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月目光冷冽,那火分明同青英会那日萧乐风困住他的噬魂火如出一辙。来不及多想,他掐诀起咒,指上浅缃色光珠飞速凝结。 可光珠只堪堪凝出几笔模糊的符文就被一道青光打散。涂山月疑惑地看向阴怀江。 阴怀江神色冷漠,极小幅度地摇摇头。 此时的萧乐风显然已经入障,完全控制不住了,王葶苧美目冷凝,不再留手,右掌旋结出三根银针,如冬日冷雨直刺而出。 与此同时,一只灿金佛手从天而降,五指擒住萧乐风的肩头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后拖拽。三根银针也紧随其后,分别刺入萧乐风三穴。 王葶苧手臂上的火焰失了本源,在耀耀银光下逐渐湮灭。而那边萧乐风也在佛光的禁锢下逐渐安静下来。 不玄默默按下掌心的水晶,目光沉沉地看了眼阴怀江,可他终究什么也没问。 倒是张尘启讶然出声:“阴先生还会佛家术法?” “乖乖的,这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路子啊。”钱白錿小声嘀咕,阴怀江露得这手着实令他刮目相看,谁能想到一个剑修居然能耍得转拈花手? “不才少年时曾偶遇一法师,有幸浅学了几招入门的术法。”阴怀江谦虚道。 张尘启一婻諷脸如此的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像阴怀江这种奇才若是不会点儿“杂学”才更奇怪吧。 “王姑娘,你快看看萧掌使怎么样了。”赵青山将萧乐风揽在怀里着急地催促着。 阴怀江对那灰色衣衫的男子多看了两眼,不为其他,只因这一路上他和萧乐风两人几乎一步不离,这个人对萧乐风似乎好得过了头,好到甚至亲自上手给人剥葡萄。 王葶苧顾不上手臂的灼痛,快步走到萧乐风身前细细诊脉。 “怎么样了?有问题吗?”赵青山追问。 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有大问题。 王葶苧皱着眉,又伸手撩开了萧乐风的袖子,左臂上的醒目被卍字金印困住尽显颓势,而萧乐风体内灵珠居然也和这颗妖目一样被佛光金丝囚住。 “萧掌使体内被妖气入侵,灵珠滞涩,”王葶苧斟酌着开口,想了想,又道“还请不玄法师先将卍字咒撤下,我好为萧掌使诊治。” 不玄对王葶苧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抬手飞去一朵金莲,金莲溶进卍字中,片刻后连带着至圣佛光一起隐没。 王葶苧又伸手去探,果然,囚住灵珠的金丝也消失不见了。 钱白錿盯着萧乐风手臂上逐渐消失的眼睛,猛地想起一件要紧事:“萧掌使悄没声的被施了妖法,那我们岂不是一样中招了!” 说着他赶紧去撩袖子,还好还好,胳膊上没多个眼睛。 其他人也纷纷查看自己的胳膊,毫无例外,与钱白錿一样光溜溜的没多出个不该有的东西。 “为什么只有萧掌使中了妖咒?”张尘启疑惑,又去问王葶苧,“王姑娘,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王葶苧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尘启转向不玄:“法师,你刚才说这个东西是魇鬼,魇鬼又是什么来头?” “魇鬼,鬼界三王之一。”不玄言简意赅。 嗯……就没了?张尘启皱眉。 阴怀江无奈,继而补充道:“据载,魇鬼有二十七目,面首上的竖眼是摄人魂魄的妖镜,世间万物落入镜中都可被夺魂摄魄。” “萧掌使和老板娘胳膊上的红色竖眼就是魇鬼的标记。” “可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有妖的痕迹啊?”钱白錿不能理解怎么突然就被鬼给标记了。 阴怀江:“饭堂的横梁上供着一座魇鬼像。” 钱白錿:“哈?!” 钱白錿仰着脖子盯着横梁上诡异的铜像看,心情有些复杂。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先有噬心虫,后有魇鬼,他们都还没走到水镜派呢,就先出师未捷、中道崩殂了。 “怎么妖族竟事事抢先我们?”张尘启没来由得嘀咕一句。 “什么?”钱白錿没听清,“什么妖族?” “钱兄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妖族的手笔吗?”张尘启说得笃定,“十日后道门便会攻进妖界,我们这一行人被秘密派往水镜派探查其灭门一案,可行到此处却接连遭遇诸多妖祸,难道只是巧合?” 钱白錿一听,也觉得张尘启说得有理,不说别的,就单单横梁上那座魇鬼像,就不该是普通人家里该出现的东西。 张尘启:“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妖族能事事领先,此行就连萧掌使都不明不白的着了道。” “这还不简单,”钱白錿偷看了眼涂山月,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可别忘了,那个叛徒还没抓到呢。” 钱白錿说话时并没有收着声,因此就算隔得远了些,阴怀江和涂山月还是把那二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那尊魇鬼像,其实我还在另一个地方看见过。”阴怀江低声说着,手指蘸上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乐”字。 “乐福村。”涂山月心领神会。 “嗯,”阴怀江点头,“当日我从村头一路走到那座阴宅,特意上石板路边那排平房外看了几眼,那屋里的横梁上也供着一个神龛。” “只是那日天无光亮看得不清,我一直以为供得是蠪蛭,可如今细想,那铜像应该也是魇鬼。” 说到这儿,阴怀江突然轻笑出声,抽了根木筷子将桌子上的那点水迹拨散,眼底暗藏杀机:“看来有人要不择手段的搅浑这趟水呐。” “山月,”阴怀江抬头,极认真地盯着涂山月的眼睛,“接下来无论发生何事,你绝不可再生怜悯。” “刚才我只是……” “我知道,”阴怀江打断他的话,语气柔软下来,“我知你心善,刚才的情形也确实紧迫。” “但我要你记住,往后只要有我在,你就只需顾着自己,剩下的都交给我。” 阴怀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多温柔,涂山月看进那双清幽透彻的眼眸,恍若自己的心神也跟着那片眼波荡漾,心甘情愿坠入幽海。 “好,我记住了。”阿江愿以心相待,那他必交之于心。 此时夜色已至墨黑,偌大的村寨里除去他们这座土楼点着灯外,竟然再看不见半点光亮。 张尘启伫在门外,看着眼底的一片浓黑,心头没来由得升起一股浓烈的恐惧,就好像四周被包围的黑暗中蛰伏着一头深渊巨兽,正贪婪地盯着他们,下一刻便会拆吃入腹。 “你快进来!” 张尘启回头,钱白錿停在三米外的光亮里朝他招手,“快过来!老板娘醒了!” 醒了?阴怀江有些意外。 一个神魂受损又被种下蛊毒的普通人,那么轻易就能挣脱魇鬼的七重炼狱幻障吗? 不管阴怀江信不信,事实就是刚才还气息奄奄的人现在确实清醒了过来,甚至还有些生龙活虎的味道。 “娘亲,我饿了。”小胖娃噘着嘴,一脸委屈地盯着秀娘。 秀娘笑得宠溺,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小娃娃的鼻头:“好好好,娘马上给你弄好吃的。” 这母慈子孝的场景放在哪里都是温馨的典范,可偏偏这等温情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尤其违和。
第四十章 妖王是他 “秀娘,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阴怀江一进门就听见王葶苧问的这话。 “姑娘,我确实想不起来了。”秀娘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确实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人是醒了,可脑子还睡着呢。”温念玉摇着玉扇,眼底冷光刺人。 “那你还记得今天有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张尘启走了过去,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特殊的事……”秀娘茫然地望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啊!对了,今天早上生娘娘显灵了!” “生娘娘?”王葶苧疑惑。 “对,生娘娘,是我们的守护神。”女人神情激动,眼中闪着异常的兴奋,“今儿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去祭拜娘娘,谁曾想我刚点上三炷香,就有一道霞光冲着我头顶照下来,我一抬头,就看见娘娘金身显灵。” “我们家往后就可以平安顺遂了。”女人一脸感激,双手合十虔诚地举到额前,嘴里小声念叨着,“生娘娘保佑……生娘娘保佑……”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没说话,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见女人近乎神经质的臆语。 很显然,秀娘口中的生娘娘就是魇鬼。 钱白錿见不得有人受妖孽迷惑,更是对秀娘这副被蛊惑了心智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心直口快开口:“哪是什么娘娘,你拜得分明是个妖物。” 秀娘猛地睁眼,脸色沉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颇为瘆人。她盯着钱白錿看了许久,最后又闭上眼,说了句“生娘娘慈悲,会饶恕你的”。 “我……”钱白錿语竭,忍了忍没吐出脏话。 “娘,我饿了。”小胖娃拽了拽母亲的衣角,肚子叫唤得震天响。 秀娘睁开眼,摸摸了小孩的头:“小宝乖,娘这就给你煮面条吃。” “诸位贵客也饿了吧,要不尝尝小店的特色牛肉面?”女人站起身热情的招呼起众人,脸上的笑跟朵花儿似的。 她好像瞬间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一身戾气消散,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妇人。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钱白錿被她变脸的利索劲儿惊到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就有劳了。”阴怀江不客气道。 时隔一个时辰,阴怀江又坐到了最开始的位置,并且毫不膈应地开始吃面。 张尘启看他碗里的面几乎见了底,终于忍不住委婉旁敲:“阴兄,你是真饿啊?” 阴怀江莫名其妙瞅了他两眼,反问回去:“不然呢?” “不该是借着吃面的由头再探探秀娘的虚实吗?”钱白錿神秘兮兮的,生怕被人听见。 阴怀江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钱白錿:“我是真的饿了。” “你吃饱了吗?我的给你。”涂山月将他面前丝毫未动的面条推给了阴怀江。 “不用,你吃。”阴怀江又把那碗推了回去,“味道挺好的,尝尝。” 钱白錿愤愤看了两眼对面绵揪揪的二人,埋头吃起了自己的面。嗯?味道不错。 “怎么样?好吃吧?”秀娘端了碟小花生,“哐啷”放在桌子上。 “这方圆百里就属我家的牛肉面最是劲道。”她毫不脸红地夸赞。 “的确人间美味,托秀娘的福今日我可算是一饱口福了。”阴怀江眼里闪着星芒,好像他吃的不是最普通的面,而是仙露珍馐。 阴怀江正经夸人的时候总是会流露出与平常冷峻不同的温柔、甜顺,他又惯会揣度人心,一时间秀娘竟然也被他迷惑,小女儿般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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