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顷刻就能捏爆他的头颅! 叶淮的神经紧绷到极致,顾不上半边身子失去知觉,迅速爬起向骨剑抓去。 剑能给他安全感,却分不清安全感的来源是剑本身,还是因为这是江荼的剑。 他的手已经碰到骨剑,地面却竟裂开,一只巨大鬼手破地而出,径直捏住他的腰。 这一瞬间叶淮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捏成拦泥,剧痛让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鬼手攥着,身体一点一点悬空。 鬼兽的力量,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可他好不容易,看到了新生的曙光,怎能甘心作为蝼蚁死去? 叶淮不甘心。 即便连抓着剑都勉强,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挥剑砍向鬼手。 ——他看不见,挥剑的刹那,白骨上有赤红燃烧,将鬼手齐掌根削断! 叶淮只觉身体骤然一轻,旋即便是下坠,最终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只看到一道弧度冷硬的下颌线。 但独属于江荼的气息涌入鼻腔,带着灼烧的焦烫。 叶淮艰难地张开唇:“...恩公,鬼兽...危险...” 紧接着他就被向上一抛,身下鬼手扫过,又在眨眼间重新被江荼接住。 江荼扛着他又是一个闪身,便将叶淮向战圈外一扔。 鼻青脸肿只剩半条命的小少年被荼靡花丛接住,花瓣蹭着他的脸颊,不像寻常花朵般柔软,蹭得叶淮脸有些疼。 但身上却相反,暖暖的,像太阳正好时躺在草地上小憩,伤口很快就没那么疼了。 叶淮一感觉自己能动,就立刻心急如焚地支起身子。 江荼恰好回过头,二人的目光就这么隔空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伤太重出现幻觉,叶淮竟好像看到江荼被鲜血浸润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不过也只是一瞬,江荼确认叶淮暂时死不了,就收回了目光。 千瓣莲佛很不满意他的走神,一只鬼手凌空压下,江荼侧身闪过,柳叶眼微微眯起。 叶淮刚刚脱口而出,将之称为鬼兽。 江荼是第一次听说这一概念,不过他想起还阳前,鬼帝宋衡就提醒过他: “阳间与以往大不相同,多出许多不受地府管辖的秽物,要多加小心。” 江荼何其敏锐,瞬间就将二者联系起来,再看明显强于方才千百倍的攻势,当即什么都明白了。 叶淮在剑道上的天赋极佳,江荼并不否认。 但一个第一天握剑、修行尚未入门的小少年,任他天赋再高,也不可能一剑就将吃了多福村数名新娘的千瓣莲佛杀死。 若真的羸弱至此,王招娣就不会费尽心思引他们入村救人,靠她自己的怨气,就能手撕了千瓣莲佛。 但那诡异人形确实是实打实被叶淮从立体打回了平面。 战力如此崩坏,只有一种可能。 最开始对叶淮出手的人形,根本不是千瓣莲佛。 或者说,不是千瓣莲佛的本体。 那么,真正的千瓣莲佛,就只能是—— 江荼看向不远处,被他击碎的佛像下完好无损的莲花底座,冷笑一声:“挺会藏啊。” 千瓣莲佛,佛不重要,莲才是根基。 话音落下,千瓣莲佛似是知道自己识破,空气中的浊息变得更加浓重,顷刻充斥整个内室,像置身于黑夜中般难以辨别方位。 地面变得柔软,甚至开始鼓动,噗通、噗通,有节奏地律动起来; 血管般的纹路从墙上凸起,随着地面的起伏一起搏动。 黏腻撕裂声响起,十数双鬼手挣破地面与墙壁束缚,带着一层粉嫩薄膜,齐齐抓向江荼! 轰!轰!轰! 瓦砾碎落,地动山摇的巨震持续数秒,突兀停止。 一簇微热火苗,如神明偷渡到凡间的星子,坠地时是余烬,生根后成烈火。 火光驱逐黑暗,浊息滋滋蒸腾,内室又开始震颤,却不是气势汹汹的进攻,而变成痛苦的痉挛。 江荼站着。 鬼手自四面八方接近,却也只能接近,而永远无法触碰到他分毫。 它们被定格在距离江荼不过几厘,无论如何挣扎,都再不能前进毫厘。 灵力自江荼周身弥散,吹散盘起的长发,落在发梢的瞬间,如白雪覆盖梅树枝桠,将长发染成霜白颜色。 却不是月辉的皎洁,而是寒雪的凛冽,江荼眉眼间的锐利并未敛去分毫。 鬼兽确实比他想的要难对付许多。 但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强大的对手,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 千瓣莲佛察觉到青年膨胀的杀意,鬼手开始剧烈挣扎,想要缩回地底。 本该乘胜追击的时刻,江荼却难得慢下动作,剑势微收。 不用回头,也能察觉一道专注的视线,从他与千瓣莲佛交手起,就黏糊糊贴在他背上,跟着他移动。 除了叶淮还能是谁。 这孩子方才看他的眼神万念俱灰,此刻又如此亲昵依赖,真是好哄。 江荼不习惯被这么热烈地注视,但意外的没有厌恶感。 骨剑被他握在手中,白与白相映,只剩肃杀。 江荼依旧背对叶淮,声音平静,无波无澜:“叶淮,看仔细。”
第013章 红轿囍嫁(十二) 天地一息骤变,忽黑而白,然后转赤,就连地面和墙壁的裂隙都被烈火填满,像岩浆在地表蛰伏。 不断有什么要冲破岩浆包围,将内室撞击得隆隆作响。 地下空间都好像要崩塌,叶淮一想站起就会跌倒,不得不整个身子伏在地上。 江荼却丝毫不受影响,执剑的手稳若在平地行走,喧嚣好像都在畏惧他,甚至风刮去,月白长发也没有一丝凌乱。 唯有腰间漆黑的玉佩,镀上一层赤红颜色。 他的剑招很简单,堪称朴素,不似各大仙门,起剑花里胡哨、衣袂乱舞,幅度最大的动作,也不过只一翻腕,骨剑便向前送出。 看似平平无奇。 然而。 雷霆震怒矣,江海凝光起。 剑如流云,一剑破空! 叶淮蓦地瞪大眼睛,这一剑带给他的震撼好似亲见鲸饮吞海,恐怖的鬼兽都看不见了,眼里只能容下这酣畅淋漓的一剑。 火光霞色冲天。 鬼手自根系被熔断,接连坠在地上发出轰鸣,便被烈火吞没。 最后,所有的光都归于一处。 如一阵山风,涌向一头白发的青年。 江荼收剑入鞘。 风声骤歇,地底随之重归寂静,只有鬼手燃烧“滋滋”作响。 身后响起小鹿般轻快的脚步声。 江荼侧过身,叶淮的眼里写满崇拜,像在他脚边转圈圈的小狗,不断摇着尾巴,哪还看得见半分警惕。 江荼俯身,一把掐住他的脸蛋,叶淮一惊,却没躲,乖乖任凭他把自己的脸掰着仰起。 叶淮半边脸肿得老高,又青又紫,布满淤痕与擦伤,是刚才被鬼兽掀飞时,在地上摩擦所致。 偏顶着这样一张挂彩的脸,还咧开嘴朝江荼傻笑:“恩公,你好厉害,刚刚那一剑,您让我看,我看清了,却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大的威力?您可以教教我吗?” 江荼无奈,双指并拢向下,贴在他脖颈上,叶淮眼睛眯了眯,还在喋喋不休:“恩公,恩公...” 手下的脉浪年轻有力,吐的那口血好像只是洒洒水,唯一的问题就是有些过于兴奋。 江荼收回手。 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小东西。 他打消了将叶淮摁回去治疗的念头,荼蘼花丛原地消散,化作点点灵光回归江荼身体。 叶淮的眼睛又是一亮:“恩公,果然是您在为我疗伤,您分出了这些灵力,还能一下就杀死鬼兽...” 江荼总算开口:“安静些。” 叶淮一下闭上了嘴,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像两束光打在江荼脸上。 白发的江荼,比黑发时少了几分威严,却多了些似妖近仙的神性。 好美,叶淮想,昆仑山巅的皑皑白雪,应当就是这样神圣高洁,让人移不开眼睛。 下一瞬,江荼的长发如入墨染,顷刻恢复成了黑色。 叶淮遗憾地眨了眨眼。 内室再度安静下来,江荼一转长剑,剑尖转到身后,将剑柄递给叶淮。 叶淮先是不懂,尔后不可置信地浑身僵硬。 偏江荼刚还让他安静,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脸憋得通红。 江荼看他手都不知道放哪放的样子,心想,刚与假千瓣莲佛交手时,不是挺机灵的,一点就通,怎么现在看起来傻憨憨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道:“此剑,你先拿着傍身。” 江荼发话,叶淮赶忙伸手:“啊,好,好的...” 用剑者必须手稳,叶淮从江荼手中接过骨剑时,双手却抖若筛糠。 剑身冰冷,一如江荼带给人的第一感觉,握在掌心却滚烫。 鼻尖赫然酸胀,叶淮匆匆低下头,不让眼泪被江荼看见。 锋利的剑刃好像将过去与现今分离,那个只懂逃跑的炉鼎一号,在这一刹那彻底烟消云散。 叶淮本以为自由难以企及,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自由,不过是一柄骨剑的重量。 江荼看一眼小少年红彤彤的鼻尖,给他时间让他自己调理,转过身,向莲花座走去。 本该盛放的莲花座,此刻却像要枯萎似的,花瓣萎靡,花托上也有了裂痕,一路蔓延到地下去。 见江荼靠近,莲花花瓣又收拢一些,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江荼以命令口吻:“出来。” 千瓣莲佛哪敢出来!它本来是仿着千手观音修的人身,被江荼摁着胖揍一顿,千手被斩得只剩一手,看江荼的脸色,好像还不满意,还要继续把它千刀万剐。 多福村从哪找来这么个祖宗?! 它想要逃跑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莲花的根系深埋地底,早已延伸入多福村每家每户,所谓狡兔三窟,即便老巢被端掉也不可怕,只要它逃入地底深处... 千瓣莲佛加快了遁地的速度,根系在地下挖掘拓展,半截花身已然沉没。 “啊——!!” 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彻响,莲花座疯狂战栗着,每一朵花瓣都被凌迟似的抽搐,一道黑莲扭曲纠缠着,从莲花座中析出。 黑莲下连着数条根系,此刻接近地面的部分已然变成亮红颜色,如浸泡在岩浆里,沸腾着冒起泡来。 多福村以下,连千瓣莲佛也未曾开拓的更深层,竟铺满了青年的灵力,一旦向下行就会被瞬间撕碎,逼得它将自己生生连根拔起。 而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巢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青年据为己有。 江荼冰冷地抬起手,像一个霸道的独.裁者,灵力在他掌心流转,千瓣莲佛嗅到了与地脉岩浆如出一辙的木柴灼烧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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