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变迁啊,两千年前只知道瑟瑟发抖蹲在藏玉肩头喊‘夫君救我’的小狐狸竟也开始自称‘本座’了。”鬼十一声音尖细,口吻却似饱经风霜的老者,落入耳中十分诡异变扭。他叹了口气,道:“也是我那十三弟愚钝无能,百般谋算仍不敌天意。罢了,万幸还有三哥,七哥和九哥在,我还能指望他们。” 听鬼十一的语气,简直像已经认输认命了一般。 鬼十三阴险狡诈,攻于心计,鬼十一作为比他排名更前的鬼殿下,即便自知不是松籁真君的对手,也断不至于不战而降。 松籁真君甩了甩脑袋:“你是多愁善感也好,故意拖延时间也罢,本座送你四个字——懒得理你。” 鬼十一用它那空洞洞的眼睛对准太阳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婴儿般的笑声:“人界的美景果然名不虚传。” 松籁真君不再废话,每一根毛发都像是一根银针,狐尾高高扬起,四只狐爪倏地亮出,如同出鞘的利剑划破虚空,径直朝鬼婴扑了过去! 鬼十一竟一动不动,一副束手就擒的姿态,任由狐爪刺破笼罩在他身上的薄膜,进而朝他的胸口刺去。 刹那间,混合了哀嚎,尖叫,哭泣的啼哭声响彻整片丛林,无数弱小的异兽因忍受不了这个声音自虐而亡。萧问鹤等人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却依然无法阻挡啼哭声入耳。 尖锐的哭声疯狂撕扯着他们的神志,唯有贺兰熹和宋玄机眼底维持着清明之色。 贺兰熹看到鬼十一挣扎着朝松籁真君伸出了手,想来终于要反击了。 可惜,鬼十一这点雕虫小技对松籁真君没有半点威胁。 松籁真君冷笑一声,狐尾在空中散开,宛若盛开的孔雀之尾,在鬼十一周围织就成一个华丽的狐尾之笼:“永囚于此吧,恶心的废物。” 保持着兽形的松籁真君和鬼婴形态的鬼十一差不多大小,两人距离极近,松籁真君的狐爪穿透了鬼十一的胸膛。 鬼婴的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婴儿般的小手轻而易举地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松籁真君从白观宁那“抢”来戴在身上的,合欢道院的令牌。 贺兰熹胸口一沉:“——不好!” 鬼十一果然另有目的! 贺兰熹话音刚落,宋玄机一剑劈开了松籁真君为保护他们设下的结界,两人立刻似流星般地冲了过去,却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松籁真君察觉到不对,胜券在握的面色出现了些许松动:“你想做什么?” 鬼十一嘴巴一张一合,低吟着他们听不懂的密语。 黑色的符文在鬼婴身上密密麻麻地浮现,透出阴冷幽暗的光。其中隐约可以辨认出八个字,似乎是谁的生辰八字。 白观宁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看到鬼婴身上的符文后,脱口而出:“是、是院长的生辰八字!” 太华宗十二道院的令牌每一个均出自院长之手,上面留有院长的灵识,如此太华宗弟子才能持令牌出入道院专属之地。 所以,与其说那枚令牌归白观宁所有,实则它真的主人是绯月真君。 太华宗虽然没有开设诅咒之术的课程,但贺兰熹知道,欲行此禁术,必不可少的便是受诅咒之人的一样东西。 上官慎曾告诉过他们,四位鬼殿下现在的目标统一,除了北洛神像和无情道院的弟子,还有一切妨碍他们寻找北洛神像和护着无情道弟子的人。 合欢道院长,宋玄机叔父的宋流纾自首当其冲。 鬼十一被松籁真君重新封印之前,想要为他的兄长们除去宋流纾这个心腹大患。他欲以自身的身躯和全部力量,换绯月真君崩道。 用鬼界十一殿下换太华宗第二院长,他们不亏。 鬼十一尖声长鸣:“以身为祭——崩!” “崩”字落地,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形,符文爆发出磅礴的黑雾,朝合欢道的令牌源源不断的汇聚。 松籁真君咬着牙,分出一缕狐尾试图拍散黑雾,却似抽刀断水,无法阻止黑雾涌向令牌。 难道合欢道院现任院长,藏玉的徒子徒孙,要栽到他手里了? 暴怒的狐狸眼中燃起怒火,咆哮声回荡云霄,在无尽之森掀起愤怒的狂风:“我杀了你!” 婴儿的咯咯笑声在狂风中尤显刺耳:“松籁啊,你还是像两千年前一样,天真无邪的可笑。灵兽,终究和畜生无异。禁术即成,你们……” 鬼十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忘川三途破空而来,当空而下,将没有实质的黑雾一剑斩断! 符文的光芒陡然熄灭,诅咒之术就像鬼十一令人作呕的声音一样,戛然而止。 鬼十一尖叫道:“不可能,诅咒已成,怎么可能中断……?” 松籁真君瞥了眼不远处少年的身影,低声道:“神力之下,皆有可能。” 说罢,狐尾之笼倏地收拢,将鬼十一彻底封印在了无尽之森。 鬼十一出生之日,即再次被封印之时。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其他人还沉浸在被鬼婴哭声折磨的“余韵”中,贺兰熹则一把抓住宋玄机的手,将他拉进了前往神狐之居的传送阵。 虽然诅咒之术已被宋玄机强行中断,贺兰熹吊着的心却没有完全放下来。 他要尽快确认绯月真君的安危。 他知道绯月真君正和沂厄真君一同寻找四位鬼殿下的下落。假设绯月真君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沂厄真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带他回太华宗。 一晃眼的功夫,贺兰熹和宋玄机再次来到了神狐之居。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一路从神狐之居回到雾失园,最后来到了吞花卧酒处。 吞花卧酒处是绯月真君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亦是他在太华宗的住处。浔熹二人赶到时,吞花卧酒处空无一人,并未见绯月真君的身影。 贺兰熹侥幸道:“小叔没有回来,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没有受到诅咒之术的影响?” 宋玄机道:“未必。” 这时,一道六道轮回阵出现在两人脚下。沂厄真君现身于阵法中,绯月真君被他背在身后,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贺兰熹心中一紧:“小叔!” 沂厄真君刚从鬼界回到阳间就被贺兰熹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在这里?” 沂厄真君的神色有点难看,但又不算太难看,至少不像是绯月真君出了什么大事的表情。 贺兰熹连忙问道:“真君,绯月真君怎么了?” 沂厄真君道:“宋流纾不久前突然感觉到了威胁,却不知威胁从何而来,便自封灵脉,自闭灵识,以防万一。” 贺兰喜至此总算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也对,绯月真君是何许人也,身在鬼界还能察觉到来自阳间的威胁,他怎么可能让鬼十一如此轻易得逞。 看来哪怕宋玄机最后没有强行终止诅咒之术,绯月真君也会有他自己的应对之策。 不过自封灵脉自闭灵识不是小事。绯月真君这一睡,恐怕要过数月才能苏醒。 贺兰熹将无尽之森发生的事悉数告知沂厄真君,才回到阳间的沂厄真君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立即动身前往无尽之森,留下两个少年和一个沉睡的院长。 贺兰熹和宋玄机合力将绯月真君扶到床上。沉睡的绯月真君依旧面容华美,繁丽的衣袍在床上散开,一对流苏金簪静静垂在他脸庞两侧。 两人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宋玄机忽然道:“贺兰熹。” 多看了绯月真君两眼的贺兰熹毫不犹豫:“你更漂亮!” 宋玄机:“?不是,我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一个契机。” “我知道,找到浣尘真君的契机。”贺兰熹有些纠结,“可是如果我们趁着小叔自闭灵识的时候下手,算不算乘人之危啊?” 宋玄机:“算。” 贺兰熹:“是吧!” 宋玄机:“但你觉得在他清醒的时候,你我有那个本事将浣尘真君从他身边带走么。” 贺兰熹:“必须没有。” 宋玄机轻一挑眉:“所以?” “所以……”贺兰熹双手合十,对着绯月真君深鞠一躬:“小叔,冒犯了。” 根据他们先前的推测,浣尘真君应该就被绯月真君藏在身边。肉眼不能瞧见的话,必定是藏在了某种幻术或是法器之中。 贺兰熹刚要在绯月真君四周使用显形术,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祝如霜白观宁他们都通过传送阵回来了,贺兰熹只好暂时作罢。 无妨,绯月真君至少需要沉睡月余,他们有的是机会。 不多时,吞花卧酒处的人越来越多,有闻讯而来的无咎真君和鸣佑真君——前者“幸灾乐祸”宋流纾也有今天,那这段时日就由他来守护宋流纾肉身的安危吧;后者一个劲地向萧问鹤确认:“你们六个真的合力屠杀了无尽森之主?莫不是诓老夫的?” 在两位院长之后,来的是无情道的监察弟子,许之维。 许之维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依次点出五个人的名字:“宋玄机,贺兰时雨,祝如霜,长孙经略,白观宁。” 无情道三人:“在。” 长孙策和白观宁:“在!” 许之维道:“明日休沐,你们莫忘前往食肆受罚。” 贺兰熹呆了一呆,猛然想起上回他们深夜在祝如霜仙舍聚会被许师兄抓了现行,不但喜提一夜的禁闭,本月的假日还要去食肆给那些未辟谷的弟子煮饭…… “罚什么罚?他们六个刚立了大功,不能罚。”无咎真君为孩子们抱打不平,“竟然让屠杀无尽森之主,寻回蛇蛋,助松籁真君封印鬼十一的高阶弟子在美好的休沐日去食肆给低阶弟子煮饭,这算什么?” 听到“高阶弟子”四字,白观宁眼中的欣喜若狂贺兰熹隔老远都能瞧见。 许之维从容不迫:“赏罚分明,宗规如此。真君若有不平,请找江院长。” 无咎真君当仁不让:“等着,本座这便去。” 于是,没过多久,六人升高阶弟子的消息传遍全宗。同样传遍全宗的,还有明日浔熹策云帷五人亲自下厨,为低阶弟子煮饭的消息。
第79章 翌日,浔熹策云帷五人身着崭新的高阶弟子校服,一大清早于太华宗食肆集合。 合欢道和混天道高阶弟子的校服精致了不少,不但多了镶边的金线和花纹,还给他们配了和校服相配的银冠。 自带煎饼摊气质的长孙策穿上新校服,摇身一变成了西洲英俊潇洒的贵公子。白观宁更别说了,楼兰公主就是他本人。 而无情道三人仍然是一身胜雪的白衣,没有点缀,没有装饰,肉眼看上去,和他们之前的校服一模一样。 贺兰熹不禁怀疑无情道院懒得在校服上花心思,故意拿低阶弟子的校服敷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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