为什么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是我的错吗?” 宋玄机:“不是。” 贺兰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错!” 宋玄机见贺兰熹已有癫狂之兆,压低声音道:“贺兰宝贝,冷静。” “……你让宝贝我怎么冷静!”贺兰熹欲哭有泪,眼眶微微泛着红,眼中充满对世界的怀疑。 以前,他听说某某道院的谁谁谁给师弟辅导功课,气到当场晕厥,醒来之后又吐了几口血才勉强缓过来,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那位师兄心里的苦,也明白为什么宋玄机帮他学《九州史》的时候,时不时就要稍作休息,默默念一段清心咒再继续了。 他就不明白了,宋玄机那么冰雪聪慧,为何只在《丹药学》上捉襟见肘不忍直视呢?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贺兰熹将脸埋进掌心,肩膀气到发颤。他听见宋玄机问他:“贺兰熹,你又要为我哭了吗。” 贺兰熹闷声道:“不,我是被你的《丹药学》气哭了。” “别哭,”宋玄机扫了眼不远处的道友们,“人多,我不想硬。” 贺兰熹愣愣地抬起头,眼泪摇摇欲坠地挂在眼尾,表情一片空白。 宋玄机:“抱歉,我在《丹药学》上没有很厉害。” 贺兰熹:“……” 过了许久,贺兰熹放弃挣扎地把脑袋抵在宋玄机肩头。他还没有叫宋玄机“夫君”呢,他才不要在这种时候被宋玄机的《丹药学》和“妙语连珠”气死。 一场大战结束,他的道友们围坐在战利品旁,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他和宋玄机却在这一方被火苗照耀的天地里,背着大家,偷来了一个小小的拥抱。 “没关系,”贺兰熹在宋玄机耳边轻声道,耳语摇曳了少年的双边流苏:“你《丹药学》学得再不好,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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