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眼睛瞪大,所有思绪戛然而止,他遽然挥开应璋的手,下意识喊道:“别碰我!” 四周安静一瞬。 然而,应璋怔忡地凝视着姜照的脸,罕见地没有拉下脸来。 他没有发怒,甚至隐隐地露出一种难言的古怪神情。 此处没有镜子,姜照脑袋嗡嗡的,永远不会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眼角竟浮上一层情.动的桃粉,薄薄的红晕从双颊向下晕染,一点点埋向脖颈深处,将好看的锁骨线都染得粉红。 应璋的眼睛锁在那条锁骨上久久没有挪开。 片刻后,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姜照紧紧阖上眼,极力想平复那股莫名其妙涌上的灼热感,但他越努力克制,周身越燃起火燎的滚烫。 片刻后他颓然塌下腰,支着手臂勉励撑在床上,视网膜阵阵发黑。 “我……”他仓惶地张着眼,视线没有聚焦点,“我怎么了?” 窗外晨光洒在屋内,为这方世界平添一抹温暖的阴影。 姜照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的感知逐渐模糊,理智被翻滚的火焰寸寸舔没,尤其不知是肚子还是哪里,胀胀的惹人烦躁。 朦朦胧胧中,他隐约看见眼前一道玄色身影无声凑近。 “……” 耳际骤然炸开一道极沉极哑的声音:“要我帮你么?” 姜照的呼吸凌乱急促,闻声呜咽着点头,什么都顾不得问,磕磕绊绊地说:“帮、帮……” 阳光微斜,映衬着两道交错人影。 光线清晰地照出两条曲起的腿,小腿肚正因什么作弄而扑簌簌地抖。 一只大手不知何时抚上了那段细窄的腰背,用力阻止任何逃窜的意想。 一滴清亮的泪砸落在杂乱堆叠的枕被上。 与此同时,一道敲门声忽然响起。 浑沌的神思稍稍找回了一丝清醒,姜照软软地竖起手,推拒了一下埋在身前的人,抖声说:“有人、有人找……” 他话音刚落,门外人的声音适时闯入:“师侄?在么?” 应璋微微后仰身体,沉默着捻了捻指尖,眼神晦暗地拂开绕在其上的一丝水痕。 他仍没有松开手,只神情淡淡地回首,朝着门外应了声“在”。
第62章 游滁坐在自己屋,不知第多少次擦拭了一遍珍藏的茶具。 叩叩—— 游滁的第一反应是:半个时辰了,总算出来了。 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挪揄,他扬声道:“进来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门外赫然站着威名在外的尊者徒弟,和他万分珍视的不知名少年。 折腾了快有一个时辰,姜照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腰部以下都是软的,声音也哑了,舌头跟打结似的话都说不利索。 好在一番忙活之后,姜照似乎脱敏了般,再触碰宿主时都不会出现那种奇异的灼热感,更不再有神志不清。 现下他总算恢复了清醒,好不容易慢腾腾地挪出门,走路都要牵着宿主借力。 此刻站在门外,察觉到游滁不明的打量,姜照莫名有些羞愧,没敢直视。 这是救了他命的长老,却硬生生让人家等了半个时辰,耽搁了这么久,换谁都不好意思。 一旁应璋因为牵着他腾不出手,但还是守了礼数欠身行礼:“见过游滁长老,是晚辈来迟了,请长老莫怪。” 游滁坐在屋内,笑吟吟地看了姜照好几眼,复又把目光移到看起来心情就很好的应璋身上。 他弯着眼对门外殷切招手,说:“不妨事,不必多礼,快进来坐。” “谢过长老。”应璋说。 而后正欲拉着姜照坐到游滁对面时,却被游滁制止:“诶诶诶!等等!” 姜照愣愣地立在原地,便见游滁猝然从木凳上起身,像阵风般自他们身侧掠过,匆匆忙忙地在屋内各个角落不知翻找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游滁从一个旮旯角落里翻出一块古旧的蒲团,亲自将它放到姜照要坐的那张木凳上。 游滁看向姜照,热切道:“虽然有点破旧,但你应该不介意吧?我这儿实在是找不出第二块软的垫子了……” 姜照没错过游滁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 “……”姜照满头雾水,却仍礼貌回:“不、不介意,多谢长老关心……” 应璋轻咳一声,说:“长老费心了,但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游滁满脸不赞同,说:“诶,你这孩子,怎么叫麻烦呢?我还要说你自个儿还不够上心呢!” 应璋:“……” 姜照:“?” 应璋神情古怪,却没有当面反驳,说:“……是,多谢长老教诲。” 姜照左看右看,一脸懵然,只觉气氛奇怪。 怎么感觉他作为当事人,却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游滁笑意更盛,继而赶忙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则去一旁沏茶,“好孩子,快坐快坐。” 等二人坐定,游滁各倒了一盏茶,和颜悦色地说:“尝尝这茶,我依稀记得还是一百年前尊者赠我的。” 迎着期盼的目光,姜照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甘冽清甜的茶水,一阵醇香随之漫进唇齿。 伤势痊愈了,数据补全了,周围是安全的,可以让姜照惬意地饮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进行。 假如片刻后,游滁没有问出那句话—— “神交之后,感觉如何啊?” 死寂。 窒息的死寂。 姜照嘴巴动了动,茫然地放下茶杯,抬头和游滁对视,满脸都是天真的“你在说什么啊”。 游滁和他大眼瞪小眼。 遂姜照扭头看向应璋。 只见他家宿主端着茶的手竟凝滞在半空中,茶杯递在嘴边,还未来得及饮下。 姜照纳闷转回视线,好奇问:“什么是神交啊?” 游滁扑通坐回原位,震惊道:“你们之前七天不都在神交么?” “长老……”应璋适时开口阻止。 姜照疑惑地“啊”一声,没理会一边的应璋,说:“我不是睡了七天吗?” 游滁更惊讶了,嘴唇飞快张合:“你管这叫睡七天?那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啊?单纯睡觉吗?” “游滁长老……”应璋重重放下茶杯,额角隐隐露出青筋。 “刚才没在睡觉啊。”姜照困惑道,“我不舒服,所以我家主子在帮我……” 应璋神色阴晴不定,恨不能施个封口噤术,但这是大不敬,只能艰难劝阻:“游滁长老,请不要——” “主子?!”游滁没搭理他,脑子里自动抓住关键词,一脸“你们年轻人玩的这么花吗”,脱口而出:“你们居然是主仆而不是道侣?!” 他话音一落,便触发了姜照的关键词。 “道侣——?!”姜照心下一跳,双眼瞪大如铜铃,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语气既诧异又仓皇,脸色堪称五彩缤纷,“神交和道侣有什么关系?” 游滁:“……” 应璋扶额不语。 姜照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再度产生了偏差。 脑袋里像有千万根理不清的线纷乱交杂,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将前后的一切都串联在一起。 真相大白,所以,这七天,他和宿主,又做了不该做的事!! 不,不止这七天。 就在方才——!! 他的表情从不安挣扎成顿悟,又从恍然大悟过渡到面如死灰,最后统统化作窘迫和羞恼。 这一刻姜照忍不住扭头瞪了沉默的应璋一眼,他有很多话想说,但甫一看见对面坐着的游滁,又全部憋了回去。 游滁干笑两声,用手扇了扇空气,试图扇走这尴尬的气氛,斟酌着说:“那什么,这其实是以魂补魂的一种方法……嗯……就是能帮你补全你的魂魄。我的意思就是,咱师侄真是一心为你……” 姜照攥紧拳,深呼吸几下,从牙关里挤出字来:“……但我们压根不是那种关系!” ——怎么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宿主是道侣啊!! 眼见事情的走向马上不可控,应璋立时开口打断道:“多谢游滁长老救命之恩,这七日来多有烦扰,我们便不叨扰长老了。” 虽然这个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他们毕竟是来表达感谢的,姜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气鼓鼓地合上嘴不再言语。 正在这时,应璋手中凭空化出一株花蕊呈月牙状的灵植,置于桌上往前轻轻一推。 他道:“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游滁在看到这株灵植的时候,登时把什么道侣神交抛诸脑后,脸色微变,眼睛都看直了,说:“这可是……月砚草?!” “正是。”应璋不冷不淡地答,“烦请长老收下。” 于是姜照便看见游滁左挠挠头右挠挠脸,强捺镇定片刻,最后硬是没绷住,笑开了花,珍而重之地揽过月砚草。 “哎呀,这都是医修该做的,你这孩子,送这么大的礼做什么!”游滁啧啧啧地叹了几声,视线根本没从月砚草上离开过,甚至对其上下其手,这边捏捏叶子那边捏捏花瓣。 他兴奋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眼角冒出丝丝皱纹,止不住笑意,抬头对应璋说:“瞧我乐的,都忘了正事儿了。” 应璋缓缓道:“请长老吩咐。” “不是什么吩咐。”游滁摆了摆手,“尊者前两日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怎么上你那儿也找不着人,我跟他说你在我这和你道侣……” 姜照浑身一僵,脸都白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游滁。 什么??你还把这话传给他宿主的师尊了! 游滁咽下原本的话,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赶紧把话锋一转,续道:“我跟他说,你在我这助人为乐,呵呵……” 应璋的气息几不可察地凝顿了几秒钟。 姜照的目光如芒在背。 “……师尊找我可是有要事么?”他思索一瞬,还是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不清楚。”游滁摇摇头,“只说过几日再去你那儿寻你,你们要是休整好了,便赶快回去吧,免得尊者特意跑我这儿来逮人了。” 应璋正要答是,未料身后再度响起敲门声。 姜照本还沉浸在羞愤中不可自拔,遽然被这声音一扰,登时惊得觅声望去。 只见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子站在门外,红裙鲜艳张扬,眉心有一道浅浅的沟壑,一头繁复珠翠艳丽夺目。 她还未收回手,姜照侧后方游滁便马上喜不自胜地开口:“乖徒儿!” 紧接着游滁风风火火的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那红裙女子走去。 姜照眼尖地看见那红裙女子手中还捧着一个小木盒。 “师尊。”只听红裙女子冷声说,“弟子来给师尊送这月炼成的丹药。” 她双手递上那木盒,一言一行间皆是挑不出错误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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