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十三眼角微挑,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味道:“无情道中人总是这么有本事,把旁人勾得神魂颠倒背弃道心,自己却能打着断绝情欲的名号独善其身。” 贺兰熹从鬼十三的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端倪:“鬼十三用了‘总是’二字,除了祝云,他还在指谁?” 宋玄机:“你。” 贺兰熹:“啊?” 宋玄机:“张悟言。” 贺兰熹莫名一阵心虚:“请当我没问。” “为无情道者深陷,唯有终其一生求而不得一个下场,与你同样遭遇的‘前辈们’早已证实了这一点。”鬼十三似有暗流涌动的眼中充斥着蠢蠢欲动的骚动,“你想得到祝云,除非……让本座帮你。” 长孙策冷笑一声,丝毫不为所动:“当初张悟言爱贺兰熹爱得要死要活,身躯和魂魄全献给了你,我也不见你有本事让贺兰熹一大清早拎着豆腐脑去张悟言仙舍串门啊。” 贺兰熹:“?”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到他和张悟言了?能不能别说这个了,宋玄机小灵体的眼睛都快无语成两条横线了。 鬼十三缓缓地直起身体,表情若有所思:“你也说了,那是贺兰熹。祝云与贺兰熹相比,总归不一样。” 长孙策剑眉高扬:“你几个意思?要说就说清楚,不想说就‘閇’,打哑谜大可不必。” 鬼十三笑道:“区区一个祝云,本座倒不至于舍不得赏你,只看你想不想要。” 长孙策怒道:“想要也不用你‘赏’,我自己追不行吗?” 鬼十三轻叹一声:“不自量力。”说罢,他的声音蓦地提高,状似惋惜道:“诸位,看来今夜这位新道友是无法加入我们了。” 那个被人成为“大师兄”的弟子开口道:“院长,可要弟子再设法‘劝一劝’他?” “有什么用。”之前与“大师兄”交谈的另一个声音微哂道,“当初我们‘劝’了某人许久,最后不还是让他跑了么。” “的确不必。”鬼十三站起身朝讲台走去,带着轻松愉悦的笑意,背对着长孙策,意有所指道:“来日方长,本座无比期待,有朝一日本座能与你,携手共堕。” 鬼十三说完,一道强光忽然袭来,将鬼十三的背影,一张张无颜脸以及整座讲堂尽数吞噬。 贺兰熹猛地从梦中醒来,睁眼后当即下床穿鞋,推门而出。 还是那片熟悉的冰原,月色倾泻洒落,三小栋外观一模一样的仙舍并排而立。 如今已是五月初夏,无情道院却下起了小雪。贺兰熹伸出手,在掌心接住几朵簌簌雪花,不知为何恍惚了须臾。 他看见宋玄机的仙舍亮着烛光,知道宋玄机在等他,便没有细究心底的异样来自何处,熟练地推门而入:“宋浔,鬼十三这算上钩了吗?” 宋玄机静立于窗前,流苏金簪在睡前已被他取下放在一边,完全披散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陌生却惊艳的清丽之感:“或许。” 贺兰熹微怔:“或许是什么意思?” 宋玄机沉吟道:“鬼十三最后一句话……” 两人来不及多说,长孙策的传音符如约而至。 长孙策的咆哮声在宋玄机仙舍内响起:“鬼十三邀请我加入十三道院,却被我本能地拒绝了?!你们在搞什么啊!为什么不提醒我我在梦里?” 贺兰熹:“当日白观宁被邀请了数次都没有就范,你要是第一次去就颠颠地答应了,不可疑不刻意吗?我要是鬼十三,我信你才怪。” 长孙策登时偃旗息鼓:“也是。那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推三阻四几次才能假意接受鬼十三的邀请?”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贺兰熹道,“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那些无脸弟子的身份——你有没有认出他们的身份?” 长孙策:“他们一个个又没脸,嗓子又像被水淹了似的,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我好像听到有人叫‘大师兄’?” 贺兰熹:“对,‘大师兄’应该便是鬼十三在太华宗的座下首徒了。” 长孙策:“是啊,他们还提到了万兽道院。看来鬼十三下一个目标便是万兽道院了?” 贺兰熹:“不一定。梦境始终在鬼十三的掌控中,我们听见的,也许只是鬼十三故意让你听见的。” 长孙策烦躁了起来:“又是这种需要猜来猜去的阴谋。我反正是懒得猜,你们猜完之后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不对,我这张传音符好像是烧给宋浔的吧,为什么一直是贺兰熹在说话啊?” 贺兰熹:“当然是因为我在宋浔仙舍里啊,笨。” 长孙策:“大清早和大半夜你都在人家仙舍?要我说你们干脆搬一起住得了。” 贺兰熹眼睛一亮:“嗯?妙计!” 别的道院至少都是两人一间仙舍,只有他们无情道院是孤孤单单的一人一间,睡前没人聊天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贺兰熹立即对宋玄机道:“宋浔,等事情解决了,我就给你当舍友好不好?” 宋玄机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再议。”
第44章 虽然无法确定鬼十三下一个目标究竟是不是万兽道院,贺兰熹对万兽道弟子的关注还是比平时多了不少。 难得休沐,贺兰熹婉拒了祝如霜一同去藏书阁的邀约,一大早就拉上宋玄机来到了万兽道院。 灵兽们才不会管今日是不是假期,该吃吃该喝喝,该飞飞该跳跳。万兽道弟子时时刻刻都要看着这些小祖宗们,每月两日的假期可谓是形同虚设。 一走进万兽道院,贺兰熹感觉自己来到了和无情道院极端相反的另一个世界。无情道院有多安静,万兽道院就有多热闹,这等热闹已经不是区区“鸡飞狗跳”四个字能形容的了。 贺兰熹走了没两步,头上就多了一根幻彩青鸾的羽毛,雪白的衣摆也被一只九尾狐的大尾巴蹭得沾满红毛。 宋玄机吸引了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灵猫。小灵猫们一蹦一跳地跟在宋玄机身后,又因宋玄机的冰冷气息不敢太靠近他,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发间的流苏金簪,脑袋随之晃个不停。 除了各类奇珍异兽,万兽道的道友们也十分有看头。 两人先是被小灵猫的主人拦下,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养一只灵猫作为灵宠:“我女儿一胎六只,我这个做外公的实在养不起了。两位道友行行好,挑一两只收养吧!它们小时候可以帮主人暖床,长大了还能作为骑宠。倘若你们有死对头,它们四肢利爪一挠一个准……” 小灵猫太可爱了,贺兰熹有些心动。可是仙舍的单人床那么小,他和宋玄机一起睡已经很勉强,再加个灵宠只会更挤,他和宋玄机说不定还会长高呢。 最重要的是,万一灵猫和他抢宋玄机的流苏金簪玩怎么办。 后来,两人又看到了一只异常圆润肥美的仙鹤,贺兰熹不禁怀疑它还能不能飞起来。而围着仙鹤,手捧食碗,一口一个“宝宝你多吃一点宝宝你真的一点都不胖”的少年正是和他们一起上《异兽论》的道友,萧问鹤。 萧问鹤的灵鹤已经修成了人形,虽然保持着兽形,说的却是人话:“我哪里不胖了,你没看见我肚子都圆成什么样了吗!你,离我远点!” 萧问鹤对自己的灵兽似乎也很求而不得,鬼十三会不会选他作为万兽道神像的祭品呢——可疑可疑! 萧问鹤好不容易哄完灵兽吃饭,转身瞧见两个无情道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贺兰熹还用一种“你不对劲”的眼神盯着自己,吓得他险些把食碗摔了:“二位无情道友,请问你们有事吗。” “没事。”贺兰熹正色道,“不过是听长孙经略说了你的经历,觉得你身心状态可能不太好。” 萧问鹤面露苦涩:“修我们这道的,身心状态可能好吗?” 贺兰熹不解:“何意。” 万兽道院长鸣佑真君宽厚仁善,深知弟子苦楚,考核成绩你若是乙等,鸣佑真君拼了老命也会给你凑个甲等出来。在这样的院长座下修道,压力应该不会太大才对。 萧问鹤指着不远处一位满面愁容,眼眶通红的弟子道:“余商砚,养的千年锦鲤最近阳寿将尽。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鱼,都开始研究可以逆转生死阴阳的秘法了。” 贺兰熹:“!”这个更可疑! 萧问鹤:“鹿空悠,千辛万苦养大的灵鹿把律理道院一位师兄的传家之宝给吃了,律理道师兄声称要告到他倾家荡产。” 贺兰熹:“?”等下,这个好像也可疑? 萧问鹤:“还有那位,顾英招,前两年开始和自己的灵兽双修,却突然发现已经怀孕的母灵兽好像不止他一个道侣……嗯,我们四个应该是万兽道院最惨的几个了。” 贺兰熹:“。” 不是,原来万兽道院弟子的身心状况都这么不容乐观吗。难道正是因为他们平时已经很惨了,鸣佑真君才不忍心再在功课考核一事上刁难他们? 几人说话间,萧问鹤的仙鹤吃完了一整份的口粮。萧问鹤心花怒放,不住地夸赞:“宝宝好厉害,宝宝是最棒的!宝宝,这是我无情道院的两位道友,快说哥哥好。” 贺兰熹不欲打扰一人一鹤的独处时光,便想带着宋玄机就此告辞。也不知是不是被万兽道弟子又当爹又当娘的心境感染了,临走之前他脱口而出:“宋浔,快和萧道友说告辞。” 宋玄机:“。” 告别萧问鹤后,贺兰熹问:“宋浔,你觉得萧问鹤方才提到的几人中,会不会有【十三道院】的学生。” 宋玄机:“北濯天权可有反应。” 贺兰熹摇了摇头:“没有。” 看来鬼十三并不会给每一个【十三道院】的弟子赐下彼岸印,只有即将成为神像祭品的弟子才会拥有彼岸印,比如张悟言和谢子墨。 又比如白观宁,他身上并没有鬼十三强行打下的彼岸印。至于祝如霜,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两人一路闲逛,往后海的方向走去。远离了万兽道弟子的仙舍区域,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为了满足灵兽生长的天性,万兽道院不似四大道院一般终年只有一个季节,而是土壤肥沃,四季分明。 夏日的海边犹如一副色彩明媚的画卷,海风带着潮意将两人的长发和衣袍轻轻吹拂。贺兰熹和宋玄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径上,贺兰熹走在前面,手中把玩着随手从路边摘下的芦苇,嘴里哼着自己临时创作而成的小曲。 “合欢道叫道友‘宝贝’,万兽道叫灵宠‘宝宝’……”贺兰熹哼到一半,毫无预兆地转过身,面朝宋玄机来了一句:“无情道宋浔叫我‘贺兰熹’!” 宋玄机:“?” 贺兰熹一不看路就容易撞树。在他即将撞上之前,一阵清风从后而来,轻轻地扶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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