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会筑起结界,修为高深者选择杀死鬼兽,修为低下者扭头就跑... 只有叶淮,有强悍的修为,和一双傻乎乎的狗眼,总是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江荼轻轻摸了摸身上的金润灵力。 他知道叶淮的心意,也一路都在利用叶淮的心意。 江荼拽红线的力道大了些,拽得叶淮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师尊,师尊...您走得太快,弟子跟不上...” 江荼冷冷道:“跟不上就靠近点,这也要我教你?” 转过头的瞬间,他看见叶淮的眼睛,像黑夜中的萤火一样明亮,因为他一点点的态度柔软,就心满意足。 江荼怎么会不心软? 可他没有选择。
第070章 灵墟变(七) 尘世阴面, 某处岩石间。 严春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 尘世阴面被浊息腐蚀,他对时间的认识也逐渐归于虚无,偶尔觉得不过才躲藏了几个时辰, 偶尔又认为已经过去几天几夜。 唯一确定的, 是他快要异化成鬼兽了。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 严春生心里警铃大作,顾不了许多, 一把符箓就往身后丢! 轰!的一声,他的符箓被一个巨大八卦盘挡下,八卦盘后传来一声惊呼:“干什么啊,严师兄,我好心来救你...你打我干什么?” 严春生气喘吁吁, 定睛一看, 对方已经收起八卦盘,也是呼吸急促。 严春生没见过此人,但灵墟山弟子众多,不同长老座下的底层弟子, 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 对方穿着灵墟山的制服,法器又是八卦盘, 严春生心下已经信了大半。 再想到他说的话,严春生一喜:“你是首座派来的救援队?” 对方一愣:“严师兄,看来你已经异化得很严重了...我是和你一队巡逻的杨禄啊,你不认得我了?” 杨禄?严春生有些没印象,但他同时发现自己对其他队友也没了印象:“那你说救...你怎么救?” 他的视线落在杨禄身上:“你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没被浊息影响?” “那是,”杨禄颇有些沾沾自喜,“我是涿风长老座下弟子, 出发前我从长老那儿得到了一瓶灵药,能有效缓解浊息异化。” 涿风长老, 严春生记得,是灵墟山资历最深的长老,三阶药修。杨禄的话瞬间变得可信起来。 严春生有些急切,浊息让他的身体剧痛不已,下意识想到其他队友:“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不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杨禄欲言又止:“不行啊,这药一共只有两颗...我吃了一颗,还剩一颗。严师兄是队长,我才想着给你,你不要,我去给许师姐了。” 严春生一愣。 求生的本能让他出言阻拦:“等等!你说得对,我是队里修为最高的,应当给我,等我好一些,就带大家杀出去!” 杨禄这才有了笑意,一颗圆润的药丸被他倒在掌心里,递给严春生。 严春生一口吞下,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一点也不痛了:“好,果然是好药!快快,我们想想如何出...” 话音未落。 一根红线突然缠上他的指尖,烫得严春生猛地一抖,像碰到了喷溅的火星。 这一抹红,红得耀眼,红得璀璨,是一片漆黑的尘世阴面不该有的颜色。 严春生听到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岩石中探出头去。 浊息都在躲避他们的锋芒。 先是一片红色衣摆滑入视野,像一团烈火,红衣外又披着一层金色纱衣,视线再往上,严春生对上一双冰冷平静的柳叶眼,五官俊朗而凌厉的红衣男人,头也没低,好像数罪的判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红衣男人身后,是一个看上去年轻一些的青年,与男人相比,他生得就要好相处许多,眉眼弯弯自带笑意,如灿烂的骄阳,要驱散所有阴霾似的。 严春生指尖的红线动了动,他低头一看,红线的一端就在红衣男人指尖,红衣男人与那青年手中还有一根红线牵着,更粗也更红。 严春生看着江荼出神的时候,江荼也在打量着他。 荼靡花指引他们到了这里,这群巡逻弟子还算聪明,将自己藏在岩石之间,岩石外又铺设了阻断气息的法阵,这才得以在浊息如此浓重的尘世阴面,躲藏数个时辰。 不过,他们的状况看起来已经不太好。 江荼注视着严春生糜烂的半张脸,不断有浊息钻入他的皮肉中,像生了蛆虫的腐肉,但严春生好像无知无觉,江荼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 他取下腰间的八卦盘:“我们奉留鹤仙君之命,来带你们回去。” 严春生瞪着浑浊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八卦盘,紧接着,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完好的半边脸欣喜若狂:“是,是灵墟山的八卦盘!有人来救我们了,快,大家快起来!” 说着,他转身冲入更深的石洞中。 江荼迈步紧跟。 甫一踏入,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数名身穿灵墟山制服的修士横躺在地,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异化的痕迹,只剩骨骼的还算好,有的皮肉黏连着垂下,好像熔化的蜡烛,滴在地上,看着就剧痛无比。 这就是异化的恐怖之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呻.吟声不断,而更深处的地方,江荼眉头一蹙。 ——是七具白骨。 已经被腐蚀得彻彻底底,只有零星几块烂肉还挂在白骨上,白骨的身下,一滩滩黑红液体连成一片,像石洞中的水洼,正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臭气。 即便深知这股恶臭的背后是深刻的苦难,身体也本能地发出尖叫,想要逃离。 就连江荼也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别提身边那只嗅觉灵敏的麒麟。 江荼一扭头,叶淮眼眶都有些被呛出的泪花。 他转手拍了一朵荼靡花在叶淮鼻尖,荼靡花浓郁灼烧的香气驱散尸臭。 叶淮眨了眨眼,现在的场合不允许他表现出欣喜,亮晶晶的眼睛却暴露出他内心的喜悦。 还是那么容易满足。 江荼摆了摆手,等待着严春生将幸存的修士们都唤醒。 红线迅速缠住幸存者们的手掌,源源不断的灵力输送过去,勉强暂缓异化的进程。 江荼道:“走吧。” 严春生还有些犹豫,频频看向地面的尸骨:“我的同门...” 江荼的脸上毫无慈悲:“你活着出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别再浪费时间了。” 如果情况允许,江荼当然愿意为这些守护天河结界而死的修士,尽最后的哀荣。 但此刻自身难保,再做这些,就显得爱鹤失众。 严春生一众看着江荼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与畏惧。 江荼很熟悉这样的目光,他向来冰冷薄情,并不介意旁人将他视作怪物。 他拽了拽红线,强迫几人随他同行。 走出石洞,铺天盖地的浊息不仅挑战着生理极限,同时也将人的心理压抑到了极限。 叶淮在最前开路,江荼在最后,时刻注意着其他人的状态。 他的前面就是严春生,这个异化严重的修士一定要殿后,江荼推辞不过,最终答应下来。 严春生第无数次向江荼询问:“我们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吗?为什么我觉得...我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江荼这时却很有耐心,看着严春生扭曲的脸,他的异化速度快到惊人:“不,我们一直在前进。跟紧我,就能出去。” 严春生似乎松了口气,又苦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我是队长,却没能保护好我的同门...出去以后,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首座大人。” 江荼摇摇头:“他不会。” 你们为了守护灵墟山舍生忘死,又有谁敢对你们指指点点? 严春生沉默片刻:“十二人出发,只有六人还...此间苦楚,不知要多久才能消解。” 此言一出。 队伍猛地停下。 正前方,一道金光亮起,江荼远远对上叶淮警惕的目光。 而同行的灵墟修士,或多或少,脸上也写着惊恐。 唯有严春生无知无觉:“怎么突然停了?是遇到鬼兽了吗?” “...”江荼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六人?” 严春生点点头:“是啊,六人,不是六人么?” 江荼的声音冷了几分,红线上灵力暴涨:“你再认真数一数。” 在场众人,算上他和叶淮,一共也只有七人。 六人还。 ——多出的那个人,是谁? 严春生愣住了,他按照江荼所说,从后往前,每数一个人,就喊他们的名字:“...张师弟,林...黄...陆...许师妹...” 五个...严春生眨了眨眼,又数了第二遍,还是五个。 他数了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数到第七遍时,江荼切断了严春生与其他人相连的红线。 与此同时,严春生蓦地发出一声大叫,将除了江荼和叶淮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对!不对!是六个人,绝对是六个人!少了一个,少了...我把他忘在石洞里了!” 他本就失焦的眼睛开始流泪,但很快泪水不再是泪水,粘稠的浊息顺着他腐烂的眼眶流下,严春生的身躯开始不断膨胀,皮肤下像有煮沸的气泡在咕噜咕噜往外冒。 严春生一遍一遍数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变化:“不行啊!我得回去救他,我是队长,我是师兄,我要想办法救他...不对,不对,六个人...六个人!” 江荼向叶淮递去一个眼神,然而严春生猛地扑向离他最近的许姓修士:“许师妹!你说,是不是应该有六个人?还有、还有...对,我想起来了,还有杨禄师弟,我们把杨禄师弟忘记了!” 他肿胀的手紧紧搭着许闻的肩膀,许闻惊恐地瞪大眼睛,此刻严春生的外貌比之伥鬼还要可怖百倍。 没人敢贸然动作,一个不慎惹了严春生发狂,许闻也会丧命。 江荼的赤红灵力形成锁链,沿着严春生的腿根,如蛇般轻巧向上攀行。 与此同时,叶淮的金色灵力缓缓缠住许闻的腰。 “杨禄师弟,许师妹,你跟我一起去救他,走!我们一起去救他!”严春生越来越激动,不由分说攥住许闻的手腕,“走!” 浊息烫伤了许闻的皮肤,少女的眼底全是不忍和恐惧神色,泪花闪烁间,她与江荼目光相接。 江荼轻轻点了点头。 许闻脸上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但她很快不再犹豫,努力地向与严春生相反的方向挣扎:“严师兄!你清醒一点,我们队伍里...从来没有...姓杨的人!” 严春生的动作骤然停止,像被摁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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