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苔藓植物的颜色过于鲜艳,浓重的像是泼了几桶染料,在黑洞洞不见天日的洞穴中更显得怪异危险。 凡岐仰躺在硬硬的地面上,浑身疼痛难忍,头皮也凉飕飕的,空空如也的胃时不时抽搐一下,也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 骨锯柄冷硬的触感犹在,她居然还牢牢攥在手心,凡岐缓缓吐出一口气, 扶稳地面坐了起来。 有人走近蹲在她身边, 诧异地说:“伤成这样都没死,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凡岐虚弱道:“这是哪?你是谁?” “问题还挺多。”那道有些稚嫩的女声轻嗤了一下,盘腿在她身旁坐下,冷嘲热讽地说:“在高级污染物的洞穴里,我们现在都是它豢养的肉菜,至于我是谁,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说着说着,女声突然哽咽了一下,“我怎么这么惨啊,我就是想出来散散心,什么继承破位置,我才不稀罕,我只想回家。” 什么继承位置,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难道是历史书里的皇帝吗,有皇位要继承,凡岐本就头昏脑涨,现在被她一吵,脑中更是一团乌糟糟的乱麻,“你安静会。”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冷斥吓到,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又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你凶什么,你凭什么凶我,我看你可怜还好心喂你喝了点水,我长这么大就没人敢这么对我。” “抱歉。”凡岐此刻真的很想揉揉眉心,奈何做不到,只能作罢。 女孩轻哼一声,吸了吸鼻子,嗓子带着很重的鼻音,“算了,原谅你了。” 看来自己当时确实是被那堆淤泥给吐出来了,凡岐合上双目,回想当时的情况。 那堆淤泥的内部就像是什么布满倒刺的封闭圆桶,在她身上制造出深深浅浅的伤口外,还分泌出了一种酸臭的黏液,具有一定的腐蚀性。 “你刚刚说,这里是高级污染物的洞穴?” “对啊。” “那你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凡岐是真的很困惑,因为那堆淤泥毫无预兆地把她吐了出来。 即便这样,她还是受了严重的伤,可和自己待在一处的女孩显然精神气很足,还有力气哭。 女孩愣了愣,反问她,“我怎么知道,我被它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在里面昏迷了,不过有点奇怪,它好像没有想着立马吃我们,把我们吐出来就离开了,现在都没回来。”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嗯,看到你了,半死不活地躺在那。” 凡岐:…… “我是说污染物肚子里面是什么样的。” 闻言,女孩极夸张地做出呕吐的声音,“呕,一想起来就恶心死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再这么问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凡岐干脆问她,“你有没有看到它肚子里有很多锋利的倒刺。” 见女孩愣住,凡岐又换了种说法,“你身上有伤吗?” “没有啊,除了黏答答有些臭,不是,它肚子里哪有什么刺,你是不是磕到脑袋了,要是有刺我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或许是吃饱了把她们当做储备粮。 凡岐皱起眉,不对,这不合理,如果污染物真的吃饱了,又怎么会在吞下她之后又吐出来。 一个想法从脑海中闪过,乱麻般的思绪突然就通顺了起来,如果是有什么东西让污染物排斥自己呢。 她当时被它肚子里的倒刺勾的浑身是血,血,凡岐陡然反应过来。 是血,关键点在血。 怪不得,怪不得那只污染物没有吃掉她,它很可能是在碰到血液后才急匆匆把她吐了出来。 而女孩是在她之后被捉的,污染物没有立即吃她的原因有可能是它没有胃口。 或许是因为沾到了她的血,它才失去了进食的欲望。 想通的一瞬间,凡岐难以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那半管强行注射进她身体的针剂,虽然带来了不少麻烦,但在关键时刻总能保住她的性命。 “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你身上有吃的吗?”凡岐冷不丁问道。 “吃的?你还想要吃的,我就剩下半壶水都喂给你了,哪里还有多余吃的喂给你。” “你想回家吗?” “当然想。”女孩瞬间蔫了下去。 “那就按照我说的做,我能带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就凭你,女孩本来想开口嘲讽,但见凡岐神情平淡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压低了声音,“你认真的吗,可是你现在这种情况站的起来吗?” “反正都会死,要不要赌一把,说不定会有生路。” “行吧。”女孩抿抿唇,在自己口袋里掏来掏去,最后找出来一小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拆开包装递到她嘴边。 “什么东西。”盯着女孩指间捏着的黑漆漆的块状物,凡岐显而易见的有些犹豫。 “这可是巧克力,很贵的。”女孩不情愿地捏着巧克力往凡岐嘴边怼去,“要不是你说赌一把,我就留着自己吃了,临死前能够吃到好吃的我还是很满足的。” 原来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就是巧克力。 凡岐咬住这传说中价格十分昂贵的巧克力,皱着眉囫囵嚼了嚼咽下去,有些苦,但苦中又夹杂着甜,似乎里面还有脆脆的榛果。 进完食没一会儿,凡岐明显感觉到身上有了力气,于是背靠石壁站了起来,环顾周围,终于得以看清这处洞穴的全貌。 水生树盘根错节的根部一直蔓延生长到洞穴的石壁顶上,几乎遍布了整面石壁,洞穴四面不透风,只有角落里有一汪潭水。 凡岐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可以探查水潭深度的工具。 凡岐在潭边趴下,把胳膊尽力往水中伸,碰到底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不算深,只要水潭里是活水,那就一定能够通到外面。 她又摸索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通水口。 如果她们想要出去,就必须从唯一的水潭里潜游出去,只是不能确定从通水口到水面还有多长的距离,但现在的情况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趁污染物还没返回来吃掉她们,她现在也刚好恢复了点体力,说不定还能绷着一股劲游出去。 “会游泳吗?” “会一点,但也不是很熟练。”女孩看看水潭又扭头看向凡岐,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你不会是准备让我从这里游出去吧。” “对,不过不是你,是我们。”凡岐正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梅莉。” “好,梅莉,听我说,一会你跟着我从这里跳下去,出了通水口就往上方游,要跟紧我的速度,明白吗?” “不是,我不行的。”梅莉惊慌地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我憋不了那么长时间的气,我会淹死的。” “那你是想死在污染物肚子里,还是被淹死?” 梅莉崩溃道:“我就不能不死吗?” 凡岐微挑起眉,“如果你什么都不去试,才一定会死。” “算了算了,那还是淹死吧,污染物的肚子里实在是太臭了,我宁愿干干净净地去死。” 虽然水潭里的水也没见得多干净就是了。 “现在,憋气,我数三个数,我先跳,明白了么?” “等等,不是,这么急吗。” 话没说完,凡岐捏住鼻子跳了进去,矫健的身形晃眼间就失去了踪影,梅莉手足无措地愣了片刻,深呼吸一口,赴死般紧闭着眼跳进水潭。 她的脚很快就触碰到底面,循着通水口往外游,候在不远处的凡岐看到她跟着出来了,用力蹬住地面挥动着四肢借力往上游。 梅莉学着她的动作借力向上游,在失去力气前奋力地把头探出水面,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再多憋一会她都得晕厥过去。 “往岸上游。”凡岐扭头喊道。 她是铆了一股劲儿才在窒息前浮上来水面,此刻浑身的伤口都疼了起来,双腿也因为高强度的活动开始一阵阵抽筋。 “你怎么了!”见凡岐满额是汗地费力把口鼻露出水面,放松身体尽量漂在那里不下沉,梅莉有些着急地往她那边游去,奈何四肢酸软无力,一扑腾居然还呛了潭水。 “你别急。”潭水浮力大,凡岐此刻已经稳稳地漂在了水面,叮嘱道:“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你先到岸上,再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工具扔给我。” 梅莉应了声,慢吞吞地往岸边游,终于泄力般瘫倒在岸上,“累死我了。” 她来不及多歇一会,深一脚浅一脚地边走边找有没有趁手的工具,最终从岸边的水生树上扯下来一根垂蔓。 使劲扯了扯。 还挺结实的。 耳边是潺潺水声,凡岐仰躺着浮在水面上,突然被垂蔓打到了脸,她一把拽住,在梅莉费力地拉着她往岸上使劲时,尽力地挥动双腿帮助她分担一点。 “啊,累死了。”梅莉双目呆滞地瘫倒在地,合上眼喃喃道:“我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些。”
第26章 通水口直接通到了河浦森林外面,但不是凡岐随佣兵团来时的那条路,附近有大片大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寂静冷峭。 在岸上休息了片刻,凡岐轻轻揉了揉因痉挛过度而酸痛的肌肉,看向瘫倒在一旁的梅莉,方才只顾着离开洞穴无暇顾及其他,这时才注意到梅莉的不同之处。 即便浑身湿淋淋狼狈不堪,但皮肤雪白柔嫩,不像是经过风吹日晒的样子,再加上梅莉言语间无意识透露出的骄矜天真,都能看出这是个养尊处优被爱浇灌着长大的人。 凡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现在的处境,“我马上就要走了, 你自己回家,可以吧。” “啊。”梅莉无辜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要丢下我让我自己回去?” “对。” 把擦拭干净的骨锯收回腰间,凡岐蹲下身拧干裤脚的水, 又活动了一下手脚, 身上较浅的伤口基本上都已经愈合了, 但此地不能久留。 眼见着凡岐就要离开,梅莉急惶不已地追了上去,挂坠般吊到她身上,“你等等,我还没报答你呢,我家里有很多很多钱,你把我送回去,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我自己会赚。”凡岐轻轻拂开女孩缠住她的一双胳膊。 “那权力呢,我母亲说世上的人都爱权力,沾到权力就如同吸食了罂/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把我送回家。” 每走一步,女孩都会锲而不舍地小跑着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你就没有想要的吗?我不信,我不管,你要把我送回去。” 凡岐无奈地停下脚步,垂眸认真地盯着她,“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梅莉气喘吁吁的,闻言撇撇嘴道:“你可真奇怪,不过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大可以都去试试,什么事让你感到愉快,你想要的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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