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的手掌猛地掐紧,呼吸有些急促。 空明山怎么会知道?难道当年劲风门真的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空明山?! 江荼一只手抵上唇瓣轻压,示意叶淮控制情绪。 另一片荼靡花瓣也开始燃烧。 “回首座大人,见到了,乳臭未干,不足为惧。” 这声音听着也耳熟,是祁昭。 鲲涟仙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现下是来去山派内门弟子?” 祁昭很是恭敬:“是,他的师尊好像姓江,孙儿派人调查过,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散修,一无背景,二非世家,刁民而已,不足为惧。” 江荼面无表情,伸手一抓将煞气掐灭,又弹了一缕灵气到叶淮眉心。 叶淮一个激灵,捂着额头眼巴巴瞅过来,竖成一条线的眼睛缓缓散成圆形,很不服气地鼓着嘴,因祁昭对江荼的轻蔑而着急上火。 江荼一时分不清他是河豚精还是麒麟骨,心想祁昭的话虽不好听,但大多都是事实,他本人都没生气,叶淮为何气成这样? 理解不了。 那边,鲲涟仙君叹息一声:“籍籍无名?你可有注意到他修为几何?” 祁昭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嘴硬:“孙儿当然注意到了,是三阶大圆满。但空明山下的三阶大圆满,都记录在册,这个刁民不知从哪里半路杀出,怕是来去山派为了给自己长脸,用药堆起来的假货吧。” 修真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 鲲涟仙君不置可否:“那你可注意到那麒麟骨的修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境界?” 祁昭过了一会才闷闷道:“三阶初期。满打满算他才入门三年,谁知道他的修为是不是也...” 鲲涟仙君道:“雷劫做不得假。” 祁昭大惊:“什么?!那日的雷劫是...” 鲲涟仙君的声音沉了几分:“这三年你在三阶大圆满桎梏不前,可麒麟骨却能直接飞跃至三阶,你怎么不想想,来去山派偏远之地,灵脉如何与空明山相比?” “昭儿,你现在还觉得,那散修是个用灵药堆起来的花架子么?” 祁昭咬了咬牙:“...这不可能,难道因为他是麒麟骨,所以天赋异禀?首座,我这就去将那散修的生平再查一遍...” 鲲涟仙君打断了他:“昭儿,祁家一脉,光旁系就有二十三支,其中唯有你与旸儿,与我血缘最近。可惜旸儿早亡,而你...还太年轻。” “从今日起,你就好好作为青年一辈,参与补天仪式吧,别的,就不用管了。” 祁昭不可置信,有布料摩挲声传来,似乎是他在地上跪着爬行:“首座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鲲涟仙君道:“我会让你三叔主理接下来的事务,你好好准备吧,多与麒麟骨切磋,向他取取经。” ——江荼覆手挥去花瓣,煤油灯上重新燃起不昧火。 “...空明山盯上我们了吗?”叶淮本能地征求江荼的意见,“师尊,我们该怎么做?” 江荼道:“来之前你就该做好被盯上的准备。旁人的事我们管不了,做好分内事就是。明日弟子切磋第一日,早些休息,别给我丢人。” 说罢他就解了外袍,向其中一间卧房走去。 叶淮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走入另一间卧房。 卧房很小,除了一张床,别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唯一的床铺也小得可怜,叶淮躺下脚都会超出长度。 他瞪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处刑曜暄时的异常反应让他心神不宁,而鲲涟仙君和祁昭的对话几乎将阴谋二字写在脸上。 光鲜亮丽的空明山好像一座魔窟,而他,麒麟骨,就是人人垂涎欲滴的饵料。 但方才听他们对话时,叶淮没有感到一丝一毫恐惧,唯一的情绪波动,就是祁昭对江荼的轻蔑,让他怒不可遏。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江荼身后,什么也做不了的小炉鼎了。 他有三阶的修为,该轮到他保护江荼了。 叶淮拨弄着手腕上的麒麟手串,鼻尖凑近那只小麒麟,用力嗅了嗅。 江荼的气息早就被他自己的味道掩盖,叶淮干脆坐起,将手掌缓缓贴上墙壁。 一墙之隔,就是江荼的房间。 或许运气好,江荼卧房里的床,床头也朝着这堵墙,那么... 这样是不是也能算做又与师尊同床共枕了? 这个念头冒出的刹那,一股诡异的燥热从小腹一路攀升。 最近他的金丹处偶尔发烫,燥热发自骨髓深处,让叶淮时常处于烦躁边缘。 想想就是渡了雷劫过后,才出现的异常,可没过几天就启程来了空明山,叶淮不愿因自己的事情拖累整个门派,最主要的是不想让江荼担心。 毕竟只是小腹热一热,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但现在... 身体某处的反应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往日过一会也就自己消下去了,可不知是不是先前被江荼那样亲昵搂着,又或是江荼就睡在隔壁催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叶淮越想冷静越是冷静不下来,清心咒念了少说几百遍,还是不肯服软。 好热,热到大脑甚至无法思考,好像周遭都是烈火,而他被架在火上灼烧。 叶淮将脑袋抵上墙壁,冰冷的墙并没能安抚他的燥热。 他认命地闭上眼,手掌粗.暴地攥上去,喉间发出一声轻唤。 “师尊...”
第038章 补天仪式(四) 翌日。 天色蒙蒙, 似亮非亮。 “这天色...”叶淮揉了揉眼睛,鼻尖耸动几下。 江荼仿佛看到只在陌生地域警惕环视的大狗,忍不住摇头:“闻出什么来了?” “...”叶淮沉默了一下, 道, “很不舒服的味道。” 江荼抬手搭他颈侧:“昨晚没睡好?” 叶淮的鼻尖诡异地红了一下,他当然不敢说昨天自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都做了什么, 如今想起来他都羞愤欲死,只能吞咽一下,默认。 江荼道:“今日试剑,祁昭恐怕会找你麻烦,你若是身体不适, 让掌门别安排你出战。” 弟子切磋的正统名字叫做试剑, 切磋只是俗称。 叶淮很是感动:“师尊...” 江荼无情道:“省得给我丢人。” “哦...”叶淮垂下头,又坚定道,“没事,师尊, 我不怕他找我麻烦。” 江荼一哂,不再说什么。 来去山派住得偏远, 不得不起得更早,以防迟到。 程让边走边打呵欠:“真是起得比鸡早...偏偏空明山还不让御剑,说会扰乱灵脉...拉倒吧,我看他们自己不是御剑御得挺欢——” 说话间,他们头顶掠过数道金色身影,正是空明山修士从内门方向御剑而行,转瞬间就超过他们, 消失在前方。 程让骂了一声,被迫加快脚步。 可惜紧赶慢赶, 他们赶到时,第一轮试剑的抽签已经结束。 空明山素来大权在握,不会给任何人同台竞技的机会,就连抽签也亲力亲为,几名空明山弟子将签筒收好,抱拳道:“三爷,好了。” 被称作三爷的是个略有些肥胖的男人,肚皮将空明山华贵的布料顶出个弧度,笑呵呵道:“好,好,辛苦诸位了。” 又朝台下中界仙门拱手:“诸位道友,千万叮嘱自家弟子,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 说罢,他便招呼众人开始试剑,自己走下台去。 程让适时插话:“这是空明山的三长老,祁沣承,在空明山二十多名长老里,就数他对中界态度最和蔼,可惜天资也最差,迄今也不过三阶修为。” 白泽四处张望一下:“昨天趾高气昂那个小年轻怎么不见了?” 江荼道:“谁知道呢。” 他当然知道,祁昭昨日被免去主理职务,换成了这位看起来憨态可掬的祁沣承。 参与补天仪式的门派众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浪费时间,每一轮切磋都开辟了六个场地。 第一轮试剑没有抽到叶淮,江荼寻了个人最少的看台角落,师徒二人并肩坐下。 江荼对其他人的表现没什么兴趣,至多看到来去山派弟子上阵时,会认真观看全程。 其他门派的修士倒很是激动,隔着老远也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偶尔还有质疑别人耍赖的嚷嚷。 这也难怪,输赢都代表着师门的脸面,更是在仙山前争取头筹的机会,人人都想在下一届的仙谱上获得一席之地,很难不激动。 过了一会。 “师尊,是他。”叶淮突然出声,示意江荼看向场地中央。 江荼看过去,只见一个矮小瘦弱的背影,抱着一把拂尘,一步三顿地走上比试台。 是祁弄溪。 说来也奇怪,祁弄溪一上台,原本没什么人的看台竟涌来许多人,看他们的服饰,并非是与祁弄溪对阵那人的同门,看来只是些凑热闹之人。 “就是他吗?空明山有史以来的最大废柴?” “正是他,想想祁旸陨落时不过二十七岁,地阶修为,如今的二公子祁昭二十出头也有三阶大圆满...祁家青年一辈中的三阶更是数不胜数,唯独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是一阶。” “怪不得有人说首座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好,怕是被这位气出来的吧?” “啊?老爷子身体不好?你听谁说的?” “...” 江荼竖着耳朵听他们攀谈,没听几句,比试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尘烟四起,只见对面的修士只挥出一剑,祁弄溪就被他瞬间掀飞,整个人直接摔出了场地,沿着台阶一路滚到地面。 他颤抖着咳出一口血,身上脸上都是尘土和伤口,看着好不狼狈。 被逐出比试台便是败北,开战不过眨眼,胜负已分。 来看热闹的人长吁短叹。 “果然是废柴,我要是首座我也会被气死。” “他的对手是...二阶中期吧?这修为在青年一辈也算得上翘楚了,输了也难怪。” “话说回来,他叫什么名字?” “谁会记得废柴的名字啊,哎呦喂,看了都觉得丢人。” “...” 围观者作鸟兽散。 江荼垂眸看向祁弄溪。 旁人战败,他的师尊同门,至少会为他疗伤、接他离开。 可祁弄溪这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几步踉跄着往外走,负责维持秩序的空明山弟子都假装没有看见他,始终不闻不问。 他短暂地走到阳光下,被众人嘲骂耻笑,又重新走回阴影里。 忽然,阴影动了动。 黑猫贴着祁弄溪的脚踝,蹭着他,祁弄溪似乎笑了笑,抹去脸上的血,一人一猫就这么走远。 江荼收回目光:“第一轮结束了。” 他看到祁昭正从另一侧,专属于空明山修士休息的高楼里走出,对叶淮道:“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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