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死。 它吃了这么多人,好不容易才修炼到如今的境界。 断尾求生是生物本能,恐惧暴涨挤压之下,千瓣莲佛再顾不得其他—— 将自己的根系齐齐切断! 下一瞬,千瓣莲佛周身的浊息垂死挣扎地暴涨,化作一道漆黑烟雾,猛地向地上冲去。 “恩公,它要跑!”叶淮大惊出声。 千瓣莲佛的速度快到肉眼也无法捕捉,转瞬消失在视野中。 叶淮惊讶地回头,江荼面色不虞,并未解释自己为何没有将其拦下,只是道:“追上去。” 叶淮不疑有他,当即拔腿就走。 他身后,江荼缓缓抬手,抹去唇角沁出的一缕鲜血。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千瓣莲佛想跑? 但欲要将千瓣莲佛囚住的刹那,小腹传来撕裂般一阵剧痛,喉腔顷刻血气翻涌,若强行调动灵力,眼下这口血就不由他从容咽下,而是喷出口去。 小腹乃金丹之所在,如此钝痛,像是因灵力耗尽而脱力。 怎么可能?江荼自认,方才动用两成力都是往多了算的,眉心微蹙,向腰侧玉佩看去。 玉佩与这具身体绑定,似乎是修士身份的象征。 江荼没有将它丢掉,此刻玉佩依旧是黑得透不进光的状态。 他想起黄衣男子惊恐的大叫,眉心微蹙。 一阶修士。 难道这么一点灵力,就是这具身体的极限了? 江荼不喜欢失控的感觉,眉宇间阴沉几分,很是不爽。 ... 地面上。 村长被地下的巨震晃醒,当即一路狂奔,逃回了村中。 此时此刻,他跪在房中,双手疯狂翻找着,天极冷,他却急出满头大汗,呼吸粗重如牛。 遍寻无果,他大骂着起身,将所有东西踹翻在地:“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放在这里,该死、被谁偷了去?!” 村长突然想到,还有一处角落没有翻过,当即快步跑去。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找这个吗?” 村长浑身一僵,回过身去。 只见门廊的阴影之下,走出一个身着单衣的少女,青着眼圈白着脸,注视着他。 村长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当即对着她破口大骂:“王盼娣,你这个小贱蹄子,你...” 他狐疑地停下:“你刚刚说什么?” 王盼娣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箓:“你在找这个,是不是?” 村长瞳孔一缩:“原来是被你这个小贱蹄子偷去了,还不赶紧...” 王盼娣却上前一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还给你。” 什么?!村长一愣。 他终于察觉到王盼娣身上的改变。 王盼娣从不敢正眼看人,眼睛总是躲闪着,躲避与人目光相接。 可现在站在眼前的少女,眼神肃寂坚定,直直与他对视,都没有丝毫胆怯。 不像王盼娣,倒让村长想起另一个人。 “你被鬼上身了?!”村长惊怒交加,更多的是恐惧,“你现在是王盼娣还是王招娣?!” 王盼娣冷冷看着村长。 村长的嗓门很大,但实际上,他的嗓音因声带老化而嘶哑腐朽,并没有什么底气,也缺乏威慑力。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这种行将就木的臭虫,根本不足为惧。 王盼娣摇了摇头:“阿姐不叫王招娣,她叫王扶摇。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没能念完的诗句,终于在村长震撼的目光中得以念完。 王盼娣举起符箓,两手各捏符箓一角。 村长的眼中写满不可置信:“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我叫人打死你!” “叫人?”王盼娣重复一遍,突然笑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这座村子里,只剩我们两个了么?” 村长呼吸骤停,而王盼娣依旧笑着,双手交错一撕—— 呲啦。 符箓被她径直撕成两半,丢在地上:“告诉你,王阿福,我把他们、把那些纸扎人都烧了!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你们了!” 村长从符箓被撕的那一刻就开始大叫,好像撕开的是他的身体。 听到王盼娣的话,他却不叫了,嘴里发出“嗬嗬”抽气声:“烧了...那是人...那都是多福村的男儿们...你把他们烧了...”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多福村的香火,是多福村的命根子! 村长直接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如一条蛆虫在地上扭动。 王盼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小娘、阿姐、无数死在你们手中的女儿,她们也是人。”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王盼娣后退一步,打算离开。 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一道黑气向她冲来。 谁重重拽了她一把,王盼娣趔趄着跌倒,黑气与她擦肩而过。 雾气里很快跟出两道身影,王盼娣看见江荼与叶淮安然无恙,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叶淮大喊: “小心!小心!” 咯、咯、咯。 怪声从身后响起,王盼娣惊恐地回过头。 只见村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四肢并用,向她冲了过来!
第014章 红轿囍嫁(十四)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缥缈的红色身影浮现在王盼娣身前,生生替她挡下喷涌而来的黑气! 黑气将那袭血色嫁衣缠缚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这狙单薄身躯,触碰到它背后的王盼娣半分。 就这短短一瞬,江荼与叶淮已然赶到。 荼靡绽放,红色锁链破地而出,一左一右锁住村长身躯,将村长摁在地上。 黑莲嘶吼挣扎,村长的四肢都反折起,却也无法挣破锁链桎梏,眼看难以逃脱,黑莲被迫从村长身上钻出,欲要再逃。 江荼震声:“叶淮。” 叶淮自后拔出骨剑,抡剑就砍! 这一剑没有技巧,如野兽捕猎般,只为一击毙命而去—— 剑刃劈入黑莲花心,一瞬间金光绝艳,如旭日东升。 叶淮的眸子在光芒中显得更亮,灵力自四面八方汇入他体内,又从剑中涌出。 身为气运之子,天地灵力都会向他靠拢,供他驱策。 已在崩溃边缘的浊息,哪里是蓬勃灵气的对手? 黑莲彻底枯萎,根系与瓣蕊在空气中抽搐,直至湮灭成缕缕黑烟。 叶淮怔怔看着这一幕,出剑时未曾感到吃力,现下手却发起抖来,有一种虚脱感。 他真的...杀了鬼兽? 小少年有些不确定,下意识寻找江荼的身影,想要获得肯定。 这一回,江荼没有吝啬夸奖:“做得好。” 江荼轻飘飘一句,却像顺着叶淮的脑袋将毛顺开,带来无穷无尽的餍足,叶淮开口欲唤:“恩公...” 王盼娣的哭叫打断了他:“阿姐!阿姐...!!” 叶淮倏地一愕,突然想起村长就要攻击到王盼娣时,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她的身前。 定睛一看。 便见无数浊息翻滚着,像走投无路要抓紧救命稻草,疯也似地往一件红嫁衣里钻去。 嫁衣的主人剧烈抽搐着,披散的发像水草覆盖在脸上,五官扭曲变形,七窍都在流血。 叶淮倒吸一口凉气:“王招娣?!” 王招娣像被缠在蛛网上的虫,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只知本能的挣扎。 她的形容实在可怖至极,浊息的侵袭让红衣厉鬼也束手无策,她只能痛苦地抽搐着,眼白忽黑忽红。 王盼娣却一点也不怕,就要向她扑过去,嘴里大喊:“阿姐!阿姐!” 江荼一抬手,将王盼娣挡开去:“她要变成鬼兽了。” 王盼娣跌坐在地:“鬼兽...鬼兽...” 下界百姓遇到鬼兽,尸骨无存也是轻的,更多时候,是整座村庄都被吃干净,渣也不会剩下。 怎么会呢?阿姐怎么会... 王盼娣盯着那些浊息,无声地尖叫起来:“是我、阿姐都是为了救我...阿姐是因为我...” 这些浊息本该钻入她的身体,将她杀死,但在半路被王招娣用身躯死死拦住。 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王招娣将被浊息蚕食同化,成为千瓣莲佛之后,多福村的第二只鬼兽。 金光一亮,叶淮缓缓提剑于身前。 他的动作被王盼娣看见,王盼娣什么也顾不上,径直扑到江荼脚边,卑微地伏上他的脚面:“神仙,神仙!我什么都愿意为您去做,只求您救救阿姐!阿姐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她不是怪物!求求您了,神仙...” 王盼娣的眼泪滴落在江荼鞋上,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江荼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动容,收回脚,任由王盼娣的头颅磕在地上。 他冷声道:“哪怕用你的命来换?” 王盼娣愣住了,身躯不可遏地战栗。 就在叶淮以为王盼娣要退缩的时候。 王盼娣突然仰起脸,脸上竟然在笑:“真的吗?真的吗?我愿意!神仙,我没有什么不愿意、我好愿意!” 王招娣出现的刹那,她就意识到,那在迷雾中牵着她前行的、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的,是阿姐,一直是阿姐。 能够用她的命救阿姐,王盼娣何止愿意,甚至感到无比惊喜与激动。 她的笑容发自内心,没有半点掺假,叶淮看在眼里,心中巨震,不由自主地看向江荼,紧张地等待着江荼的宣判。 江荼没有立刻决断,像在村口时那样,再度将选择权递给了叶淮:“你觉得呢?” 叶淮紧张地直咽口水。 他不怀疑江荼的能力,江荼说能做到,就一定能用王盼娣的命换王招娣。 叶淮的目光往王盼娣姐妹那边瞟。 这一眼,他看见王招娣仅剩的一只眼睛艰难地看着他,眼里写满极力的恳求。 叶淮从没想过,能在红衣厉鬼的眼睛里看到怨恨以外的情绪。 再看王盼娣,眼里也是一模一样的恳求。 这对姐妹,都想用自己的死,换对方的生。 叶淮犹豫着,目光落在王招娣周身钻挖噬咬的浊息上,忽地灵光一闪,抬头看江荼:“恩公,已经过去一刻,她没有变成鬼兽。” 千瓣莲佛到底也吃了许多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残留的浊息也很可观。 可浊息到现在,还没能将王招娣同化,无法钻入躯体的浊息已变得气息奄奄,而王招娣依旧是王招娣。 看起来,她是凭借意志力,硬生生支撑到现在。 叶淮大着胆子道:“如果浊息无法将她同化...是不是她们俩都不用死了?” 江荼道:“你如何保证,她此刻不成鬼兽,日后永远不会成为鬼兽?” 叶淮看向王盼娣:“...我不能保证,但...” 王盼娣这时变得异常机敏,再度拜在江荼脚前:“我愿意对天发誓,我会一生守在阿姐身边,用我的性命替阿姐作保!若阿姐成了鬼兽,就请满天神明降下神罚,我愿意和阿姐一起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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