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七瞅它好半晌:“那我真的要摸你啦。” 说着慢慢地朝它伸出手—— 就快碰到耳朵的时候,原本阖眼快睡着的奶牛猫忽然身体一倒,往旁边打了个滚,然后弹簧似蹦起来,牛叫一声:“哞呜——” 这叫声既不软糯也不像警告,祝七一时竟然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好像就是没事随便叫叫。 他手还停在半空,牛叫完的小猫在原地坐下矜持地舔舔爪子,然后伸个懒腰,在这一套完美的假动作后,冷不丁地把脑袋撞进了祝七手里。 突如其来的猫猫头撞击让祝七愣了愣。 奶牛猫像是不满意他的愣神,看他一眼,用更大的力气撞过来,这次还微微拱起身子,贴着他的手掌把自己从头顺到尾。 好一个全自动撸猫。 小白的长毛虽然现在还没养好,有点毛躁,但摸上去已经能预见未来的柔软顺滑;这只小奶牛则是短毛,它在外流浪的日子比小白过得好多了,除了有点脏,身上该长的肉是一两都没少,柔软的手感与其说是皮毛带来的,不如说是肉乎乎的脂肪堆出来的。 像是在揉一团新鲜出炉、全是气孔的蓬松面包,好舒服。 祝七摸得上瘾,奶牛猫被他撸得上不上瘾不知道,它没打呼噜,但也没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被撸,时不时小声牛叫两下。 他每次听到这叫声就乐:“你怎么是这样叫的呀?”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牛叫:“哞呜。” 祝七摸着摸着,想到华阿姨的话,歹心渐起……不行不行。 他赶紧把这念头甩掉。 已经预定一只小白了,再多一只有点过分。而且小白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送走的…… 淡淡的不舍带起愁绪,祝七抚摸小猫的动作变得迟疑,最后凝滞。 奶牛猫像是感知到什么,一屁股坐下,忽然抬起右爪放在了祝七的手背上。 两秒后,右爪放下去,它又抬起左爪搭上来,发出一声低沉的牛叫:“哞呜。” 祝七眨眨眼,和它看不出情绪的碧绿双眸对视。 好像被一只海盗小猫安慰了。 他惋惜地揉搓着猫猫头;“没办法呀,只能祝你好运了。” 祝七在房间里和小奶牛玩了很久,徐景祎来敲门的时候,他正从猫粮碗里捡了些它没吃完的冻干玩猜左右的游戏。 徐景祎一进来,奶牛猫和他对视一眼,炸着背毛小马驹似的往后一跳,然后慢吞吞地钻进床底。 “你别怕呀,”祝七趴到地上去逗它,“他是好人。” 徐景祎:“……” 一开门就接了张好人卡,徐景祎关上门,在祝七身边蹲下:“一会儿身上都是灰。” 祝七:“不会,地板很干净的,不信你摸摸。” 徐景祎看着地上的猫毛,并不打算摸。 祝七继续哄着小猫:“快出来吧,让他看看你有多聪明!” 说罢,他坐起来,捏了颗冻干晃晃。 很显然,小奶牛是吃这一套的。 但它仍然戒备,掉了个头从另一边绕到祝七面前,在远离徐景祎的一侧坐下。 “准备好了吗?” “哞呜——” 祝七双手绕到身后,那颗冻干在左右手来回传换,最终放进左手里。然后双手回到前方,握拳朝下:“选吧。” “哞呜。” 奶牛猫的小白手套准确无误地搭在祝七左手上。 “对啦!”祝七张开双手,让它吃掉左手的冻干,“再来一次好不好?” “喵!” 终于叫得像只猫,祝七忍不住又捧着它的脑袋揉搓两下,对徐景祎说:“看好哦。” 徐景祎“嗯”一声,眼睛却看着祝七。 故技重施,这次冻干进了右手。 小小的白手套也精准地落在祝七的右边拳头。 祝七扭头问徐景祎:“怎么样,它是不是很聪明?” 骄傲的小表情仿佛这是他家的孩子。 徐景祎根本没在看猫:“嗯。” 余光瞥见奶牛猫正准备用它的白手套去够祝七,徐景祎起身,顺便把祝七也拉了起来,顺手替他拍拍身上的猫毛:“玩够了就出去吧。” 祝七“啊”了声,失望道:“要走了吗?” “华阿姨让我们吃完晚饭再走,”徐景祎说,“她做饭,我去给她打下手,你带小橘子在院子里玩会儿。” 院落毕竟是个半开放的区域,单独让小橘子一只猫在外面玩儿,有不慎跑丢的风险,所以平时都得有人看着才能放它去院子里。 知道要留在华阿姨家吃晚饭,祝七很开心。 他向小奶牛暂时告别,离开了房间。 房门合上,奶牛猫望了会儿,忽然起身往前走几步,正对着房门再次坐下。 它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在等待谁一开门就能看见它。 - 夕阳西下,祝七带着小橘猫在院子里溜达玩耍,少年的笑声偶尔传进厨房。 华春彦听着,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来。 她叹息似的:“无忧无虑的孩子,真好。” 徐景祎正在帮忙切菜,闻言扭过头,厨房门正对着的客厅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少年和小猫正在玩追逐游戏,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老师,谢谢你,”他对华春彦说,“如果当时没有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的,你老师我啊就好多管闲事,尤其是像他那样的孩子,我看了就更想管。”华春彦捞出浮在汤面上的血沫,温柔笑着,眼神却黯淡了一瞬。 徐景祎知道她这番话是在说什么。 她是个单亲妈妈,儿子小和仍然在她的教育下长成了一个阳光善良、充满正义感的男孩儿。他早早便定下了自己的志向,想考公安大学,成为一名警察。 高一的某天,小和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看见同校同学正在被两个校外混混欺负,书包一甩便冲了进去。那名同校同学在混乱中先跑走了,而小和一个自小品学兼优、遵守纪律的孩子,又怎么会像社会混混那样随身带着刀呢? 连中十几刀的小和甚至没能跑出小巷子求救,而捅了人的小混混迅速离开现场。早早逃走的校内同学没有及时报警,等到第二天上学,教他们班政治的华春彦老师没来上课,而是其他老师代理,他在课后同学们的讨论中才知道华老师的儿子出了事。可此时一切都晚了。 少年的生命孤零零地终止在了那条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 厨房里一时没有了切菜声,对上徐景祎的视线,华春彦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留着他的遗物,只是觉得没了这些,我反而会更难受。现在想他了,我就去他房间里陪陪他、帮他整理整理衣柜,挺好的。而且自从小橘子来了之后,日子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将切好的莲藕也放入锅中,她盖上锅盖,接下来是漫长的熬煮过程。 “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小橘子是他派来陪伴我的。”华春彦也看向院子,她慈爱的目光在落在祝七和小橘猫身上,小胖橘正跳着去玩院墙上爬的牵牛花藤,爪子打落了几片叶子,祝七连忙薅住它不让它捣乱。 “连小橘子都那么喜欢牵牛花。”她失笑说。 徐景祎没说话,安静地当着倾听者。 三个人的晚餐菜不多,却也足够丰盛。一锅莲藕排骨汤,四个家常小炒菜。祝七本就吃得多,陪猫玩了一下午,饭量更大了。 一桌子菜最后除了汤还剩点儿,别的什么都没剩。 离开前,祝七去客房向奶牛猫道别。 一开门就看见小奶牛规规矩矩地坐在门后,仿佛早就在等着似的。 “我要走啦,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早日找到一个爱你的主人。”祝七陪它玩了最后一次猜左右的游戏,恋恋不舍地关上门。 小奶牛一声没吭地目送他离开,片刻,忽然扭头看向窗户。 祝七站在过道,看了一眼另一扇紧闭的房门,迟疑地问华春彦:“华阿姨,我……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华春彦愣了愣。 祝七摆手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上次的事情也得感谢感谢他……毕竟,我是借了他的衣服嘛。而且过了这么久才还回来。” 更别说,中途还把衣服弄得那么脏,幸好找了回来。 说罢,祝七看见华春彦眼眶红了。 她快速地眨着眼,笑起来,压抑着细微的哽咽:“好啊,小和也会很高兴帮助到你的。” 祝七学着人类的礼仪,郑重地给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少年上了三炷香,对他说谢谢。 他们踩着月光离开了种满牵牛花的小院子。 祝七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很快在踩影子的乐趣中振作起来。 他为此特意落后徐景祎两步,看着他在路灯和月色下不断变化的影子,乐此不疲地这里踩一脚、那里踩一脚。 “你今天精力挺旺盛。”徐景祎配合着他的步调,保证自己的影子能够被他准确踩到。 祝七嘿嘿一笑,说:“今天好开心呀。” “你哪天不开心。” 祝七飞快瞄他一眼,咕咕哝哝:“你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不开心。” 徐景祎:“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好欺负了么?” 祝七:“哼。” 他今天心情好,不跟讨厌鬼计较。 一路玩着踩影子的游戏,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将近二十分钟。 终于走到车子边,祝七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忽然一道黑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腿边蹿了上去。 他吓得帽子里的耳朵抖了一下,徐景祎准备打火的动作也蓦然顿住。 一人一鼠都看向突然出现在座位上的奶牛猫。 端正的坐姿中隐隐透出一股耍赖皮的霸道。 奶牛猫望向祝七,嘴巴微动:“哞呜。” 我要跟你们走。
第39章 祝七在路上收到华阿姨的消息。 华阿姨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客房开了一条缝的窗户。 她惋惜又无奈地说奶牛猫实在是聪明,自己开窗跑了,看来是没这个缘分。 华阿姨:[也不知道它晚上会不会再叼只老鼠过来……] 祝七看着趴在他腿上的猫,有一种从别人家偷了孩子的感觉,不好意思地回复:[华阿姨,它跑出来找我了……] 他拍了张奶牛猫敦实的背影:[它非要赖在车上跟我们回家,对不起] 华阿姨顿时高兴地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它没事就好。还说,既然这样说明它跟你们有缘分啊。 “好好对它吧,”华阿姨发来一条语音,“如果没法养也不用勉强,随时可以送回我这儿来。” 祝七惴惴地看了眼徐景祎,回了声好。 但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摸不准徐景祎是什么意思。他没赶走小猫,但也没说可以养,在祝七和奶牛猫面面相觑了几秒后,只说了句:“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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