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德望向面前的新国王,被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阴狠毒辣吓得怔了怔:“听懂……听懂了……” 红月再次开口说话:“既然如此你就是国王的人了,今日我们前来一事,希望覃将军进入坟墓之后,都要保密。” “必然……必然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两人消失了,画面随之一转,转到了覃德打开了那张折叠起来的黄纸上。 覃德仅仅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随后又极快合上了,瘫坐在地上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疯疯癫癫的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将军……” “是嫁祸。”银沥用魂识的声音说话,“幽谷鬼神创下的禁术。” 借着覃德的眼睛,银沥和韩玦也一眼扫过了那纸上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这种三番四次重复出现的禁术,他们再熟悉不过,只是两人心中都有些讶然,幽谷鬼神在七万年前就被封印进镇魂塔内,但他创造的禁术嫁祸却依然在人间都泛滥成灾,其信徒、效仿者不计其数,几乎将他这道禁术传遍了三界每一个角落。 鬼神本人的真正实力,或许深如大海无法想象。 幽谷鬼神在七万年前就被镇压在镇魂塔内,按照时间推断,七万年前鹿城毁灭很可能是嫁祸第一次失控,鹿城出事后鬼神便被封印了,那之后发生的所有与嫁祸相关的事件,很可能都是他的效仿者的手笔。 回想过去走过的几个地方,除了天荒没有出现过嫁祸的痕迹外,韩拾一学校的后山、再是无妄海、再到现在的羽国,都有嫁祸存在过的影子。 银沥忽然想起刚才那名侍女红月提到过的地点——岚城。 十年前第一次进入镇魂塔,他们遇到的守门人斧头鬼正是岚城的老百姓,无头鬼是攻进岚城的敌军,他们当时互为仇敌成为镇魂塔的守门人,当时他和韩拾一一起穿魂回溯去到的地方,正是经历战争的岚城! 如今十年过去了,他再次与“岚城”相遇,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 “韩玦,你可知道岚城?”银沥仍旧陷在惊讶之中,他说话的声音空洞而惶然,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岚城?”应者语气一顿。韩拾一去过,可是韩玦没有去过,他不能在银沥跟前暴露自己,“曾在古籍中见过,好像是说,那曾经有过一场旷日持久之战?我说得对吗?” “没错,不过就现在的情形看来,当初那场战争另有蹊跷。” “你是觉得,是覃德最后把嫁祸传给了那位少年将军才酿成了这场大战?” 银沥摇了摇头:“不,我是怀疑,那位新国王借着这场战争的名义,夺走了少年将军的性命。” 韩玦单手捂着下巴作思考状:“也就是说,国王借着这场战争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将军换了命,或许,那位国王并不在意这场战争是赢是败,他最初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打赢这场仗,而是“嫁祸”给将军?这位国王,也太卑鄙了……” “伴君如伴虎,这句古话不是凭空得来的。”银沥认可他的说法,“我现在比较疑惑的是,为什么国王或者国王侍女不亲自前来?而偏要找一个他最信任的人前来嫁祸?” 韩玦指了指那将军腰间别着的锦囊:“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位将军身上戴着什么辟邪之物,妖魔鬼怪一律无法接近他的身边?” 普通麻布编织的白色锦囊,上面没有任何纹饰,看上去有些许沉甸,里面应该装有值钱的东西。 “照你这么说,也有可能。”银沥颔首,随后眯了眯眼睛看向身旁的韩玦,没有说话,似乎想要将人看穿。 韩玦被他看得略显不镇定,别过脸去:“你为何这么看我?” “我在想,你会不会也是什么披了人皮的怪物。” 银沥的试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韩玦敢保证自己的外形绝对不可能露出马脚。但他又担心银沥从别的地方看出了端倪,试探就是还不确定,不确定就是不知道,于是他打算继续装下去。 韩玦连忙后退半步,神情严肃,急于澄清自己:“我可不是国王那一类人!“我事先声明,我为人光明磊落,嫁祸这种卑劣的禁术绝对没用过。” “?”银沥眉头微蹙,他没想到韩玦再次巧妙地把自己的问题矛盾转移了,真是好一招移花接木! 每每提及身世,此人总是闪烁其词,他到底想隐瞒什么?到目前为止,银沥对韩玦此人的身份了解约等于无。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可如今银沥的身份暴露无遗,而韩玦的身份依旧成谜,这对银沥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些。不过银沥也不急于一时,既然他不想说,那便顺他的意好了。 “我没怀疑你,你为何急着自证?”银沥扭过头来,没再看他。 “我不是怕你误会吗?”韩玦变得认真,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诚恳了,“虽然我身上流淌着鬼神的法力,但我不是他的追随者或效仿者,想必他本人创造嫁祸的初衷也不是害人,他也一定不愿看到自己亲手创造的法术被人用于歪门邪道上。” 等他说完,半透明的魂体眨了眨眼睛:“当然首先排除你,鬼神大人。嫁祸要想入门何其容易,若是你想用这种禁术,十年间足以让你把三界搞得翻天覆地,可你没这么做……明老四在宴席上逼你使用嫁祸,你也没做,所以我更倾向于你本人不屑于使用这种法术。” 韩玦抱着双臂乐得一笑:“你这么理解也没错,不过你把我想复杂了,我不用嫁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你……还简单?可笑。”银沥心想你莫不是在说什么天荒夜谭。 “昂,当然,以后你会知道的。”韩玦神秘兮兮地收回了笑容,注意到了银沥寒潭一般深的眼神。 往覃德的眼睛外面望去,一座早已燃起烽火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眼前。 “外面的场景变了。” 穿魂回溯相当于是在人生前的记忆中畅游。通常情况下,只有魂主本人极其难忘的执念才会在穿魂过程中凝聚成线,只要他们顺着这根线回溯,就能了解魂主生前最放不下的一段故事。 覃德的正前方,一匹奔腾的白马速度渐渐放缓,多日不见的少年将军高高束起了长发,他换了一身鲜红的衣袍,腰间别着一根黑金革带,干净利落。沿途的风扬起他的长发和衣摆,鲜衣怒马翩翩少年郎,再也不复沙暴小镇时的落魄。 他身上像是有某种与生俱来的过人气质,哪怕身上裹着的是破布,也夺不走他的光芒。 白马停在了高山边上,少年将军从马上一跃而下,眺望不远处的城池:“那便是岚城?” “是的将军,我们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敌军到达之前赶到了!目前城门已封锁,城中百姓官僚原地待命,再过一日待我军三千将士抵达岚城,我们便可持令入城。”覃德毕恭毕敬在站在他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的背影。 将军转过身来,长风扫发拂过他的眉眼,却乱不了他坚定的目光:“覃德,我今日便入城。” “等等,为何啊将军?你孤身一人难免会有危险!” “你可瞧见那城门的烽火台了?” “瞧见了……” “兵家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点燃烽火台,别看此时风平浪静,城中恐防有变。我想先潜进去探探情况。” 覃德心中牢记国王交给他的使命,现在他绝不能离开将军半步:“万万不可单独行动,将军,让我随你一道前去吧。” “你放心,我一个人更方便。” “将军,你忘了陛下的吩咐了吗?” “王兄还特意吩咐你看紧我了?”少年爽朗一笑,瞬间感慨了起来,“幼时我跟随王兄一起住在宫中,他对我关爱倍加,后来我被送往边境,一别十三载。原本我和你想的一样,以为王兄继位后急着召我回国都是忌惮我。实际上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兄前几日召我入宫详谈,我俩互诉心声,我才知道王兄并不是忌惮我的军权,而是他实在太想念我了,才匆匆召我回来的。他不仅承诺我派援兵前往边陲小镇救灾,还赐了我锦衣华服,新的铠甲和兵器。” 说完,他从马背后抽出那柄被麻布包裹的红缨枪,眼神中掩盖不住的高兴。 银沥看向这柄红缨枪,久久挪不开眼,戗头捆绑的那抹红色像是要扎进他眼睛当中一样。 “这柄红缨枪,极其合我心意。你我之前都错怪陛下了,他依旧是我的王兄,只是他刚刚继位,许多老臣子意欲挑事,在外面散布了许多关于他不理朝政的谣言,王兄向我保证了,他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的。而我身为将军的职责,则是要巩固他的王权。岚城我想办法先进去,你们在外面与我里应外合。” 他话音刚落,便一人骑上马,“驾”地一声驭马往城池奔去了。 “慢着!将军……唉……”覃德揣紧手中那张黄纸,迟迟松不开手。他想,我们将军还是太年轻了,新国王表里不一,仅仅用将军最想要的“亲情”就收买了他的铁血忠心。 思前想后,覃德还是决定跟上他,遂吩咐了几句身后那些精锐将士,便跟着将军的马蹄印往前去。 眼见四下无人,将军在城外的驿站停下马,自己则带着那柄红缨枪来到城门脚下,踏着城门底下残砖两三下功夫便跃到了城门之上。覃德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他功夫不如将军,费了好些时间才爬上城门。 城门上方无人驻守,他跟着将军往台阶下走去。 “谁?!”将军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这一声怒吼将后面的覃德吓得一跳:“是我,将军!” “我知道你跟在我身后,不是说你。”原来他早就察觉覃德在后面跟着,只是自己什么都没说。 “城门之上无重兵把守,还会有其他人在吗?” “嘘。”将军回头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往下移去。 岚城的城门台阶使用青石砖铺设而成,台阶底下特意挖了一个半人高的空洞用来储存备用粮草和兵器,但现在粮草和兵器都被清空了,只留下一个又黑又大的洞口。 “声音是从那洞中传来的,你听到没?” 覃德纳闷了:“末将什么都没听见……” “是呼吸声,很微弱的呼吸声,是人!”将军弯下身钻进那黑色的洞中去,浑然不顾自己那身华服多么贵重。 没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又脏又黑的乞丐儿从里面爬了出来,那小乞丐骨瘦如柴,双眼禁闭,只有一息尚存。 将军的手和脸都被黝黑的墙藓蹭黑了,他焦急地喊覃德:“是个孩子,还有气息,快给我水!我们要救他!” 覃德觉得自家将军真是大惊小怪,一个乞丐有什么值得去救? “将军,生逢乱世死伤无数,一个小乞丐而已,就算我们救活他,他又能活多久?想必他早就被他的家人抛弃了,我们救了他,他也是活不长的,还不如就让他在此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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