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默道,“经过这些年大胆的尝试和不懈的研究,我们总结出了哪些药草是断断不能吃的!就连混一片叶子进锅都是不成的!”邱默将手中的纸抖得哗哗直响,“这张纸叫做‘毒物通缉令’!这上面画的草药绝对不能出现在锅子里?否则,保证你上吐下泻,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沈黛挑起右边的眉毛。 呵呵—— 这是中毒中的都有心得体会了? 王摩诘伸出五根手指,严肃道:“食草药五大规矩。一,吃草药前,每种草药留一小片存底,万一出了事,方便陆教习对症下药。二,看清楚你吃的是什么草药,不熟悉的不要吃。三,草药一定要煮熟,心急吃不了毒蘑菇。四,去陆教习院子的路一定要熟。一旦出现不舒服,别害羞,拔腿就去找陆教习。五,睡前床边放一桶清水,以便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灌水催吐。” 王摩诘每说完一句话,就并拢一根手指,直到五根手指统统收拢握拳。他把拳头往前一探,就探到沈黛眼皮子底下,仿佛在强调这“五大规矩”是很重要的事。他收拳头,头一歪,眉头还紧紧拧住,“记住了吗,刘天回?” 记住了—— 不吃! 邱默从每个碟子里的蔬果菌子中择了一片出来,聚拢在一起包在一方手帕里,塞进衣襟,“我食草药的经验最丰富,照例由我来保管这些东西。好了,时辰不早了,下蔬菜!” 沈黛抬起膝盖,把酒碗放在膝盖上,两只手掌托起酒碗,依旧小口小口地嘬着酒汤。他吞吐得很慢,不是因为酒汤辛辣难以下咽,而是要熬过其他人吃完几碟子可疑的草药。 小火炉边,同学们一个个吃得满脸红光,眼珠子莹莹发亮,也不知道是因为烈酒的酒气上头,还是陆教习种的草药真的那般鲜美。他们全都一副飘飘欲仙的醉态。 沈黛肯定是不会吃这些草药的。他没有味觉,不追求口味,只追求肚子饱,不值得为没有味道的东西承担风险。他的目标是那一碟子血淋淋的内脏。 众人总算吃完蔬果和菌子,酒也都喝完了,各自盛了一碗鲜美异常的米汤,就咬着碗边“咕嘟嘟”往下喝。沈黛连着喝了两碗,一股股暖意顺着食道深入躯干,不知不觉,他手脚滚烫,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沈黛用手绢擦汗。其他人也是一样。 八双筷子在锅子里不断地抬上抬下,不到半刻,就把锅子的熟内脏捞没了。所有人一脸餍足地拍着肚子,歪歪斜斜撑着上半身,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维持住堂堂上等书院门下儒生的从容得体。 邱默道:“今儿就到这了。明日可别被教习们看出来、闻出来。全都好好刷牙,好好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去讲堂!” 沈黛打了一个饱嗝,反手撑着上半身,垂眸看火炉和空碟子空碗,“这些怎么办?这要是摊在这里,迟早被教习发现,不还是要打手心吗? 邱默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往一直默默矗立在一旁的仆从方向一丢,那仆从接了。邱默道:“他会收拾的,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但愿陆教习这次没种什么奇奇怪怪功效的草药。否则,又要在床上躺好几天。” 听邱默这么说,沈黛就明白他们这么偷偷吃东西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善后的法子是经得住时间的考验的。 沈黛站起身来,刚想跨出一步,就觉得两条腿像踩在棉花上,身子左摇右晃,头晕,眼花,想吐。沈黛第一反应是自己又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手脚不听使唤了。第二反应是,卧槽,我中毒了! 沈黛急道:“草药有问题!我喝了汤都中毒了。” 邱默哈哈笑道:“你那不是中毒。你是喝醉了。让你不要喝那么多。全欲界,剑南秋的烈是排在第二的位置的。第一是极乐坊的青梅酒!你行不行啊?我扶你回去。还是西南院?” 不是中毒就好。 沈黛总算明白,温朔当日说的痛对他有益是什么意思了。一旦不知道疼,不知不觉血流尽了也就真的死了。就像现在,他因为没有味觉,所以根本不觉得酒烈,连早就醉了也不知道。 邱默的手从沈黛背后穿过,搀扶住沈黛。沈黛将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在邱默身上。 沈黛道:“嗯,还是西南院。” 邱默扶着沈黛走,还是回到西南苑沈黛爬出来的那扇窗户前。 沈黛靠着墙勉强站住,看着一脸犹豫和心虚的邱默,立刻了悟过来,笑问:“怎么,怕温藏弓?个子那么大,胆子却那么小。你看我一点都不怕他。”沈黛用手掌拍窗户,“哐哐哐”木质窗棂抖动不止。 邱默哀嚎一声:“你不怕,我怕。走了!”一转眼,邱默就溜了,远远传来他的喊声,“明早见,刘天回。” “吱呀”一声—— 窗户从里边被推开。 “温藏弓——”沈黛身子一晃,“哐”一声,腹部撞在窗棂上,他整个人往前一冲,长条形的人立刻对折,挂在窗台上,一半在屋内,一半在屋外,像是鱼跃龙门失败的咸鱼。 沈黛的肚子顶着窗台,胃里立刻翻江倒海,觉得更加难受了,“温藏弓,你死人啊!抱我进去!”沈黛两头翘起来,像是一条砧板上死而复生企图垂死挣扎的咸鱼。 温朔:“……” 温朔身体站得如松,抬起手,比画了一下,仿佛不知道从何下手。 沈黛的上半个身体翘起来,张开手臂,“这样。” 温朔走过来,手臂从沈黛腋下穿过。沈黛的左边脸颊紧紧贴着温朔坚硬起伏的胸膛。温朔将沈黛拉了下来。沈黛的下半个身子毫无知觉,被温朔拖拽,靴子“啪啪啪”依次打过墙、窗、地砖各种硬物。拖尸体不过如此。 温朔问:“你喝酒了?” 废话!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沈黛本来跪着,脸贴着温朔的肚子。沈黛抓住温朔的小臂,猴子爬树一样一点点爬上去,因为身高有差距,爬到温朔胸口就到极限了。沈黛仰头,突然脚一蹬跳起来,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温朔胸口,将人压翻在地。 沈黛双手撑住温朔的胸膛,那双黑沉如海的黑眸在眼前晃啊晃,不,好像不是温朔在晃,而是他在晃。 沈黛喃喃道:“温藏弓,我有一个问题请教你。” 沈黛用食指刮一下温朔笔挺的鼻梁,问:“这是什么?” 沈黛的食指和拇指并拢,搓一下温朔两边柔软的耳垂,问:“这又是什么?” 沈黛食指指腹探向温朔的眼睛。温朔闭上眼睛,鼓起来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垂下的睫毛一颤一颤。沈黛压着温朔两边的眼皮,问:“这又又是什么?” 沈黛躬下身,用鼻子和嘴唇在温朔嘴边擦来擦去,如蜻蜓点水,点到为止。温朔霍然睁眼。沈黛盯住那双近在咫尺像是黑曜石棋子的眼眸,发现温朔把眼睛越撑越大。沈黛悬在温朔唇上,深吸一口气,把鼻息喷在温朔脸上,问:“这又又又是什么?” 沈黛微转头,掰手指,“鼻子、耳朵、眼睛、嘴。一二三四五六——呀,怎么少了一个,管他妈的,就是七个。温藏弓,佛家七宝是什么?”沈黛用手指尖狠狠戳温朔心口,一戳一言,“快回答我,这是什么?” 温朔眼睛一眨不眨,松下小半口气。 沈黛“呵”了一声,“不说,我可要亲你了。” 温朔提起一大口气。 沈黛嘴角一勾,“你就是存心的。不老实。” 温朔还是思绪卡顿,磕磕巴巴道:“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 沈黛头一点,嚎一嗓子:“骗人!怎么没有黑曜石?屈夫子说有黑曜石的!温藏弓!温藏弓!温藏弓!你欺负人。” 温朔道:“释家是外来教宗,教中典籍为海外传来,翻译多有歧义。七宝有哪些,几百年来,一直没有定论。” 难怪屈夫子不肯当堂说出七宝为哪七宝。 他根本就不知道! 这个老头子一如既往地精得很! 沈黛的脑袋像是没有重心的棒槌,这敲一下,那敲一下。 温朔生怕沈黛一不留神就把自己送到他唇上。 突然间,沈黛像是小兽低俯身体,几乎贴到温朔脸上,然后,又擦着快速温朔的唇离开。沈黛站起来,低垂着头,身子摇摇晃晃倒退,退到打开的窗户边,自言自语:“我不上你的当。不上当。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沈黛的后腰撞到窗户,令他腰肢一酸,他猛然回身,学了几声猫头鹰叫,朝着空无一人、深霭沉沉的黑夜大喊,“邱无言,七宝是金、银、琉璃……还有什么?”沈黛抓抓脑袋,已然把温朔刚才说的话给忘了,他东倒西歪地在屋子里乱晃,边晃边抽腰带,“我要尿尿——” 沈黛才掀前半片袍摆,就有人从背后蹿出来,抱住他,死死用手臂锁住他的手臂和身体。沈黛膝盖窝一软,直接朝前扑倒。温朔在空中转身,让沈黛垫着他落地。沈黛觉得自己缩成一个团,重重挤压温朔了条条肋骨上,一次又一次。 温朔骨头好硬啊。 “疼——”沈黛挤出一个字。 温朔想也没想翻了个面。沈黛被温朔压抵在地上。沈黛尝试着挣扎,才动了一下手。温朔以为他还要松腰带,手向前抓来,扣住沈黛的手,压在沈黛小腹以下大腿根以上的地方。 温朔:“你——” “别——”后面的字随着温朔的唇没入沈黛背脊凹陷深处而几不可闻。温朔喘息着,拼命压着沈黛不老实的手。 沈黛听到温朔清晰急促的喘息,他的肚子随着温朔的喘息而抽搐起来,身体开始抽搐打战。 这是下面还没解决,上面要出来了! “怎么了?”温朔抱着沈黛翻滚了一下,又变成沈黛在上,他在下。温朔翘起上半身,半拥着沈黛。沈黛埋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说话。沈黛一抽一抽,像是在痉挛。温朔捏住沈黛的下巴,将沈黛的脸抬起来,想看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下一刻,呕—— 沈黛把肚子里的江河海水全都吐到了温朔的身上。 终于—— 解决了! 舒服! 爽!
第092章 四恶道:畜生(二十二) 沈黛抓住温朔胸口湿漉漉的衣袍,拧出一个衣旋儿,那旋儿上还挂着咬成渣的片羊肉。“啪嗒”,那片散掉的羊肉片掉下来,盖住沈黛鼻孔。 沈黛飞快转脑袋,恨不得把鼻子转掉才罢休。等鼻子上的羊肉掉下来,脑袋已经晕乎乎,肚子一抽一抽,食物残渣如泉眼喷涌。沈黛和温朔的衣袍上瞬间沾满了看不出什么连接成一片的黏稠物。 沈黛又吐了两遭,肚子彻底扁下去,却还是想吐,只是变为一次次干呕。沈黛任由脑袋摆来摆去,嚅喏问:“你不嫌我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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