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它它!!”姜照毛都炸起来了,顿觉血压飙升,拇指和食指间死死捏着在空中荡啊荡的骨龙,“它这是什么意思!——它舔、舔!舔了我……” 如今的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行为有一种逾规越矩的意味在。 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熟悉的沉香从背后快速地靠近姜照,手的主人双指一掐凌空抡走了仍在挣扎的骨龙。 昆吾待在应璋手里的时候,就乖乖地不动了。 姜照还在心有余悸之中,身旁蹲下身来的应璋已经解释起来:“你不知道宠物么?” “宠物?”姜照愣愣偏头,问。 “你可以把昆吾当做灵宠。”应璋面无表情,“小动物亲近人类的时候,不都是以这种方式表示亲近与喜爱么?” 直觉告诉姜照哪里不对,“可它是剑灵啊……” 应璋挑眉,一字一句道:“它灵智未开,便是灵宠。” “所以……”嗓子眼跳着的那颗心瞬间摔回原地,姜照犹犹豫豫地说:“所以这是正常的?” 应璋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肯定的微笑。 姜照呆呆地坐在原处还未回过神来,而应璋已经起身移到剑柄旁,让昆吾自个儿游回去。 应璋背对着他,所以他根本看不见应璋此刻的神情。 他也压根不会知道,喜欢是真的喜欢,只是并不是宠物对人类的喜欢。 应璋垂目凝视着那条丧气的骨龙,半晌才微微敛眉,从喉间挤出字来。 风声很大,彻底把应璋的声音湮没掉: “没出息。”
第64章 任凭昆吾如何幽怨地绕着剑柄游动,应璋都不再允许它靠近姜照半步了。 这厢应璋把昆吾看得死紧,那边姜照才缓过神来,松了口气后须臾想起了什么,倏然侧头注视着应璋的背影。 ……我该问吗?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心中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随即他调了调坐姿,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宿主,你知道云外天是什么地方吗?” 他问完,心里莫名地涌出一阵奇怪的酸涩。 这段经历太诡奇,更何况还涉及到应氏灭门真相,他实在是想了又想,也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 昆吾剑飞掠过万重高山,呼啸的风擦过姜照的脸,远处一抹熟悉的圆点闯入姜照的视线,方位正是浮榭所在的悬岛。 应璋身影一顿。 “人外有人,”他并未回头,语气不含什么情绪,“天外有天。世间诸奇,不外如是。” 姜照一时没听明白,本欲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忘记。 他茫然问:“所以……没人去过这地方吗?” 应璋屈指把欲要再度爬上剑身的昆吾弹回原处,而后从容不迫地旋身,盘腿坐到姜照旁边,继而一脸波澜不惊地扭头说:“既是奇秘之地,世间流言真真假假,谁又能断言自己果真来过。” 姜照一声不吭了好久。 ……是啊。不止是他,哪怕是其他误入其中的修士从云外天回来,只要见过它的光景,都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是否真实存在的怀疑。 然而,[寻机]触发的机缘不会是虚幻的。 姜照确定有云外天这么一个地方。 如果他说他去过呢? “你是如何去的?” 他被应璋问得吓了一跳,原来这个想法甫一跳出来,还没从他心里流过,便已被他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他对着应璋压紧的眉峰哑然半晌,才犹豫着一五一十地说:“……我方才便想和你说了。你在藏经阁触发了[寻机],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反而把我拉进了它认定的机缘里。然后我就……去到了云外天。” “我?”应璋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底盛着一缕诧异,“不可能。我的识海里并未有任何异动。” 姜照用力瞪大了眼睛,“可是[寻机]被触发的时候,你没感觉卡池很烫吗?” 就像他在时空管理局曾见到过的几千年前的一部属于古人类的计算机,程序过载的时候,计算机底部会嗡嗡作响,触手滚烫至极。 不用应璋多言,姜照看见他的神情,一瞬明白了。 “有什么东西侵入了系统程序,让我去到了云外天。”姜照难得沉下眉目说。 应璋思量片刻,神色一寒,冷声强调:“惟独让你。” 二人默然对视少顷。 心念电转,姜照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足以令人汗毛倒竖的揣测。 他想到了[众生]那场奇怪的加考。 显然应璋也联想到了这一层,皱眉说:“莫非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像你这般的……系统么?” 否则,谁会如此了解系统,谁会有能力改变程序? 纵然疑虑颇多,但于此事上,姜照仍旧想也没想地否认:“不,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系统载入,这是时空管理局的铁律。” “……”应璋不言良久,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过了会儿才意味不明地低声吐出两个字:“时空。” 但声音入耳,姜照却往另一个方面想去了。 他说:“你是想说我们局里有人擅自改动我的程序么?不可能的,每个系统的程序都经过加密处理……只要不是销毁,连主系统都无权在系统执行任务期间更改程序。” 应璋微微摇头,嘴唇微动:“此人并非你们之中的一员。” 姜照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不可能是,我在局里还没结过仇呢,谁会那么有空想害我?” 但他转念一想,又敛眉道:“倘若这回和上一次都是同一个人,那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越过这么多道权限的?哪怕改一段程序,要走的手续都特别多……再说了,他针对我做这么多,让我看见了那些,到底是求什么啊?” 说到后半句,他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可应璋怎么会错过他的每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看见了什么?” 姜照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两弯眉拢在一处,纠结良久,才垂下头低声讷讷道:“……我看见了你娘亲。” 他没再说下去。 赵怜姬的死是一段不可被提及的事实。 在那场滔天鲜血里,应氏本无人生还。 而她恰恰是魂修。 但魂修死后的魂魄,只会在死时的地方徘徊。 他能在云外天看见应璋的母亲,已经是个不祥的征兆。 哪怕此刻日光正盛,姜照也能分明感觉到身侧骤然溢出的一阵寒气。 “是谁?” 他听见应璋如是问,声音如数九寒天里的冰雪。 姜照知道应璋问的是什么。 他在问,是谁把赵怜姬带去云外天的。 同样亦是在问,灭了应氏满门的人,是谁。 骨剑正飞速朝着悬岛方向坠去,惊扰了一片山间鸟雀,刺耳的鸣叫声划过姜照耳边。 “……一个被称作府客的人。”他抬起手指拨开垂落颊边的发丝,半晌才慢慢斟酌着说,“但他背后还有幕后主使。另一个人,被府客唤作仙君。” 他的视线投向不远方的悬岛,并不陌生的山水布局随着骨剑的靠近逐渐映入眼帘。 犹豫再犹豫,他最终还是捡了些能说的一一道来,而选择把赵怜姬被摄魂一事含糊带过。 良久,身旁才传来一声单调平淡的“嗯”。 姜照悄悄地侧眸看去,眼角余光瞥见应璋垂敛眼睫,嘴角微沉,神色与方才相比,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只微低着眼睛,似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昆吾剑下飞速变换的高山林木看。 然而姜照的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堵塞。 后知后觉似的,咽喉涌起难言的酸涩。 他宁愿应璋说多几句话。 他还记得,在荧惑山脉时,应璋的那句“我会杀了他们”。 设身处地,他的宿主怎么可能不恨呢。 只是仇恨埋在心里太久了。 有时候闷着憋着,恨意不消反涨,成了重重的枷锁。 言语终究太过苍白,已经不足以表达仇恨了。 他下意识地小幅度抬起手腕,几秒后又觉不妥,稍稍一滞,而后无声放下。 视野里只触及到应璋的侧脸。 衣袍在风中猎猎翻飞,发出簌簌声响。 诸多情绪纷繁交织,姜照最终一字未言,只默默地挪了挪身体,缩短了二人的距离。 安静在空中蔓延开来,直到他们步下昆吾剑,沿路走回浮榭时,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姜照其实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亦步亦趋,有些笨拙地跟在应璋身后。 但他跟得再紧,应璋一步也能抵他三步,这具身体先不说原先的体能,光是他才重伤初愈,着实是吃不消。 姜照耷下眼尾,脚步软绵绵的,不由自主地放缓,昏花花地瞧着地面。他为了提神还数着步数走路,不知不觉地渐渐离人远了。 第十二步。 十三、十四…… 忽然一面阴影投拢下来,将他前路拦挡。 姜照步伐一顿,下意识仰头。 只见应璋半回过身看他,那双平静漆眸将他上下扫视,长眉微皱。 “难受也不说?” “啊?”姜照表情空白了一瞬,过了会儿脑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小声答:“我不敢打扰你想事情呀。” 四周一寂。 几息之后应璋扯了扯嘴角,紧绷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从方才便一直萦绕心头的躁郁终于稍稍散去了些。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将有些复杂的眼神落定在姜照身上,而后一言不发地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扣上姜照肩膀,用力将他往前一带。 姜照趔趄一步,皱着脸正欲说话,下一刻应璋便非常自然地将手往下一滑,轻轻攥住了姜照的手。 嗯?发生了什么? 姜照怔怔地扬起脸,神思呆滞了一下,还未作出回应,他家宿主已经就这么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了。 浑厚温和的灵力沿着交握的掌心熟悉地流入姜照体内,很快抚平了所有不适。 姜照眨了眨眼。 走了几步他才陡然回过神—— 不对! 姜照有些懵然地想: 怎么莫名其妙又……这样了?! “宿主!——” 他下意识要挣扎,但才将将抽动了一下手,应璋便不疾不徐地侧过头支了眼望来,眼神很淡。 姜照脱口而出:“你松手呀,我都说过了我们不能这样……” 他之前自己定下的原则飘飘然地在脑海中升起。 方才在游滁那儿还临时加了一条。 ——和宿主之间要保持合适的恰当的绝对友好的距离,包括但不限于同事、亲人、朋友……绝不能包含有牵手、接吻等“道侣”行为……当然还有神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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