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赵乾坤醒了。 “怎么了?”赵乾坤看着杵在他面前的两张狐狸面具,脑子有些迷糊。 阴怀江狐疑地盯着他:“你忘了?” 赵乾坤拧着眉迟疑地摇了摇头,他脑子里好像有许多画面闪过,但他就是什么也抓不住。 阴怀江偏头朝涂山月看了眼,涂山月点了点头。 赵乾坤对阴怀江两人鬼鬼祟祟的小动作看得心惊,他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想的果然不错,涂山月三言两语讲清了他们从入塔到打开这道石门的种种。 这时候赵乾坤才明悟,原来他早就进了李莫萧的圈套,也不知是在哪一次的杯酒笑谈中李莫萧偷偷将精魂藏进了他的识海里,就等有一日来个偷天换柱,借用他的皮囊布下杀局。 好险。 赵乾坤心中后怕,这次若不是涂山月和阴怀江多留了个心眼,恐怕他们三人今日都得栽在这里。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 “阴剑长,你们是何时发觉我不对的?” 阴怀江想了想,故意模糊了时间,模棱两可地说:“今晚我一见你就觉有些奇怪,你好端端地换了身平日决计不会穿的盔甲也就算了,居然还带了个鬼面,正好那鬼面还是能够遮掩神魂的物件,所以我就多留婻諷了个心眼。” 是这样吗?赵乾坤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 “别想那么多了,”阴怀江走过去拉着赵乾坤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想我们怎么出去。拍拍吧,都是灰。” 阴怀江指着赵乾坤后腿跟上的一大块灰色。 “哦哦,好。”赵乾坤拿着拂尘在自己身上扫了个遍,确认再无不妥后才稍稍安心。 “那里烧得是什么?怎么在流血?”赵乾坤疑惑地盯着那团巨大的焦黑。 梧桐树烧得只剩下一根树桩,有几丛细小的紫焰在上面窜动,紫光闪了几下骤然熄灭。 “你们不可能把李莫萧给扔里头烧了吧?”赵乾坤不可置信。 阴怀江复杂地看着他:“我倒是有这个想法。” “动了。”涂山月突然出声。 “动了?”赵乾坤眼神清澈。 阴怀江凝眉看过去,烧焦的梧桐树不断涌出猩红色液体,转瞬漫延开数米。 它变成了一个温床,那些盘踞在地上的无数巨大根茎褪去焦黑的树皮生出了巨蛇样的怪物。 浓重的腥臭腐烂味将火焰的温度覆盖,黑暗被侵蚀,到来的是血色死亡。 “这……这又是什么?!”赵乾坤震惊,那是什么血,居然能把树根变成蛇? 阴怀江倒是见怪不怪了,李莫萧别的本事不大,唯独寻兽训兽的功夫练到了家。 先是蠪蛭、魇鬼、麒麟,再然后就是今日的这怪物,寻常修士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东西,他这里却一倒一大堆。 涂山月倒是看出了些眉目,只是他的表情很不好:“应该是蛇栖,这棵梧桐被蛇栖寄生了,只要遇见血它们就能长成妖蟒。” “蛇栖,又是快灭种了的东西啊。”阴怀江一时有些感慨,李莫萧满天下地收集这些独苗苗,莫不是想将它们一锅炒了给他的血丹当辅料吧。 赵乾坤不知道这些蛇栖到底是不是李莫萧留着给自己当佐料的,他只知道现在他就快要被这些妖蟒给当盘菜吃了。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赵乾坤问得小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群还在不停褪皮膨胀的黑蟒。 生怕他一个错眼,黑蟒暴起将他们三个给一口吃了,不,三口吃了,赵乾坤诡异地胡想。 “赵长老,你神魂受损可不敢再动手了。”阴怀江这时候倒是善解人意起来,脑袋偏了偏,示意赵乾坤退到后面去。 赵乾坤也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若他勉力抵挡在前也只会是自取灭忙。 “我守着后面,你们俩尽管冲锋。”赵乾坤说得郑重,他虽然没了战力,但就是拼死也不会让那些东西有背后偷袭的机会的。 阴怀江笑了下:“那就辛苦长老了。”而后眼神一凛,持剑旋身飞上。 涂山月双手结印,巨大的血色莲花阵自脚下绽开。 赵乾坤拂尘横举,紧绷起神经时刻注视着黑暗中的纤末毫动。 妖蟒在黑暗中睁开猩红瞳眼,埋在梧桐里的十二枚蛇栖卵悉数醒来。 阴怀江跃到蛇窝里,剑尖挑了一双蛇瞳,妖蟒登时暴起,利齿和蛇尾同时朝阴怀江冲袭! 涂山月眉心一跳,手中动作变幻,血色莲花冲地而起,卷起巨大的鎏金漩涡朝妖蟒呼啸而去。 而那边,阴怀江脚下腾挪移转,手中剑恍如流星踏飒,硬生生砍下一截蛇尾,转身,右手上撩,长剑倏然刺穿妖蟒头颅。
第七十三章 林凛 “小心身后!”腥风带起一声惊惶的吼声从阴怀江耳后传来。 阴怀江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滑,避开甩来的一截粗壮蛇尾,那蛇尾却仿佛生了灵智,一击不中后马上改换方向,竟然愣愣地冲着倒在一边的那条死蛇攻去。 阴怀江眉心微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没看到在他脚底下悠悠飘来一朵浅色莲花。 涂山月站在漩涡眼中,脚下巨大的血色莲花仿佛变成一个迤逦的刑场。 千朵万朵带着尖利锯齿的莲花在这片艳丽的空间里开始一片片收割起妖蟒的零碎血肉。 赵乾坤只隔了几步之遥,可他却看不清那片红色中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些妖蟒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冲向涂山月,只不消片刻,便血雾弥漫、腥臭熏天。 赵乾坤吸了口凉气,强迫自己压下过于活跃的想象力,默默挪远了点,那些愈发红艳的莲刺得他眼睛疼。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转头看到的东西,差点让他的眼珠子跳出来。 阴怀江被蛇吞了! 数不尽的黑蛇如潮涌翻滚,阴怀江似乎仰躺在蛇潮中央,他的腰上、四肢缠满了粘滑冰凉的信子,眼瞳中的紫色五瓣花一闪一闪,仿佛要熄灭了一般。 “阴……”赵乾坤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那朵五瓣花便骤然熄灭,蛇潮汹涌,竟一息之间就将阴怀江吞入蛇浪! 赵乾坤脑子嗡嗡直响,眼睛被不断翻涌的黑浪钉住,手里的拂尘已经先一步甩开。 他刚聚起体内稀碎的灵力,摆开姿势马上就要冲过去救人,视线里的黑浪却突然被一道红光冲开。 蛇潮中飞出一柄带着血气的银剑,银剑寒光猎猎,阴怀江血衣翩飞宛如妖神临世。 阴怀江忍着胳膊上粘腻的不适感,手提银剑如罡风一般在蛇潮中飞速穿梭,银色的剑刃卷起紫浪,瞬间荡开满地的黑蛇。 就在刚才,他看到那头妖蟒改变攻势转而去袭击那条死蛇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蹊跷。 果不其然,李莫萧养的蛇栖不是凡物,变态地让人心惊,他居然将蛇栖也做成了孕母,在蛇肚子里养蛇! 当那条妖蟒的肚腹被暴力破开后,养在蛇腹里的小蛇便开闸一样,一窝蜂地涌了出来,一下子就将阴怀江给埋了。 好在阴怀江不是人,要不然不被蛇毒给毒死,也会被蛇潮给绞死。 阴怀江嫌恶地皱着眉,冷剑挥出,覆满银色鳞片的手被血染红,一剑挥出,便掉落一颗蛇头。 蛇头斩落在半空,忽而有一股黑雾飘来,那些蛇头骤然惊变,竖瞳幽黑,龇着毒牙猛地朝阴怀江后背咬去! 阴怀江无暇分神,等他匆匆回头一瞥,那些重新活过来的蛇头已经全部化为血雾,只有一朵瑰艳的莲花在他脚下绽开。 赵乾坤心惊地盯着已经蔓延至他脚下的莲花,莲瓣有千层,每一片都是瑰艳的红,看上去美丽又危险。 快结束了。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剑刃上最后一滴血落到地上,阴怀江呼出一口气,结束了。 “你们都没事吧?”赵乾坤忙出声问询,他生怕两人受了伤。 阴怀江甩了甩胳膊,剑上的血还未落地便成了血雾,他拔腿朝涂山月走,顺道回了句:“无碍,长老顾好自己吧。” 赵乾坤没在意阴怀江话里莫名其妙的腔调,转头又问涂山月:“你呢?没受伤吧?” “无碍。” 涂山月冷冰冰的声音彻底浇灭了赵乾坤心头的急躁,眼中瑰艳的红色消失,视线里的一切又落入黑暗。 “没受伤吧?”阴怀江不放心地又问了遍,眼睛已经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将涂山月扫了几趟,只在裙摆处看到有几点湿润的红色。 “你没事就……好。”阴怀江清朗的声音有片刻僵滞,睫羽眨了眨,眼睛盯着在自己眼中放大的葱白指节,“怎么了?” “你受伤了。”涂山月皱着眉,表情很不好。 “嗯?”阴怀江疑惑,他感觉尚好,全身没什么不痛快的地方。 “这里。”涂山月的手指抚上了一片殷红色眼尾,指腹将那段红色抹去,很快又有血珠冒出来。 手指很凉,阴怀江觉得他的眼睛也被那点凉意浸透了,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或许是刚才打架的躁意熏晕了头,在眼睛瞥到那指葱白想要离开时,他下意识追了上去。 “我没事,”阴怀江盯着涂山月的眼睛,脸颊轻柔地在他的指尖上摩挲,“你已经保护好我了,不是吗?” 阴怀江的声音轻飘飘地飞进涂山月耳朵里,他顺着阴怀江的示意往下看,在他们脚下正盛开一朵瑰艳莲花。 阴怀江总是能明白涂山月的心思,他知道涂山月在为他受伤自责,尽管那是连阴怀江自己也毫不在意的小小血痕。 “受伤了?”赵乾坤惊诧,赶忙快跑过来,“伤哪儿了?” 阴怀江直起身,转头看他。 赵乾坤盯着阴怀江脸上的一条红痕,眼神复杂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此时无声胜有声。 似乎过了很久,他抿抿嘴,干巴巴道:“嗯,好在伤得不重。”再过一会儿就能好全了。 阴怀江搓搓指头尖,眼底一抹羞赧被黑暗遮住。 “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赵乾坤朝四周望了望,到处黑乎乎的,焦臭血腥味儿呼了一嘴,他想或许林凛根本就不在这里。 阴怀江却又把剑举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还走不了。” 赵乾坤以为阴怀江还在想着要找到林凛,刚要出声提醒,阴怀江却拿着剑将他给扒拉到了一边去。 “出来吧。”阴怀江盯着那棵烧焦的梧桐,眼底的五瓣花紫光乍泄。 赵乾坤心惊了一跳,猛地朝那头看去。 什么也没有,黑乎乎一片,只有梧桐树上偶尔跳出几点火光。 阴怀江嗤笑一声,又说话了:“这位朋友,你的主子都逃了,你以为你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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