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小云神色大变,慌里慌张地朝四下看了一圈,见没有旁人,这才收回目光,声音压得极低:“这名字可不兴提啊!” “为何?”楼烬问。 小云的声音又低了点:“你知道魔君为什么讨厌神仙吗?” 楼烬略作思索:“莫非——” 小云点点头,郑重道:“如炼就是你们神仙害死的!” 楼烬心底一颤。 “可如炼不也是神吗?为什么会被神仙害死?” 楼烬看似对这个如炼一无所知,可话里话外又夹杂着不少玄机,小云狐疑道:“仙长知道得还挺多呢,别是故意来套我话的吧?” “那怎么会,”楼烬笑道,“姑娘且看我的眼神。” 小云:“眼神?” “‘值得信赖’,没看出来么?” 小云:“……嗯……” 虽然没看出来值不值得信赖—— “但您眼睛很漂亮,和我们君上的一样,像星星。” 楼烬又是一笑。 小云放松了一点,又许是知道说多错多,便对之前的话闭口不提了,一直紧张地看着楼烬,生怕他再问什么。 楼烬看她嘴唇动了动,大概是说了四个字。 ——千万别问。 楼烬了然,但可惜了,善解人意从来不是他的作风。 下一秒,开口:“——你们魔君如今可曾婚配?”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小云的意料了:“啊?” 楼烬:“就……他和那个如炼……” 根据所有人的态度来看,这个如炼和江灼之间的那些应该少说也是千年前的事了。 如果要说,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人可以惦记另一个人这么久,那么答案估计只有两个——要么是痛彻心扉的恨,再要么,就是至死不渝的情。 一看他一脸不可言说的笑意,小云明白他想问什么了,一拍大腿:“人家可是师徒呀!” “师徒怎么了,”楼烬慢吞吞道,“师徒也能有什么吧,这可太正常了。” “这可是大逆不道呀!” 楼烬无所谓道:“你是没见过在凡界生了孩子,飞升后又立马再娶的,那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还有这种事?”小云一脸稀奇。 楼烬心道:放眼神界,比比皆是。 小云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和楼烬掰扯了这么久,她终于想起自己干嘛来的了,这才又对楼烬嘘寒问暖一番,见楼烬也没什么需要她的地方,便识趣地告退了。 走之前,她又多看了楼烬两眼。 这位仙长和滕阴说的不太一样,在滕阴口中,楼烬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而且诡计多端,而且巧舌如簧,而且还不爱结账,活脱脱一个痞子。 但小云觉得这人对魔君还挺上心的。 对魔君上心的,就都是好人。 而且,她还觉得楼烬有点眼熟,或许之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没来由对他颇有亲近。 楼烬也感觉这傅云姑娘不太认生。 他和恰好回眸的小云对上了视线,小云友好地笑了笑,随后没再回头,一直钻进了梨花林之中。 在她身后,梨花扑簌簌地落着,明明已经落到了地上,又因一场极不寻常的震动被震了起来。 震动愈发强烈,整个梨林霎时扬起了漫天的飞花。楼烬瞳孔猛然缩紧,便听龚宁的声音从头顶响了起来。 “原来你和魔头躲在这里,叫我一通好找!” 他身后是乌泱泱的神兵,他们的到来很快惊动了魔界中人,所有人都手提法器亲临梨雨之下,个个面有冷色,随时准备开打。 但龚宁似乎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高踞云端,微微欠下了腰,像看蝼蚁一样看着楼烬。 “那魔头如今身在何处?” 楼烬还没说话,这些魔界中人先被龚宁这欠打的态度激得火起:“狗神仙!这里可是魔界,岂容你放肆?!” 龚宁却连眼神都没转一下,只一句:“不要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了。” 说着,他手中寒光一闪。 楼烬立马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东西,面色一凛。 ——那是一把极新的弯月刃,通体隐隐泛着金光,光从品貌来看就知道威力不凡。 重要的是,这法器大概率由是他那枚龙鳞炼制而来的。 龙鳞出自他的身上,自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但龚宁显然不知道弯月刃的来头——他此时正高举弯月刃,只一道金光打出,方才那和他叫板的魔界中人便飞出去了百里,半空中划过一声凄厉的惨叫。 “嚯,”龚宁轻轻笑了笑,指尖抚上弯月刃,“还挺厉害的。” 楼烬双手负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问:“公上胥给你的?” “是又如何?”龚宁眼神陡转,“用来取你和那魔头的命,再适不过。”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楼烬朝他扬起下颌,似笑非笑道,“你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能打得过魔君赴烟?你连我都打不过,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在场的人本被龚宁的架势唬住了,听楼烬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嗤笑道:“原来是装的大尾巴狼,别是得了个新法器,特地跟个哈巴狗似的跑来现眼的吧?” 这比喻挺形象,楼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龚宁脸上红白交加,也不与这些人多废话,提手就是几道光刃。 但这些光刃歪歪扭扭,杀伤力虽然大,但速度很慢,全被人躲了过去。 哄笑声顿时更大了:“你会不会用啊?叫声爹,我来教你呗?” 话音未落,伴随着光刃划破空气的微响,说这话的人瞬间被一斩为二,连脸上的表情都还没变。 尸体咣当落地,龚宁在彼端缓缓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刚才骂我的,还有谁?” 他似乎终于掌握了弯月刃的用法,指腹慢慢蹭过锋利的刀刃,留下一道血线。 这样的龚宁,除却一身神的灵力外,似乎与魔并无二致。 “以血养刃,感觉也会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楼烬道,“尊贵如你,定是不怕反噬了。” “多谢关心,”龚宁的脸就倒映在沾满血光的刃面上,“这次我来是带了神君的旨意的,要我取你二人的项上人头,还特地嘱咐我,务必要——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四字,龚宁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落在楼烬耳中,重如千斤。 他思绪转得飞快。 为什么? 为什么公上胥明知道龚宁打不过江灼,甚至打不过自己,还要给龚宁这么一个他根本驾驭不了的法器,甚至诱导他一定要无所不用其极? 公上胥的目的很可能根本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那他很可能就是为了别的东西…… 比如,那把骨扇。 楼烬猛然转头,却见天上劈下一道巨雷,正正地击在了梨木之上,火光一窜而起,像洪水一般飞速蔓延! “起火了!” “这可是魔君亲手种的梨花,快灭火!” 但这火不是一般的火,是由公上胥的法力凝结而成的神火,所有靠近的人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 惨叫声此起彼伏,长空之下瞬间宛如人间炼狱! 弯月刃的寒光也在这熊熊烈火中像离弦之箭一般向楼烬袭来,龚宁放肆的笑声随之响起:“纳命来!” 楼烬正要躲,他身后的火隔断了他所有的退路,于是他只能生生挡下这一击,震得整个胸口连着腰椎都隐隐作痛。 待再次站稳,楼烬飞身就走,压根不恋战。 他明白了,公上胥是想借龚宁的手毁掉魔界的所有东西,故而特地降下神雷相助,以此确定那把骨扇的位置,继而杀人夺扇。 现在江灼的寒伤还没有痊愈,如果公上胥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那江灼必死无疑! 可龚宁又怎么会给楼烬逃跑的机会,他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死死缠着楼烬,逼着楼烬不得不与他交手。 “别跑了,”龚宁大笑道,“阎王叫你三更死!” 楼烬没理他,一边应付着来势汹汹的攻势,一边冲着天空怒吼:“滕阴!” 没有回音,楼烬心中一寒。 滕阴别是也被这火烧死了吧?! “滕阴!!!” 滕阴终于出现,他身上满是烧伤的血斑,但好在还有命在,一簇火从他的发尾烧到了耳后,一张脸血肿到完全没眼看。 “带他走!!”楼烬冲他吼道。 滕阴立马明白了楼烬的意思,当即就朝。江灼闭关的地方而去。而龚宁也明白了,身形化为虚影就要追滕阴而去,却被楼烬一把扯住,往后一拽,像扔母鸡一样往旁边一摔。 火光之中,楼烬的上衣已经被完全烧化,精壮的肌肉轮廓曝露无疑。 “你不是要跟我打吗?” 楼烬垂眸抹去肩头的灰,慢慢抬起脸,好似从地狱深渊里爬上来、又浴火重生的恶鬼罗刹。 龚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你……” “我跟你打。” 楼烬缓缓笑了,冲他勾了勾手。
第38章 堕入魔 橙红的火焰在楼烬身后跃动, 闻言,龚宁没有说什么,下意识捏紧了弯月刃。 他多次与楼烬交手, 每一次都能切实地感受到楼烬一直在变强。他不知道这一次楼烬会强到什么地步,但这次他很有底气。 ——这把弯月刃可是公上胥亲手炼制的。 这一次, 他势必要楼烬死得彻彻底底。 整个魔界都烧起了熊熊大火,天边升起一团黑雾, 疾疾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 楼烬知道那是江灼和滕阴。 他朝那边看了片刻,心道:往妖界去,山欢能护他们一时周全,而且那心口佛就在江灼身上, 任凭公上胥把魔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把骨扇。 却在此时, 楼烬心口一痛,钝钝的,好像在用一把生锈的破刀剁饺子馅一样。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古老的蛊,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出自公上胥的手笔。 但是, 公上胥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四君齐聚那天公上胥压根都没露面,后来也没有再和楼烬打过照面,怎么可能有机会在楼烬身上动手脚? 经脉连带着每一块肌肉都疼得要死。 楼烬本来就还有一缕神魂没有归位,如今在这蛊的作祟下, 才刚归位没多久的那一缕也不安分了, 甚至隐隐有了再次离体的倾向! 楼烬深深低着头,须得死死咬着牙关才能阻挡痛吟溢出口中。 公上胥早早在楼烬身上种下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他早就算好了的! 剧痛之下,楼烬仿佛产生了幻觉。 他看到自己手中好似握着一块圆圆的石头, 和江灼那枚一模一样,唯一不同是这块完好无损, 全无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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