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污染物,本来站在队首的凡岐条件反射地挥出骨锯横砍过去,柔韧的菌丝瞬间被切断,污染物逃也似地缩了回去。 被切下来的半截菌丝顿时失去了活性,掉落进水中,刹那间就被水中的透明微生物给分解掉吞下,只剩下一点零碎的触须。 确实和她想的一样,这种污染物属于比较低的那栏等级。 “我草。”黄毛瞪大了他那双小眼睛,望着挡在他脸前的臂膀,觉得凡岐的身影在此刻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激动的心情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只能略显单薄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厉害啊姐姐。” 凡岐拍开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手套背面擦了擦骨锯湿漉漉的刃身。 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抛到脑后,因为越往深处走,淤泥越厚重,已经渐渐淹没了靴子,逆着湍急的水流行走时逐渐显出些吃力。 除去刚进河浦森林时遇到的低级污染物,还看到了好几辆翻倒在水中的汽车,他们一路畅通地走到了带有黄色倒三角标示的森林内部。 那是人类初次探索河浦森林时留下的标记,为了帮助后进入这里的人弄清楚自己所在的大概位置。 赶了约莫两个小时的路程,大家的体力都有或多或少的损耗,见状,佛伦斯同意停下来修整片刻,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或者是喝点水。 森林里哪里都是水,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凡岐褪下一只手套拿出水壶仰头喝水,余光瞥到一撮不羁撅起的黄毛。 “姐姐,你吃饼干吗?”他单只胳膊夹着包费力地用牙齿撕开明黄色包装袋,献宝似的送到她眼前。 是黄油口味,凡岐捏了一片塞进嘴里,朝他随意比划了一个自己也看不懂的手势。 反正这人也看不懂手语,她自己也不会,权当比划的是感谢的话。 “不谢不谢!”黄毛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屁颠屁颠跑回佛伦斯身边。 “你好像很亲近她。”佛伦斯开玩笑地说。 黄毛讪讪一笑,“没有,我家里有个姐姐,和她年纪差不多,也是这样面冷心软。” 佛伦斯:“她?心软,她可不是那种面冷心软的人。” 黄毛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队长,我听说你有一个妹妹,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佛伦斯稍微有几秒钟的愣怔失神,随即很快地回答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没事,要我说啊队长,赚钱固然重要,但家人远远比这些身外之物更宝贵,等这次任务结束了,你也请个假回去看看。” “是啊。”佛伦斯轻笑着仰起头,浅绿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再垂眸已经恢复了正常,“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比亲人更珍贵。” 等到吃完小麦饼补充好水分,凡岐重新戴上手套,刚准备换个姿势站缓解一下腿酸,站在队末正在喝水的男生冷不丁一头栽进水里。 “怎么回事!”黄毛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他,却被一股力道带倒在水里,有什么滑腻腻的绳状物狠狠勒进了皮肉中。 血雾霎时在水中蔓延开来。 佛伦斯手疾眼快地托住他们的脸抬到水面上方,防止呛到水。 奇怪的是,这水并不深,他们却始终站不起来,手脚并用的费力扑腾起来,还呛了满口鼻的泥浆。 凡岐蹲下身隔着手套抓住黄毛不断抽搐的小腿,只见脚踝处被啃得血肉横飞。 她上手摸去,按着黄毛细瘦的脚踝骨聚精会神地摸索着什么,突然用力一拽。 一条通体莹白手指粗的水蛭速度极快地想要游走。 清脆的叮的一声,水蛭被一柄蛇皮匕首钉在地上,竟是长达半米,莹白身体里还流淌有鲜红的血液,正是它从人身上啃噬而来的,此刻被匕首拦腰斩断身体,痛苦而狰狞地扭曲起来。 佛伦斯如法炮制,拽出了寄生在男生身上的水蛭,当即切碎远远地扔进水里。 “晦气玩意儿。”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把男生背到背上,指挥着众人帮忙,“我背包里有纱布和止血药粉,赶快给他们止血。” 说着,佛伦斯递给凡岐一个眼神。 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却见黄毛少年猝不及防被凡岐以一个横抱的姿势带离水面,被血浸透的裤脚还在往下缓缓地滴。 情势所迫,虽然不情愿,凡岐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接触到别人衣物之外的皮肤。 “我草——”黄毛羞耻万分地挣扎起来,绝望的发现这姐力气大到离谱,他压根动不了,眼见着同伴憋着笑走过来给他上药,黄毛干脆摆起烂地往凡岐肩窝一埋。 眼不见心不烦。 除去有点丢人以外,还挺有安全感。 被水蛭寄生过的地方已经止住了血,但在伤口愈合前,还不能沾水,佛伦斯思索了一会,尽量委婉地说:“我们这样是没法进入森林深处的。” “现在还能背着你们走,再走会里面的淤泥更深,还可能有隐藏的险要地势,稍有不慎大家都要没命。” 黄毛挠挠头,沮丧道:“我还是留在这吧,我们就在这边等你们出来。” 另一个受伤的男生也赞同地点点头,老实说,他压根没想到河浦森林的危险程度这么高,刚进来就见了血,要不是现在没法原路返回,他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等等,队长,那我们在哪等啊,这边都是水,也没有能坐的空地。” 凡岐微挑起眉,她倒是想到一个既没有水又有空地坐的地方。 佛伦斯:“我们一路上看到的车不就能坐。” 黄毛委屈地睁大眼,“可是车里都是水怎么坐啊?” “呼——”佛伦斯重重舒出一口气,强忍住狠狠踹他一脚的冲动,心中默念着他是伤患不能动粗,“谁让你坐车里了,我是让你坐车顶!” 黄毛:……哦。 有人想要帮凡岐拎背包,她拒绝了。 有辆底盘较高的越野车就翻倒在他们不远处,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凡岐稳稳抱着黄毛趟水过去,在准备把他举到车顶上时,他竟然感到难为情起来,拍了拍她的肩,示意把自己放下去,“姐姐,要不我自个爬上去吧。” 黄毛本意是客气一下,以此来挽回自己仅剩的一点自尊心,没想到凡岐不但读懂了他的意思,还真的松了手,任由他金鸡独立地站在那里,傻愣愣地回望着她。 怎么真的松手了。 磨叽什么,怎么还不爬上去,凡岐不耐烦地歪了歪头。 “那什么。”黄毛支支吾吾道。 路过的佛伦斯把受伤的男生稳稳送到车顶,不忘嗤笑一声表达自己的鄙夷,“这个时候就别逞强了。” 凡岐大概读懂了佛伦斯的唇语,当即就明白了他是怎么回事,没必要的自尊心而已,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便钳制住黄毛的双肩,轻轻松松举起他托送到车顶。 安置好两个伤患,凡岐和佛伦斯加快速度原路返回,黄毛不放心似的大喊:“队长,你可一定要回来带我们出去啊。” 佛伦斯笑容有片刻的凝滞,然后朝背后两个盯着他背影的半大小子挥了挥手,“放心。” 没有了负重,凡岐的步伐轻松了许多,赶回去用的时间也缩短了很多。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原本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的佣兵们不见了,凭空消失般,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全都悄无声息的没有了踪迹。 水生树长长的细弱枝蔓垂在水面,激起几圈清浅的波纹,佛伦斯为了背人卸下的包沉甸甸地砸进了淤泥里,他离开之前把包交给了一个有酒窝的年轻男人。 繁茂的水生树枝叶密匝,簇拥着通向森林深处,周遭万籁俱寂,凡岐此刻失去了听力,但其他感官也相应地变得敏锐起来。 她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 有什么东西趁着他们不在,袭击过这里,可她听不到任何动静也就算了,连佛伦斯也没有听到一丁点打斗声吗,不太可能。 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缓缓浮起来。 凡岐猛地转过身,对上佛伦斯那双隐忍中带着愧疚的眼睛,右手忽然传来剧烈痛意,骨锯也掉落进水底,她被人勒住脖子掂了起来。 那人身量极高,站直时凡岐几乎是双脚悬空地被勒住脖子吊在半空中,眼前佛伦斯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她面色涨得青紫,用全力曲起膝盖往后方踹去。 被踹到裆部的男人痛苦不已的空出手捂住痛处,力度稍有松动,凡岐便拧住他的大拇指往反方向死死扳去。 指骨传出清脆的错位喀嚓声。 凡岐半跪在水中咳得面庞青紫,她眼前因为缺氧而模糊浑浊,只觉得天旋地转,勉强摸出匕首刺向意欲重新控住住她的佛伦斯。 凌厉刀风袭过。 在佛伦斯痛苦的嘶吼声中,凡岐把插进他眼睛里的刃面缓缓转了个方向,血糊糊的眼珠软塌塌掉在水里。 温热的血液迸溅在她眼睫上,影响到了视线。 她抹了把脸,呼吸粗重地跪在水里摸到自己的骨锯捞起,对准佛伦斯的胸口高高举起,还没刺下去,就被水底冒出来的大堆淤泥裹住。 连佛伦斯和高个子的男人也被卷了进去。 那淤泥蠕动着像是有了生命,慢慢膨胀成树木那么高的人形,不断有混着腐臭鱼虾的黏腻泥点从它身上落下。 人形淤泥里传出令人毛骨耸立的咀嚼声,原本深黄色的淤泥也沾染上暗红色血迹。 突然,它蠕动的动作一滞,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极其难吃的东西,嘴巴处化出了圆圆的黑洞。 凡岐被囫囵地又吐了出来。 身上有深浅不一的出血点。 难闻的酸液沾满了全身,凡岐只觉得恶心,脑袋传来尖锐的嗡鸣声,她缓慢地伏到地上,像是脑中有道开关被截断,一瞬间失去意识。
第25章 “n1型耦合剂准备完毕。”一道顿挫无波的机械声响起。 “好, 现在开始缝合。” 耳边传来近似呓语的声音,平静无起伏的电流声突然有了剧烈的波动,在那大幅度的起落后,人体监护仪上的电波指数开始围绕正常值变化,直至稳定下来。 意识模糊中凡岐好像俯视观察着一台手术,却始终隔雾看花般看不清楚,平稳的电流声在耳边鼓噪个不停,那些声音也没有消失,让她头痛欲裂。 “腹腔缝合完毕。” “现在开始进行仿真皮粘合,型号416……” 好吵,这是凡岐的第一反应。 等等,我的听力好像恢复了。 身体宛若被打碎重新拼装起来, 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不疼的,视线里那簇狭窄的光亮忽然展露全貌。 她似乎是在一处山洞里,目光所及之处,苔藓长满了整面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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