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直站在江荼身后的高挑青年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晚辈叶淮见过劲风门诸位前辈。”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分明眼前的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劲风门修士的神经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好像被野兽盯上。 然而身为威胁的来源,叶淮脸上挂着春风化雨的微笑:“不从哪里冒出来,只是晚辈不能眼睁睁看着前辈冒犯我师尊。” 劲风门修士眼神一变:“他是你师尊?——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炉鼎!” “没想到啊,三年没见,一个炉鼎都敢站上桌讲话了,好没规矩!” 此言一出,窃窃私语不断。 无人在意劲风门修士话中的刻薄,他们只在意眼前的青年拥着着珍贵的炉鼎体质。 叶淮迎着各色目光,从容地摇了摇头:“前辈贵人多忘事,晚辈姓叶名淮字风坠,乃来去山派长老江荼座下弟子,不是什么炉鼎,还望前辈不要再忘记。” “你还敢威胁我?”劲风门修士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我可是二阶大圆满,和你那赝品师尊不一样!弟子?你三年前连灵力也没有,就算一辈子拍马也追不上我等年少入门之人,也敢在我们面前叫嚣?” “...”叶淮却依旧不生气,脸上笑容还更加灿烂,只是重复道:“是吗?” 江荼微妙地看他一眼,叶淮借着姿势扭过头朝他吐了吐舌。 江荼平静地转开目光。 他知道这小子要干嘛了。 下一瞬。 一道凌厉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劲风门修士袭去!这剑光如灿阳耀眼,倏尔又似猛兽扑食,在场众人几乎能听到古兽吟啸,但很快反应过来,那不过只是剑鸣。 剑气如浪! 劲风门修士根本避无可避,这一剑要是击中他必然非死即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炉鼎恼羞成怒要在上界动手杀人之时,剑气突然停了。 只在劲风门修士面门前不过毫厘,如一阵风陡然由疾转徐,散入尘埃。 叶淮收剑入鞘:“前辈所言甚是,前辈实力强悍,晚辈弗如远甚。” 他故意露出腰间玉佩,宝蓝色比天空更加澄澈。 ——三阶。 一片惊讶之声。 方才目光暧昧的,都纷纷低下头去避开视线,生怕被逮住杀鸡儆猴。 叶淮却只盯着劲风门修士:“晚辈能有今日之修为,全靠师尊教导有方。” 师尊向来教导他,动手比动嘴更快,与其和旁人争论修为是否造假,不如一剑堵住悠悠众口。 果然此剑一出,所有质疑声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三年,三阶。 天才。不折不扣的天才! 能够教导出这样天才的师尊,修为怎么可能造假? 见风波平息,江荼适时进行收尾工作,朝劲风门拱手:“叶淮夸大了,江某还未曾替叶淮谢过诸位照顾之情,日后定当一并报答。” 他的语气从容平淡,举手投足优雅而矜持,好像真是对他们感激不尽。 劲风门的表情却齐刷刷一变。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么! 能把威胁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这对师徒...都是人才。 江荼无视了劲风门精彩万分的脸色,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手上力道一重,拽着叶淮就走。 叶淮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师尊,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找我们麻烦了,师尊,你轻点,...师...” 江荼走到无人处,脚步一停,转过身去。 叶淮险些撞在他怀里,一低头,对上江荼没有感情的柳叶眼,刚打算摇起来的尾巴蓦地耷拉下来,紧张地喉结滚动。 他看得出江荼的表情,知道师尊现在虽面色冷漠,实际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是啊,叶风坠,你可真厉害。”江荼微微仰头,自下而上的注视并没有让他的气势削减分毫。 叶淮紧张地眼睫剧颤,悄悄把衣服拉直一些,将玉佩藏起。 江荼冷笑,现在知道害怕了:“出发前我和你说了什么?” 叶淮的鼻尖冒出颗晶莹汗珠:“...收敛锋芒。” 可是劲风门对您出言不逊! 江荼哪能看不懂他不情不愿的眼神,道:“我知你不高兴,但劲风门本就与我们有过节,他们一时没认出你,你反倒自己惹火上身。” 汗珠从狗鼻子上坠落下去,叶淮嗫嚅着:“师尊,我不想...我给您添麻烦了...” “你是在给自己惹麻烦,”江荼收回目光,尔后抬手,向旁侧甩出一道灵力。 赤红灵力穿木而过,如一支箭钉入树里。 江荼冷冷道:“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可有发现这里还有旁人?” 叶淮瞳孔一缩,从失落状态中抽离,掌心攒动着随时能够拍击出去的灵力。 巨树的阴影下,走出一个人影,瘦削矮小的青年披着空明山制服,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声音不停发颤:“我不是有意、在这里偷、偷听...啊不,我没有偷听!我、我我...我是救、救猫。” 一声猫叫从他怀里传来。 紧接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瞪着绿色的眸子,窜上了青年的肩膀,脊背高高拱起,凶巴巴朝他们哈气。 野兽的威胁激发了叶淮骨子里的护主本能,他的眼瞳竖成一道线,在江荼身后危险地盯着他们。 青年慌忙将黑猫从他肩上扒下来,小声哄着,手法娴熟地给黑猫顺毛:“不怕,不会有人伤害我的,雪练,放松一点。” 又紧张地连连作揖:“对对对不起...雪练它、它只是有点怕、怕生,不咬,不咬人的。” ——哄猫时语句流利,和人说话时却结结巴巴。 江荼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目光下移:“你是空明山弟子?” 空明山的服饰他曾经见过,极尽奢华如金织银绣,可穿在这名青年身上时,却像名贵画作外裹了层洗脚布,撑不起来。 他的气势太弱了,修为也低,腰间玉佩比黑猫还要黑,不过一阶后期。 这在独占一座灵脉的空明山,实在不可思议。 常言道风口上猪也能飞,天赋决定上限,而灵气充盈与否决定下限。 这就是为什么诸多仙门总要争抢仙谱百家的席位,灵气充足有时可以弥补天赋的差距。 按空明山的灵力充盈程度,就算是一股脑往上堆,也该堆到二阶了才对。 除非是真的半点修真天赋也没有。 他问了这个问题后,青年迟疑了片刻,才回答:“回公子的话,是、是的,我叫祁、祁弄溪,是空明山、山人。” 祁? 若他没有记错,空明山直系都姓祁,换句话说这竟然是空明山的氏族弟子。 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江荼迈步走向祁弄溪,边走,脸上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你我平等,不必将自己置于卑微地位。弄溪公子,方才你什么也没听到,对吗?” 祁弄溪仰头看他,只见那双柳叶眼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一点红光流淌而过,像流星划过银河。 祁弄溪突然感到些许迷茫:“我、我...” 怀里的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 祁弄溪赶忙抚摸着猫的后颈:“雪练,没事的...” 江荼突然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养得真好,皮毛锃亮,油光水滑。” 祁弄溪不好意思地抿唇笑,江荼对着黑猫压低声音:“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如果你想反抗,那就不一定了。” 黑猫尾尖的毛都炸开,紧紧缠住祁弄溪的手腕,将脑袋塞进祁弄溪臂弯。 江荼满意地再度看向祁弄溪:“向前走一千步后,你会忘记方才的一切。” 话音落下,祁弄溪眼中焦距消失,像一个机械傀儡,迈步僵硬而笔直地向前走去。 祁弄溪与叶淮擦肩而过时,叶淮急匆匆迈步走到江荼身边:“师尊,那只猫...” “嗯,”江荼凝眸注视着祁弄溪的背影消失,手掌轻轻一捏,粉碎浊息顺着指尖缝隙流逝,“氏族的事,与我们无关。” 叶淮一惊:“...” 他将“鬼兽”二字重重咽下。 竟有人在仙山私养鬼兽?还如此大摇大摆? 江荼看出他在想什么:“太过低微,在灵气充盈的灵脉附近,反而察觉不到。” 就像一滴墨水注入汪洋,转瞬即被浪涛稀释,又有谁能从汪洋中重新将墨水剔出? 最危险处最安全。 “看不出来这个祁弄溪,胆子竟这么大。”既然江荼说与他们无关,叶淮便也不再关注,嘟囔一句算是揭过。 江荼拢了拢袖子:“去议事堂吧。” 补天仪式前,诸门派都要先去议事堂,听仙山首座教诲。 叶淮松了口气。 江荼的火还没发就被祁弄溪和他的黑猫打断,倒让他白捡了便宜,堪堪躲过一劫。 江荼冷冰冰丢了一句:“晚上再和你算账。” 叶淮眨巴眼,讨好地捏了捏江荼的衣角:“师尊...弟子再也不敢了。” “不敢?”江荼勾唇冷笑,“方才和那只黑猫瞪眼的时候不是挺敢的么?” “...”叶淮瞬间焉了,还有些暗暗的高兴,心想江荼与祁弄溪对峙时,竟然也一心关注着自己。 他又郁闷又欣喜地跟在江荼身后,只觉得鼻尖都是江荼身上凛冽的花香。 脊骨突然一阵酥麻,小腹也有些发烫。 转瞬即逝。 走到议事堂。 来去山派位列仙谱最末尾,按规矩只能站在最外围,好在议事堂布置呈阶梯式,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对台上情状一览无余。 台上之人当然也是如此。 此刻他们与劲风门在入口处闹出的动静,早已传到空明山耳中,江荼明显感到一道注视从台上凌厉射下,始终跟随着自己。 紧随而来便听到一句:“诸位既在我空明山辖下,就是空明山的仆臣,为人臣者,就要懂得恭敬忠诚...” “是空明山给了你们跻身中界的机会,更是空明山将灵脉慷慨分给你们,不要像有些卑劣之人,得了便宜,就觉得自己掌握了话语权...” 这话若平时听,不过是上位者打压下位者的惯用话,但结合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江荼可不觉得这话里没有针对的成分。 他抬眸,示意叶淮退下,不卑不亢迎上那道目光。 目光的主人似乎没想到他不躲也不避,明显地声音一顿。 江荼趁机打量着他。 ——比起要靠努力回忆才能记起些的劲风门修士,眼前这位要更加眼熟一些。 尤其是这副趾高气昂的做派。 江荼侧向一旁的程让:“祁二公子?” 程让闷着点了点头:“是他,现任祁家家主的二儿子祁昭。这混小子脾气一点也没改,*的,他干脆报我们大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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