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含星神色僵了下,缓了缓才道:“是我记岔了。不过无论如何,还请小公子尽量不要服用。” 姜照觉得方含星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与此同时,姜照腰间的骨龙支起身躯,摆动水尾攀上姜照的手腕,尾尖松松搭着,而后微微探出头,漫不经心地游移在瓶口处半晌。 它似乎在嗅闻什么。 片刻后,骨龙缩回脖子,慢吞吞地绕回圆珠上,懒懒缠着不动了。 姜照收回目光,笑道:“好吧,我相信你,我不用那两颗就是啦。” 方含星仿佛松了口气,道:“多谢小公子信任……” “但是。”姜照言笑晏晏地打断,“你家女君,为何送来的是劣品呢?” 方含星霍然掀眸,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少顷才解释道:“益体丸是课业之一,当时女君统共炼出两炉,其中第一次只是试验,所以那一炉炼成了劣品,而后来成功的则交由长老过目。” “只不过之后因为女君用不上益体丸,剩余的成品便卖出去,劣品则被女君保留下来。” 姜照眼里含了些惊讶:“都卖光啦?” “是。据我所知,课业完成后不久,那时除了劣品,女君那儿已经不剩一颗品相臻满的益体丸了。”方含星讷讷说,“只是不曾想到……小公子需用益体丸补气固魂,而长老对此并不知情。” 姜照没有炼过益体丸,听罢好奇问:“既然如此,仙子不能再炼一炉么?” 方含星摇头,说:“益体丸乃少数能固魂的丹药之一,材料虽不稀有,但炼制难度大,耗时长,且容易失败。” 一言以蔽之,再次开炉,风险高收益低。 姜照抚掌一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是仙子的课业呢。” 他没有多问,看起来好似不再介怀天凝首徒送了他劣品灵丹一事。 方含星心神还未定下,便见眼前少年再度举起那素瓶,眼睛不住打量。 “我说为何送我劣品呢……益体丸这么难炼啊。”他状似不经意地说,“看来这瓶并非出自仙子之手了。” 只见少年腰间的骨龙再度直起龙身,尖锐利爪没入冰冷圆珠。 它没有眼睛,但方含星能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裹着如山巅雪沉寂的寒意,慢慢落在她身上。 方含星身形一僵。 姜照好像没看见她的异样,反倒再度深嗅了下,半晌才说:“此香沁人心脾,并不馥郁,香气恰到好处,可见火候之精妙。” 方含星冷汗稍下。 姜照复又摇了摇瓶身,听了会儿声,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笑说:“我虽是个半吊子,但也能看出这瓶益体丸药性纯熟深厚,想必这背后之人,定于丹道上有所造诣吧。” 他边笑边扭头,眼底便撞见方含星此刻脸色微微发白的模样。 但他却罕见地全然当做没看见,问:“此丹是哪位前辈炼的?” 方含星微垂下头,措辞谨慎:“……是我一位,认识的丹修送的。” 姜照微笑问:“莫非我不能得知前辈的名号吗?” 方含星慌忙摆手否认,语无伦次:“不、不是,只是,只是他游历四海,不属于仙府中人,此时不在仙府。” “并非仙府中人……”姜照揣摩着,也并不失望,而后盖上瓶口,“那确实赶巧了呢。” 方含星抿唇,压下音量,说:“若这巧合能帮到小公子,便再好不过了。” 姜照不置可否,只抛了抛素瓶,扭头说:“今天真是多谢啦。” 骨龙仍旧冷幽幽地盯着方含星瞧。 方含星敛起眼睫,尽力忽视那条古怪的灵物,说:“小公子言重了……” 姜照眨了眨眼,笑意不减,甚至扩大了几分:“怎么会呢?如你所言,哪怕它药性温和可以当作糖豆吃,也到底是劣品,若我当真服下,总归会不舒服一阵子。” 方含星搂紧怀中包裹,紧阖着唇。 瓶内灵丹翻转,姜照歪歪头,接着说:“所以我是认真道谢的。倘若我今日没遇着你,恐怕我哪天还真把它吃了呢。” 方含星涩声道:“……是。” 四下无风,只有行人窸窸窣窣路过的脚步声,间或夹杂一些极细微的交谈声。 “说好不耽误你时间,结果聊了这么久。”姜照见她如此,倒没再说谢字,反而抬手指了指她身后,“那我去逛啦?” 方含星心领神会,旋即欠身行礼,道了声告辞。 姜照转头目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驻足原地,唇边那缕笑意也慢慢冷却下来,嘴角扯得很平。 腰上那条骨龙不知何时游到他颈边,抬头轻轻蹭了蹭他侧颊。 脸上传来一抹微凉,姜照回过神,闭了闭眼,喃喃说:“……我以为行医炼丹之人,都是心善之人。” 而且他心思敏锐,方才观方含星情状,总觉得她还隐瞒了什么没说。 或者说,方含星其实想说什么,但又碍于某种隐秘的原因,不敢说。 骨龙神智未开无法说话,只能安静地团着龙尾窝在他颈侧。 本来姜照便是出来散散心的,没料到偶遇方含星,还被告知这档子事。 这下他是真无心再逛了,当即沿着原路打道回府。 他揣着心事,脚步放得很慢,等他靠近主屋,见屋内灯火通明,那点疑虑通通被泛起的紧张压下。 ……什么丸啊丹啊仙子不仙子的,现在看见这屋子他就心慌。 紧接着他陡然想起—— 宿主这个点应该快结束修炼了吧? 姜照骤然停住脚步,骨龙感觉到颠簸微停,稍稍仰起脖子“盯”着他。 他无暇顾及骨龙的反应。 “……总觉得我不该回来。”姜照懊恼地支着下巴,自言自语,“我就该在外头多呆一会,多问一点。” 今晚是他这半月来恢复了些气力后的第一次出门。 出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散心。 或许是宿主自个儿也知道他被困房间里有多久,倒是没怎么为难他。又兴许是他那时清醒过来后的模样又气又急又怒,简直是要同宿主翻脸。 开玩笑,被人压着亲了半个月,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是印子,他相信铁打的神仙来了都遭不住。 偏偏理由正当无法反驳—— “你魂魄不稳。”应璋姿态放松地支起一条腿倚在床头,把姜照牢牢困在床的内侧,闲闲说,“这般做能让你更快更好地恢复。” 姜照缩在最里侧,如临大敌瞪着他,咬牙切齿偏生又说不出东西来。 他憋了半天,指着他怒冲冲蹦出一句话:“下次、你,不准再咬我大腿!” 下次。 应璋唇角微翘。 他向来不爱解释,只好脾气地顺毛说“听你的”。 姜照如今是真见不得他心情好,往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几乎从不外露的剑修,此刻连眉梢都蓄着笑意。 于是他愤怒谴责:“笑什么笑!半个月了你都不修炼,你不着急吗!” 应璋侧眸睨他一眼,说:“神交便是修炼的一种。” 姜照噎住。 紧接着这具身体的丹田处,一股庞大炽热的灵力如同有灵智一般跃动一瞬,完全无法忽视的饱胀感正在提醒姜照它的存在。 靠。 还真的是。 而且这些灵力积得太多,哪怕一直在流失,短时间内也不会耗完。 ……积太多。 他额角青筋一跳,忍了又忍。 冷静。 29999,一个优秀的系统,第一堂课应该是学会平心静气…… 五秒之后。 忍,忍什么忍! 姜照火冒三丈,手脚并用欲要越过应璋爬下床。 然后理所当然被人拽着脚扯住。 “做什么去?”应璋语气冷淡下来。 姜照回头,伸出手试图掰开脚踝上的束缚,气冲冲地一字一句:“消、食!” 应璋长眸微眯。 低下脸的姜照蓦地反应过来,立即抬头竖起手挡住另一条欲要伸来的手臂。 他杏眼睁得圆溜,语速飞快,义正言辞:“做什么?你现在还开始限制统身自由了?你懂不懂什么叫体谅!我在这屋子里躺了这么多天还不许我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吗!我跟你讲我们AI守则也是有保护系统的条例的!” 空气安静一瞬。 应璋没有言语,只定定看他,半晌才如他所愿收回手。 只不过另一只扣住姜照脚踝的手仍松松覆在上面。 姜照没留意,他松了口气,正暗想自家宿主还算孺子可教时,却见眼前人开口: “你打算穿这身出去?” 姜照:“?” 他迷茫垂下眼,把自己扫视一遍。 姜照:“!” 少年纤长肢体只轻轻挂着一层薄衫,掩覆大半白腻。 因为这半月来,除却为了某种方便这一原因,还有便是他经常反复陷入高热,有时候温度稍稍退却下去时,后背已经裹了一层细汗,浑身上下便如水捞似的,总不能一直穿厚重衣裳闷着自个。 他立即道:“衣服给我!” 应璋挑眉,随即伸手一拂,床沿便整整齐齐叠着一套松霜凌云纹底衫袍。 他松开摁住少年脚踝的手,收回后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手摊开掌心朝前一伸,向少年示意—— 那你自己来。 姜照:“……” 自己来就自己来! 他下床起身展开衣袍,开始尝试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 应璋见他光着脚,眉心微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是不说话了。 但姜照开始发愁了。 不是,这些衣服古色古香确实好看,然而问题是他真的不会穿! 可哪怕看起来捉襟见肘笨手笨脚,他仍憋着口气就是不愿低头。 “反了。” 应璋突然说。 姜照正焦头烂额呢,闻言下意识扭头往自己身后看,果然发现如应璋所说穿反了,然而等他回头打算脱下来其中一件重新套的时候,本在榻上靠坐着的剑修已不知何时下了床靠近他。 姜照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绕过腰捞回应璋身前,紧接着杂乱无章的衣物被一一褪去,又仔仔细细地重新穿上。 直到最后一件穿完,鞋袜也穿戴整齐,应璋才直起身,冷不丁同涨红着脸的少年对视。 “……我,我以后一定能学会穿你们修界的衣服。”姜照干咳一声意图掩饰尴尬,“一定!” 应璋一言未发,脸上表情很淡,倒没说信是不信,只抬手摸上他衣领,为他整理严实。 从颈后收回手的时候,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擦过圆润的耳尖。 姜照整个人一抖,停了两秒才说:“行、行了吧?我出门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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