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人身鱼尾,身手极其矫健,裸露的上半身呈现出铁青般的颜色,胸膛鼓起的肌肉更胜黑皮长孙策。他们的鱼尾锋利如刀,在水中急速挥摆,仿佛能将四周的水流割断。 鲛人约莫有数十人之多,万兽道四人被他们团团围在搅动形成的漩涡之中,双双背靠着背,光是避开一条条急速而来的尾刀已让他们捉襟见肘,遑论伺机突围了。 贺兰熹看清四人的容貌后,发现遭遇鲛人围攻的原来正是万兽道最惨四人组:一日四顿萧问鹤,锦鲤将死余商砚,倾家荡产鹿空悠,以及被迫当爹顾英招。 焰羽锦鲤见主人深陷险境,急得说出了人话:“求求你们,帮帮他们!” 贺兰熹手握载星月,拇指指尖轻推剑鞘。 载星月一截剑身暴露在深海中的刹那,鲛人似有所感,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异样的来源,困住万兽道四人的漩涡中忽然出现了一抹不该存在的淡蓝色——那是鲛人鲜血的颜色。 为首的鲛人发出贺兰熹听不懂的凄厉惨叫,他的鱼尾不知何时被一道凛冽的剑气所伤,淡蓝色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溢出,迅速被海水溶解消散。 与此同时,形成漩涡的海水化为冰晶而止,嘭地一声尽数裂开。 萧问鹤看到两人,如蒙大赦:“贺兰时雨和宋玄机?无情道院来支援我等了么!” 万兽道们反应极快,脱困后一人一剑挥向离自己最近的鲛人。焰羽锦鲤也游到了主人身旁,在海中喷出不灭的火焰,引燃了一个鲛人的头发。 形势瞬间逆转,接下来不用贺兰熹和宋玄机出手,万兽道四人也能靠自己搞定这群鲛人。 鲛人近人,亦知审时度势。眼见情况不对,他们对着萧问鹤等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贺兰熹听不懂鲛人话,但从他们的表情中能看出来一丝分辩求饶的意味。 万兽道四惨商议过后,念在以前双方的情分,决定放鲛人们一条生路。 贺兰熹问:“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贺兰熹从萧问鹤口中得知,他们四人奉鸣佑真君之命看守仙舍侧门,不料却被一群发了狂的鲛人暗中偷袭,一时不慎掉入海底陷阱,幸好有焰羽锦鲤前去求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余商砚怜惜地摸了摸锦鲤的脑袋,神色带着几分黯然:“辛苦你了,休息一会儿吧。” 贺兰熹:“你有没有问鲛人们为何发狂?” 萧问鹤:“问了,他们居然说是我们先动的手。” 顾英招:“简直是倒打一耙。我们万兽道向来与后海灵兽交好,好端端怎么会对他们动手?” 鹿空悠:“你们是不是听错了?鲛人们明明说的是海底在闹鬼。” 余商砚:“不不不,我听见的是鲛人没食物吃了,所以想吃人。” 贺兰熹的目光在四人脸上来回一遍,拿不准到底该信谁的:“你们确定听到的是同一句话吗,这差得也太多了!” 宋玄机沉思片刻,问:“谁的《万兽语》学得最好。” 鹿空悠举起了手:“正是不才。我是甲等,他们几个均为乙等。” 宋玄机转向贺兰熹,断定:“海底在闹鬼。” 万兽道其余三惨:“……” 贺兰熹深以为然:“言之有理。鹿师兄,请继续。” 鹿空悠又道:“鲛人说,近来海中水鬼泛滥成灾,数量之多超乎想象。鲛人族深受其扰,还以为这些水鬼是我们招来的。” 萧问鹤莫名激动了起来:“那我没说错啊!他们确实说了‘你们先动的手’这句话吧!这若放在考核中,我少说能拿一半的分数。” 贺兰熹道:“可水鬼为何会在海底泛滥呢?” “笨,”宋玄机道,“当日在西洲,浮绪仙君的陵寝,鬼十三欲图夺取何物。” 贺兰熹:“?” “笨”字明明是他用来骂人的话,宋玄机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拿去用。贺兰熹惦记着正事,暂时没和宋玄机计较:“何物?” 宋玄机:“鬼相语。”
第47章 在民间,水中意外溺毙之人的亡魂会在身死之处久久徘徊。水中阴气长年累月地滋生,亡魂化为水浸鬼,唯有靠引诱拐骗,生拉硬拽讨替身的手段谋求转世投胎的机会。 水浸鬼在水中力大无穷,且能掘地水底穿梭于江海湖泊,流窜之速如同风驰电掣。鲛人一族脾气本来就很一般,突然被大量水鬼缠上,发疯也在情理之中。 按理说,后海在太华宗的管辖范围之内,不应该出现海底水鬼肆虐的情况,除非有人故意将大量的水鬼引入后海。 鬼相语,被浮绪真君亲手斩下的鬼王之角,可招千鬼,号万魔。贺兰熹曾经称其为“天涯鬼角”,把宋玄机无语了一下。 当日在西洲,他和宋玄机成功阻止了鬼十三窃取鬼相语。鬼相语被他们二人带回太华宗后一直由院长们看护,难道如今又回到了鬼十三手中? 亦或者说,在后海滥用鬼相语的另有其人?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似乎都进一步坐实了宋玄机之前的猜测——太华宗内,或有位高权重者暗中与鬼十三狼狈为奸。 萧问鹤没问鹤,而是问无情道:“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 “四处走走。”贺兰熹说着,手上忽地传来某种冰凉滑腻的触感。他不禁脸颊一热,侧过身体悄悄对宋玄机说:“宋浔你怎么这个时候牵我手,有人在看啊,你不害羞吗?” 宋玄机:“?没牵。” 贺兰熹一怔,缓缓低下了头。 一只湿哒哒的,泛着青绿色,肿胀的爪子悄无声息地握在他手腕上,锋利的长甲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他的皮肤。 贺兰熹:“。” 站在贺兰熹面前的鹿空悠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恶心:“贺兰时雨,你身后有水鬼……很多水鬼。” “知道。”一到关键时刻,贺兰熹身为无情道院优等生的姿态就回来了。他冷静地问:“很多是多少。” 鹿空悠:“几、几千只吧?” 贺兰熹瞪大眼睛,当即忘记了“冷静”两个字怎么写,震惊到话都走调了:“夺少?你说夺少?!” 宋玄机:“金陵方言?” “对,想学吗!”贺兰熹说完,猛地一转身,一脚踹在了拉自己小手的水鬼胸口。 水鬼的身躯被踹得扭曲变形,飞出数十尺远,重重地撞上了一座青色的海山。海山上长满茂密的海草和枯木,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正蠕动朝他们飞速而来。 ——这不是什么海山,而是成千上万的水鬼汇成的“水鬼山”! 茂密的“海藻”是他们卷曲纠缠的头发,“枯木”则是一个个青绿肿胀的肢体。无数张嘴角裂开,双眼凹陷散发着幽冷绿光的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看得人汗毛倒数,头皮发麻。 水鬼这等程度的邪祟原本不配被太华宗的弟子放在眼中,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一只蚂蚁无所畏惧,但比你还高的一群蚂蚁就问你怕不怕? 如此庞大的邪祟气息亦惊动了沉睡中的北濯天权,剑鸣于鞘,呼之欲出。 贺兰熹拍了拍灵囊,道:“躺好,现在还用不上你。” 这时,载星月已完全出鞘,贺兰熹两指并拢,指尖于剑身划过,随即松开剑柄,双手画出剑阵,载星月便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逐渐一分为多,形成一道剑圈后陡然后撤。 无数把载星月剑朝鬼山,以蓄势待发之势横在了贺兰熹身后。 贺兰熹:“剑生万物,道法三千!” 话落,万剑齐发,剑浪纵横交错,宛若在深海海底下起了一场惊天暴雨。暴雨所至之处,山海具裂,鬼哭冤嚎! 同一时刻,忘川三途悬浮在宋玄机眉眼之间,剑尖指天,凛冽的剑气直冲而上。 漆黑的海底上空出现一点亮光,一道道剑光以亮点为中心在海中蔓延,织就为一张缓缓旋转的巨网。 宋玄机:“天罗地网,以剑引之。” 如山的水鬼大军四分之一止步于贺兰熹的剑阵之前,四分之一被宋玄机的降妖除魔网收入,剩下的一半依旧在前赴后继地朝他们涌来。 万兽道四惨纷纷拿出了看家本事,余商砚成功控制住周围的灵兽加入战场相助。可遗迹中的灵兽到底有限,他们虽然不至于被水鬼所害,却有可能因为灵力耗尽,筋疲力竭而死。 萧问鹤崩溃道:“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贺兰熹:“你家那只肥美的灵兽呢!怎么不来帮你?” 萧问鹤:“他不喜欢下水!” 新一批水鬼穿越重重阻碍,踩着倒下前辈的躯体,潮水般朝六人涌来。见道友们和宋玄机已是分身乏力,贺兰熹正要召北濯天权出鞘,水鬼大军却不知何故忽然整齐地停止了前进。 贺兰熹看得有些懵,问宋玄机:“你干的?” 宋玄机:“不是。” 贺兰熹很快发现了水鬼骤然停下的原因。在他们和水鬼之间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条裂缝,像是一下斩下的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边裂开。 海水被生生劈成两半,犹如两片缓缓拉开的水帘,海底湿润的地面千百年来第一次暴露在星辰月光之下。有那么一瞬息,贺兰熹竟有一种自己已经上岸了的错觉。 裂缝越来越大,很快,整座万兽道遗迹在月光下无所遁形。 风暴已然停止,乌云散去,海面轻伏。余商砚抬头望天,看到的不再是漆黑的海水,而是一把凭空而立的剑。 余商砚不由高喊:“是清平乐——沂厄真君来了!” 水浸鬼一旦上岸,便和离了水的鱼一般,再无法对贺兰熹等人构成威胁。水鬼大军被清平乐困在海水中,连只脚丫子都不敢伸出来。 然而沂厄真君此一剑虽然呈移山倒海之势,却只能将水鬼从遗迹中暂时驱除。清平乐一收,水鬼大军依旧能在后海兴风作浪。 突然,一声沉重悠扬的号角声响彻夜空,如同来自上古的召唤,再次划破宁静的海面。 刹那间,海浪翻涌,破浪滔天,一只只在海底沉睡的灵兽猛地睁开了眼睛。 自从知道自家灵兽怀孕后,顾英招还是第一次这般欣喜若狂:“万兽鸣——我们院长也来了!” 鸣佑真君的万兽鸣,可令山兽入海,万兽齐鸣! 数以万计的海中灵兽蠢蠢欲动,在万兽鸣的号角声中露出锋利的獠牙,与被鬼相语号令而来的水鬼呈对峙之势。 贺兰熹看着清平乐,听着万兽鸣,不由想起了无情道院的两位院长。 如果是江院长和浣尘真君其中一人坐镇太华宗,今时今刻又会是什么情景呢。 水鬼之困已解,贺兰熹无暇多想,北濯天权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动——这是它感觉到彼岸印在附近才会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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