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是非心脏猛地一紧,他似乎还不想这么快和妹妹分开,但也无法承受后果。 颤声问:“尽快……是多快?” 季松目光沉静如水,薄唇轻启:“三天。” - 要让冤魂心无挂碍的离开人间,必须要了却死者生前的执念。 为期三天。 这个艰巨的任务除了落在身为亲哥的何是非身上,还需要另一个通晓玄学命理的人从旁辅助。 因为何妙妙如今的鬼魂形态极其不稳定。 必须得有个人来看着她,确保她不会乱跑、不会伤人。 ——这自然落在了云月明身上。 谁让前几天他天降狐脚,英勇救下了何是非,这下好了,稀里糊涂就掺和进了何是非的因果里。 何妙妙超度倒计时:三天 “原来这就是装叉的代价。” 专门和节目组请假的云月明小声哔哔,他穿着便服走在商场里,身旁是何是非和一只鬼魂。 何是非裤袋里揣着一张季松送的符咒,方便他看见妹妹的影子。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从不带我们出门玩,妙妙又不会说话,每天都要当懂事的好女儿好妹妹,一来商场就晕头转向,连在哪上下楼梯都找不到。” 云月明一时惆怅。 这算什么呢? 富贵人家的小女儿早早夭折,连商场都没怎么来过。 像他一只四处讨生活的狐狸,为了送餐,几乎把这座城市的各大商场摸得底朝天。 命不由人呀。 两人一鬼逛到童装店。 何是非的兴头上来,大手一挥就要全部包场。 导购人员看他俩的眼神明显怪怪的,但还是礼貌微笑。 悄悄给同事发微信: 【快来店里,有两个脑子不好的帅哥来买童装!!】 眼看何是非傻不愣登的,就要把花边小裙子往半透明的鬼魂身上比划。 “喂。”云月明一把摁住他肩膀,皱眉,“你买这些干嘛?妙妙是能穿还是能试?” 更何况这场面多瘆人! 他说句掉功德的话,何妙妙现在是鬼,只能穿到纸扎衣服,还得给她烧过去。 商场压根不是给妹妹买衣服的地儿! 何是非神情一滞,落寞撂下眼睫:“我高兴过头,忘记了……” 云月明也不好意思苛责他。 毕竟面前这俩一个比一个傻,他负责看好何妙妙别四处乱飘吓到路人就好。 在商场逛了一大圈,不管是去歌唱班还是乐器行,神识早已散去大半的何妙妙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执念并不在于物质。 何是非和小鬼魂比手语,对方也只是迷茫盯着他一动不动。 “看来季影帝说得对,妙妙早就不适合留在人间。”何是非叹息一声,虚空握住那白骨森森的小手,“昨天我甚至还想因为一己私欲留下她,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悲。” 云月明逛得口干舌燥,小腿酸胀。 这时候就体现了当鬼的好处,走到哪都是飘着的,不累。 “听我师尊的准没错,他充其量就是高冷了点,人家可是有真本事的!” 他拍拍何是非,让他陪自己去买奶茶。 刚走进雪王冰城,云月明就看见点单界面有个唱歌立减一元的活动,是为了宣传新出的茉莉味饮品而专门做的活动。 这种好事岂能错过? 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参加?” 店员很少见到这么帅的小哥哥,平淡的上班生活顿时多了粉红泡泡。 脸红红地回答说:“随时都可以哦。” 何是非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阻止,云月明直接0帧起手,连开嗓都不用,在人满为患的奶茶店里直接一展歌喉——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两句词唱得无比响亮且抑扬顿挫。 商场里的自动警报微微颤抖,机械地反应着是否遇到了紧急事故。 遭受魔法攻击的店员连耳朵都没来得及捂,一脸惨遭轰炸的呆滞表情做好了奶茶。 云月明:“芜湖!!” 他兴高采烈打算让何是非也来尝试一下,就发现自己嗓子一紧,摸摸喉咙,竟然又说不了话了! 那沉默了一整天的小鬼趴在她哥哥肩头,两只小手紧紧捂住何是非的耳朵,野猫威胁人似的朝云月明龇牙。 - 这天何是非带着小鬼魂去了很多地方,除了商场,还包括音乐厅和歌剧院。 凡是何妙妙生前可能喜欢的地方,他都带着仔仔细细逛了一遍,最终一无所获。 妹妹的心愿和这些毫无关系。 - 何妙妙超度倒计时:两天 执念除了生前没有获得的东西,还有可能是生前失去的东西。 为此,云月明陪同兄妹回了趟何家过去的老宅。 那是一套老式别墅,处处充斥着世纪交替时的繁华味道,在何家父母和何妙妙还活着时,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 后来,孑然一身的何是非忍受不了这份孤独和痛苦,选择搬走。 屋子里陈设照旧,仿佛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蒙尘的记忆在推开门的刹那扑面而来,何是非在原地久久驻足,不敢上前。 倒是那虚弱的小鬼在屋子里游荡了一圈。 云月明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他这才如梦初醒,上前拿起落灰的全家福,轻声问:“妙妙,还记得我们拍这张照片时的场景吗?” “那天你总是在摄影师按快门时闭眼,为了这个还发脾气,我哄了好久才哄好你。” 何妙妙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但那了无生气的小脸,没有半分情绪。 何是非脸上的温情变成了焦急,看向云月明:“不行,妙妙还有别的心愿。” 云月明抱着胳膊,嘶了一声。 音乐厅不是。 全家福不是。 过去一家人住的房子也不是, “……究竟是什么呢?” - 何妙妙超度倒计时:一天 这天,何是非罕见地没有联系云月明,在练习室唱歌唱到一半的云月明感觉不妙,扭头就看见了角落里抱着腿呆呆望着他的小鬼魂。 她似乎很着急。 看这个哥哥终于注意到自己,起身朝他跑来。 腐烂的胳膊啪嗒就掉在地上,何妙妙停住脚步,又熟练地安了上去。 云月明头皮一麻。 何妙妙怎么在这,何是非难不成是突然死了? 云月明赶紧联系了何是非的经纪人红姐,一路蹭着她的车,直达何是非的住处。 帮他刷了楼层后,红姐就叹着气离开。 临走时还专门叮嘱云月明。 “云月明选手,这件事我听说了,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很多事的确是人力无法补救的。” “即便没成功,错也不在他。” 身边还是有人真心实意关心何是非的,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电梯一路上行,云月明无奈瞥了眼角落里着急得转圈的鬼魂,她像个刻板行为的小动物,就是看着吓人点。 “你这小东西,到底想要什么?真是搞不懂。” 利索找到了门牌号,云月明也不客气,毫无公德心的咣咣咣一通踹门。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里面的人似乎招架不住他这撒泼的架势,没等一会儿,就踢踢踏踏走了过来。 门缝逐渐打开,露出何是非一夜未睡的憔悴面孔。 胡子拉碴,双目猩红肿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一看见还有一天就要魂飞魄散的妹妹,哭到干涩疼痛的眼睛,又要泛起热泪,热腾腾的眼球都要脱框而出。 这是哭到极致才有的感觉。 “……妙妙。” 他当年救不了妹妹。 现在也是。 他要看着他唯一的亲人,第二次去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 云月明看不得他这颓样,但也知道有太多不可抗力,打岔道:“大音乐家何是非,你屋里怎么跟猪窝似的?还不让我们进去?” 何是非这才让路。 他嗓音又哑又生涩,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直都是这样。” 这公寓不大,一个人住正好,太大了他总会想起惨死的家人们。 云月明进门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住处其实很能反应一个人的心理状况,像何是非显然是抑郁已久,整个屋子乱到不好落脚,扑面而来的压抑和窒息。 说不上多脏多臭,就是很强烈的颓败感。 给人一种磁场混乱、随便活一活的既视感。 何妙妙半透明的灰绿色影子飘进来,轻车熟路找了个地方坐下,显然来了很多次。 她生时无法说话,死后也缄默无声。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哥哥自暴自弃,日日夜夜独自痛哭酗酒。 就这样看了十几年。 看着哥哥从孩子变成少年又变成青年,而自己永永远远都是一个尸体腐烂的孩童,一个无处栖息的游魂。 她该是怎样的感受呢? 俊脸一沉,云月明蓦地想通了什么,难怪何妙妙先来找他,而不是何是非。 踢了踢脸上一圈胡子的犀利哥:“你,把这里收拾干净。” 何是非病恹恹摆手:“我……” “何是非!” “你想让你妹妹不放心就尽管颓废下去,每天自暴自弃,趁早把自己喝死、抽死!让她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转世投胎也不得安息!” 云月明忽然来了火气。 他眉心紧蹙,大骂了一通,抄起还剩一半的酒瓶,怼人脸上:“喝!喝到死!喝啊!” 何是非没料到这个一直看着不着调的狐狸,会突然大发雷霆。 他愣了好久。 就像是被兜头狠狠扇了几巴掌,迟钝地看向角落里缩得很小很小的影子。 她那么小,那么无依无靠,那么可怜。 千刀万剐也难以形容何是非的难受。 妙妙马上要走了,这相当于她会死第二次啊…… 他难道要这样颓废的送她走吗? 何是非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收拾起了公寓,云月明很有生活经验地叫了个收废品大爷,将瓶子纸壳都拾掇起来卖掉,用卖废品的钱在楼下买了点菜。 其实,如果不是不合时宜,他会亲自收这些废品。 小狐狸啧啧摇头。 真是便宜那俩老头了,开心得三轮车都蹬冒烟了! 想了想,他又在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因为这花有点像何妙妙那小蔫巴鬼。 再进门时,云月明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刚才那猪窝。 “何是非你唱什么歌啊,改行当家政多好!” 云月明震惊地瞪着那光可鉴人的地板和窗户:“这还是同一套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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