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将军回望那个小乞丐的背影,喊道:“小鬼,敌军很快就到了,你必须马上随军队转移。” 小乞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侧脸回过头来,眼眶全是红的,稚嫩的脸上似乎在倔强地说他不愿意离开:“将军你呢?” “我是岚城的守城将军,自然要留下来。” “那我也不走。”小乞丐跪在地上,仍旧未站起身,“我要留在将军身边,陪将军守城。” 覃德和将军几乎同时笑了出声,为他的年少无知。 将军垂下手,掌心按在小乞丐头上顺了顺他的毛:“我羽国泱泱大国,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小鬼来守城了?” “我不管,我不走!”小鬼双手双脚立刻紧紧环上将军的大腿,他小小的身体如同一只粘人的小袋鼠,揪着将军的衣袍不肯松手。 “你这成何体统!”覃德马上去拉扯小孩子,可那小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死死扒在将军身上,怎么样都不愿意离开。 “好了好了,不走就不走。”将军冲覃德使了个眼色。 “真的?你答应了?”小乞丐惊喜地抬起头看将军,黑溜溜的眼珠中倒映着将军一眼万年的脸,但下一秒,覃德便在小乞丐脖子上劈下一掌,那双满眼都是将军的眼睛就此合上了,小袋鼠浑身一软,从将军身上掉了下来。 “把他送走吧。”将军叹了口气抱起小乞丐,交给覃德:“时间不多了,刚我收到探子回报,卫国大军已在南面二十里外扎营!” “好,末将送他出城后马上回来!”覃德自认为自己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开战之前他必须在将军身边,随后,他把将军贴身的麻布锦囊递还给他,略带心虚地低下头去,“将军,这锦囊破了一点儿,我已经抽空帮你缝补好了,这里面有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这次可一定要收好,莫要再弄丢了。” 覃德比将军年长几岁,这些年来在军营中同吃同住,情同手足,如果他的妻子没有死,那个狠毒的国王没有出现,他可能会一直把将军当亲弟弟来对待,不可能舍得害他。 将军对覃德可以说没有任何疑心,他打开锦囊看了眼,确认自己的玉佩在里面,便火速收进衣服的内袋中,笑得爽朗:“多谢,覃德,等这场仗打赢了,我俩必须痛痛快快喝一场!” 覃德愣在原地,一时无法面对那如同朝阳般刺目的笑容。 “我即刻回军营,时刻准备迎战!”将军一个转身,英姿飒爽地跳上白马身上,“驾!” 良久,那空地上的覃德才应了一句:“将军,抱歉了……” 白马在丛林的小道上飞驰,马不停蹄地往前奔跑。 银沥的魂识仍在少年将军的体内,他尝试回头再看覃德和小乞丐的身影,但目光根本触及不了背后,只能够顺着将军的目光一直向着走。 沾满泥土的马蹄一步一步踏过泥地和田野,溅起了黑色的泥浆,白马健壮的身躯染上了数不清的淤泥,这时银沥才发现,这匹马久经沙场,身上早就遍布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疤,由于毛色雪白呈亮,极少有人能注意到它身躯上藏着的专属于它的战斗勋章。 就在这时,白马继续往前驰骋,两边画面却如潮水般往后褪去了,前面墨染般出现了一片流水般的血红色。 那是血。 大片大片的血。 还有无数倒下的、套着铠甲的尸体。 火光在他面前燃起,大量的热流和火焰烧破了少年将军的锦衣华服,无所畏惧的白马踏着鲜血和同胞的尸体掠过战场,将自己的雪白身体染成了血红色。 城外驻扎的岚城军营遭到了敌军的偷袭,三千将士半数毁于此,血流成河,惨绝人寰。敌军的火箭一支支投入到岚城军营之中,准确无误地将岚城军营的粮草一把火烧了个精干! 银沥依稀记得,在镇魂塔两名守门人的记忆中,卫国将军说过,他们在岚城军队中安排了奸细。 所以,少年将军在这场战役中腹背受敌,他到底还能撑多久,没人知道。 混乱的战场中,前方一个骑兵被一箭射穿了喉咙,喷溅而出的鲜血溅到到将军脸上,彷佛先前风度无边的翩翩少年不复存在,少年将军一抹眼前的鲜血,双眼猩红地抄起红缨枪往前冲去,长枪一挥,瞬间两个人头落地! “杀!” “杀!” “给我杀!” …… 不知过了多久,白马踏过无数人的尸体,终于回到了岚城城门前。年轻的将军大喊一声开门,城中接应的士兵立刻打开了一条通道,热泪盈眶道:“将军回来了!我们的守城将军回来了!” 红缨枪朝天空猛然一指,杀戮后的杀意未了,他的眼神果断,语气不容置疑:“城门关上!敌军已兵临城下,我军损失惨重,我宣布难民转移计划暂停,城中剩余所有青壮年男性听命,即刻参军,加入战斗!” 银沥听罢,心中为之一颤,强制就地征兵,如果不是形势严峻,相信这位少年将军也不会出此下策。 但老弱妇孺早已被转移出城,就地征兵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不知为何,自从来到少年将军的身体后,银沥似乎也越来越适应将军的行为逻辑,以及他的想法。 他只好将这种感同身受理解为投缘,他觉得如果此刻他是岚城的守城将军,他也会这么做。 一瞬间底下炸开了锅,民众议论纷纷,他们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是平民,从未参与过战争,现在忽然要他们加入战斗,这与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人们开始第一次质疑少年将军的决定。 “岚城破,羽国危,想想你们前往国都路上的妻子儿女爹娘,如果岚城这道防线被攻破,他们还能活多久?故而我等必须死守于此城!日后史书笔法,不问是非对错,一切罪责,我一人承担!但只要我在岚城活着一日,那卫国的将士马蹄,休想踏入岚城半步!” 少年充满血气的声音威震城门内外,那柄红缨长枪猛地往地上一插,笔直地插进了深深的土地里,“我乃岚城守城将军,我就在此,如有人想打开这扇城门,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 此刻有一位熬夜的作者哭着提醒你投喂一点海星海星海星海星~::>_<::
第181章 前尘9 岚城的守城将军在将士损失过半的情况下进行强制征兵,主要原因是为了拖延时间,争取抵抗到援军到来。 听从将军的号召和排兵布阵,全民皆兵的岚城已经苦苦支撑了五日。这五日内,卫国军队连续进攻了十八次,火攻、石攻、土攻等方式都用过了,基本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了一遍,但他们每一次进攻都被岚城的守卫军们化解,几乎做到了见招拆招,战无不破的地步。 岚城的守城将军用兵奇绝,卫国将军和将士们总算领教到了,于是在第七天,卫国将军宣布休战一日,他带领士兵退到岚城十里开外进行扎营。 这本来是岚城军队一举击破卫国军队的好机会,可是守城将军竟然选择的保守作战的方式,继续紧闭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城。 覃德武功不错,送走小乞丐后,他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家将军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这几日他一直驻守岚城城门,几乎没有合过眼:“将军,我军士气犹在,为什么不在这时出去杀他们卫狗一个片甲不留?” 少年累得瘫坐在地闭着眼睛,他穿着铠甲靠在城门的墙上,那姿势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现在他连张口说话都费劲:“你没有发现这几日卫国的将士根本就没损失多少吗?现在放我军出去,一半残兵一半平民,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 “再说,我军如今的状态根本撑不过一夜!”将军抬起疲惫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今日若是城门大开,我们必成败局,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死守城门,等待援军的到来。援军一到,让他们从后方夹击,我方即刻开启城门出去前后包抄卫军,如此我们才有胜算!” 覃德恍然大悟:“末将明白。” “早就料到此局难破,五日前我已将此战术通过密报加急传回国都,算上王兄看到密报的时日,最快明晚,援军就会抵达岚城!” “将军英明啊,你总是料事如神!只要援军一到,我军必胜无疑!”覃德对将军的崇敬不是一日两日内产生的,而是长此以往对他的行为做法了解过后才认定的。 他在见证自家将军打了无数次胜仗之后,才明白原来“少年天才”、“用兵奇神”、“天纵奇才”、“惊才艳绝”、“万中无一”这类词汇全都用在一个人身上时一点儿也不浮夸。 将军指腹不断摩擦着亲娘留给他的玉佩,眉间隐隐有些忧虑:“但我总感觉心中不安。” “有……有什么不安的?”覃德这几日心无旁骛沉浸在打仗中,几乎都要忘记了他们的国王想要害他的将军。于是在将军说自己心有不安时,覃德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干干张着嘴,不敢往下接话。 “就是总感觉哪里奇怪。”说完,将军将手中的玉佩再次收进铠甲底下的内衬里。覃德了解他,每次他遇到什么烦心事,或者是想不通的问题时,就会掏出那枚冰凉的玉佩摩擦,直到玉佩变得暖和,想出一个解决之法为止,他才肯玉佩放好。 但是这次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相应的解法,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银沥住在他的躯壳之中,尽管早就知道将军的烦心事从何而来,却也无法为他答疑解惑。穿魂回溯无法改变过去,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冷眼旁观历史的演变过程。 日复一日的战争,再强大的人阳气也会日渐衰弱,银沥能感受到将军身上微妙的阴气浮动。 如果银沥没猜错,嫁祸符篆早就被覃德放在了少年将军的身上,正是那个装着玉佩的锦囊,嫁祸被缝在了锦囊内袋。 可是将军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想起曾经那个无头鬼卫国将军说过,他们卫国在羽国军中安排了内应。 没准最大的奸细就是羽国国王,他接到求支援的密报后不仅不会派出援兵,甚至还会落井下石,变本加厉地祸害他们的守城将军。 银沥真想提醒提醒他赶紧把“嫁祸”这种晦气东西给丢了,趁现在大祸还没临头,一切还有转机。可惜他现在只是一抹孱弱的魂识,更没有寄宿在魂主体内,他的存在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无能为力,他实在无能为力。 但现在银沥更为好奇的是这位国王的来头,一国之君到底能惹出什么祸,才至于要跟一位守城将军换命呢? 又或者,难道这位国王窥见了天机,知道将军的命运,特意抢过来换成自己的? 凡人的心性最难捉摸,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202 首页 上一页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