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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时间:2024-09-18 12:00:04  状态:完结  作者:梅听剑

  江荼纠正她:“天上的神仙不管鬼道轮回。”

  王盼娣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那我、我向阎王爷发誓,若阿姐成了鬼兽,让阎王爷拘了我的魂,在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或者,或者...您不放心,您把我和阿姐关起来,只要能让我在阿姐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江荼道:“这可是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

  王盼娣心意已决:“从小到大都是阿姐在保护我,如果没有阿姐,我没有命活到现在,神仙,我答应过小娘的,我们姊妹要一起离开多福村。以前我不知道阿姐就在我身边,现在我知道了...我一定要和阿姐在一起!”

  耳畔响起一声轻笑,如冰雪消融、昆仑玉碎,王盼娣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寻江荼的脸。

  就在这时。

  赤红灵力模糊她的视野,擦着她的脸而过,王盼娣瞳孔骤缩回过头去——

  灵力如绞,瞬间切断王招娣周身的浊息;

  又化作染血锁链,将王招娣的脖颈锁起。

  空气的流动骤然停歇。

  一片寂静中,王招娣跪在江荼面前:“多谢江大人。”

  江荼似乎意外:“你谢我什么?”

  “江大人引导幺妹对阎王发誓,就是为了能够越过鬼差,在阳间开府判案,江大人不说,民女却不能装作不知道。”王招娣道,“大人恩德,没齿难忘。”

  江荼的长发又化作纯白,闻言只是摆手,让她别再说奉承话,转而道:“能否将这些浊息变作力量,全看你自己。但如果有朝一日,我发现浊息将你吞噬,这条锁链,会顷刻让你魂飞魄散。王招娣,你怕不怕?”

  不详的黑色经络在王招娣皮肤下涌动,光是看着,便知剧痛。

  王招娣却扬唇微笑:“我不怕,大人,我一定能控制住,我有信心。”

  “...呵。”江荼低笑一声,默认了。

  王招娣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闲谈到此结束,江荼的声音骤然冷下来:“王招娣,你滞留人间,已成业障,根据地府律令,该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但,本君念你,从未害人,又协助铲除鬼兽,也有功劳...就罚你,镣铐加身,在人间赎尽罪恶,余罪一日未尽,一日不得新生。”

  “可有错判了你?”

  鬼是没有眼泪的,王招娣却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没有,没有,江大人,我认罪,认罚。”

  ——一张轻薄如蝉翼的纸凭空生成,记载着江荼与王招娣的对话,字字深黑,便是阎王亲审的判令。

  江荼拂手转身:“去领罚吧。”

  “...王扶摇。”

  话音落下,判令骤然亮起夺目红光,空气再度流动起来。

  叶淮与王盼娣紧张地看着江荼,浑然不知方才片刻发生了什么。

  王扶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在人间赎罪,她就能留在王盼娣身边,陪伴妹妹走完余生。

  冷面无私的阎王,他判了王招娣的罪,给予王扶摇以新生。

  王扶摇看出江荼不愿在叶淮面前暴露身份,将所有感激都咽下,小心翼翼地,转身去看王盼娣。

  她真怕自己厉鬼的模样吓到胆小的幺妹。

  可还没考虑好怎么开口,王盼娣便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了上来:“阿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每天都想你...”

  屋外迷雾已散,红纸飘摇的多福村已悄无声息恢复正常。

  这些业障本就诞生于千瓣莲佛,如今千瓣莲佛已除,业障自也随之破除。

  叶淮跨过地上村长的尸体,跟上江荼。

  一直到死,村长都在继续依靠千瓣莲佛建立的权威,威胁着王盼娣。

  他以为莲花的根系在多福村内扎根,便永远无法撼动。

  可是。

  叶淮侧过去,看向相拥的姊妹俩。

  ——反抗者终会发出呐喊,在无数先驱者的尸骸下,终会开出不屈的花。

  ...

  江荼向屋外走去,忽地脚步一顿。

  还没开口,叶淮眼疾手快,弯腰将地上被撕成两半的符箓捡了起来。

  “这是...”小少年眉头皱在一起,半晌泄气地低下头,“恩公...我看不懂...”

  江荼从他手里抽走符箓,蹙眉端详,符箓上字迹凌乱,像一条挣扎扭动的蚯蚓,鬼画符一般。

  江荼沉默:“无妨,择日...”

  他突然没了声音,叶淮眨了眨眼:“恩公?”

  “无妨,”江荼一拂手,符箓便在他掌中化为齑粉:“择日去寻些启蒙书本。”

  叶淮乖乖应了声“好”,像得了糖的孩子,因江荼的一句承诺而高兴不已。

  江荼轻揉小少年的毛茸脑袋,不动声色地,将涌到喉间的一口鲜血强硬咽下。


第015章 红轿囍嫁(十五)

  王盼娣在村长屋中点了一把火。

  火星坠地,王盼娣头也不回,追上江荼与叶淮:“神仙!小神仙!”

  江荼微停脚步,等她开口。

  王盼娣踌躇着,犹豫再三,到底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占了上风,恳切道:“神仙,请至少在多福村歇歇脚,尝尝多福村的糕饼,再启程吧!”

  糕饼!叶淮偷偷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很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因为江荼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江荼出人意料地没有拒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对王盼娣点头时语气却没那么冷硬:“好,那就有劳你了。”

  诶?叶淮不可思议,兴奋得耳廓红彤彤。

  “神仙不嫌弃我们没什么东西招待就好!”王盼娣同样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就带着他们往自己家中走。

  江荼神色微动,藏在嫁衣红领下的喉结又是明显滚动一次,这才缓步跟上这兴高采烈的一大一小。

  一路上,村里安安静静,唯有晨光在地平线窥探,隐隐约约,似乎犹豫不决。

  直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是村长的房屋被火舌吞没,不堪重负倒塌下来,发出的动静。

  太阳恰巧在此时升起,一抹微光踏入多福村。

  叶淮忍不住回头,只见那烈火,像有自主意识似的,吞噬村长的房屋后,并没有向外蔓延,而是渐渐熄灭。

  巨响以后,多福村又静了下来,只剩几人的脚步声,和王扶摇喜轿摇摆的吱呀吱呀声。

  怎么会这么安静?安静得就像多福村只剩一具空壳。

  王盼娣说过,男人变作的纸扎人都被她一把火烧了,但他们似乎一直没见到村里的其他女性村民。

  叶淮问:“盼娣姐姐,村里没有别人了么?”

  王盼娣伸出手,轻轻抚摸模糊的日轮光晕,声音很轻:“村里没有其他人了,我是最后一个。”

  “啊,”叶淮歉疚地低下头:“对不起...”

  原来不是不出来,而是她们都不在了。

  王盼娣笑笑:“没事的,小神仙,我不是一个人呀,阿姐还在我身边,那些离开的姐姐们、姨娘们,也一定都在我身边...”

  “我已经想好了,附近村庄,经常有被抛弃的女婴,我会把她们带回村里,让多福村成为她们的家。”

  ——叶淮的眼眸徐徐眨动,悄悄去看他的恩公。

  日光落在江荼脸上,柔和了江荼弧度锋利的下颌线。

  家。

  过去的叶淮,听到这个字,恐怕会很羡慕,但...

  他看着江荼,觉得,现在,他好像没有那么羡慕了。

  ...

  王盼娣的家不如村长的大,胜在整洁干净,她收拾出两间房间,递给江荼一身干净衣服:“神仙,您放心,这衣服王瘸子没穿过,是新的、干净的,您把这身...换了吧。”

  王盼娣支吾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江荼却心想,嫁衣比寿衣还是好一些,点头道谢:“有劳。”

  王盼娣腼腆地笑,又“啊”了一声,连珠炮似的问,“对了,还没问您喜欢什么口味,甜的,还是咸的?喜欢吃鱼,还是牛羊、鸡鸭?要清淡些,还是口重些...”

  她问得详细,倒把江荼问住了。

  他不是活人,不需要饮食,地府偶尔设宴,他也只喝酒,不太下筷。

  这就导致江荼博古通今,却对这些常人立刻就能给出答案的生活常识一窍不通。

  又因为失去记忆,对生前的喜好,同样一无所知。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王盼娣紧张地眨了眨眼睛:“神、神仙...?”

  是她问错话了么?

  “...”江荼沉默半晌,“甜的。”

  又是沉默。

  王盼娣试探道:“没、没了?”

  “没了,”江荼似乎在两句之间顿了顿,说完就转过身,向房内走去,“我去换衣服。”

  叶淮望着他的背影,眉头轻轻皱在一起。

  说江荼像松柏并不夸张,就连走路,他的仪态都没有丝毫松懈,肩背绷成一道优雅的弧线,此刻亦是如此。

  可为什么...江荼的脚步,好似比以往要急促一些?是他的错觉么?

  叶淮没来得及往下深思,就听到王盼娣问:“小神仙,你喜欢吃什么?”

  叶淮没想到王盼娣还会征询自己的意见:“豆腐泡饭!豆腐多一点...可以吗?”

  王盼娣再次震惊。

  只有这点要求?

  她连连点头:“可以,当然可以,没有其他的了么?”

  叶淮努力想:“...我曾见有人捧着热乎乎的地瓜,闻起来很是香甜...”

  他小心翼翼的:“盼娣姐姐,我很想尝尝...会不会很麻烦?”

  王盼娣只觉得心酸到极点:“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多福村的地瓜最糯最甜了。”

  她都快哭了,她在多福村,生活也很拮据,但断不会把豆腐泡饭当美味,更不可能连烤地瓜也没吃过。

  她不敢想象,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少年,平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即便如此,他们仍对自己和阿姐施以援手,王盼娣一时间恨不能把祠堂推倒,将江荼和叶淮当成活菩萨供奉起来。

  ...

  屋内。

  门甫一关上,江荼有些难受地喘了口气,勉强撑着身体移动到床边,几乎是跌坐下去,再也抑制不住身躯的痉挛抽搐。

  他猛地弯下腰,瓷白手掌捂住唇瓣,喉部剧烈抽动着,就在下一秒,暗红淤血从喉间呛出,顺着指间缝隙淋漓而下,渗进被褥中。

  江荼弯腰轻喘,缓了缓,强硬地重新坐直:“...”

  即便屋内无人,叶淮与王盼娣也在极远的客堂,他也依旧不愿意露出分毫脆弱。

  就像丹田剜心剔骨般的剧痛持续一路,换做旁人,早该痛晕过去几回,但江荼硬是凭借极其强大的意志力,连眉头也没动一下。

  直到回到屋里,他才终于允许这口血喷涌而出。

  淤血出口,不适感才稍稍消退。

  江荼眸色微沉,像蕴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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