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 眼眶忽然变得滚烫,因为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在诉说这份熟悉感。 他的喉头莫名发紧。 听完那短短的一句话。 封瑟却就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没了下文。 不知所措, 以至于让他有些疏离,明明对方像一名阔别已久的老友,时间将它们分隔,在遇见时,无法用最平静的态度来对待。 他有些不敢看, 那双令他失控的黑眸。 自称为爵士的贾斯汀先生像是没有事要做,与他并排站着,他的身材很瘦弱,长手长脚, 脸上扣着一个黑色面具,只露出眼睛。 西装笔挺, 黑长发扎成马尾, 羊皮手套覆盖住他的双手,眼部裸露的皮肤非常白,衬得眼睛格外黑幽。 这身打扮,是典型的20世纪男士穿着, 但与今天这场希腊神话主题的舞会格格不入。 这可不是假面舞会, 旁人看到,可能会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 封瑟好不容易将眼部的酸涩压下, 偷偷瞟了一眼对方。 贾斯汀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和身份,没有再和他说任何话,就如临时起意一般。 他也不看重容貌,对封瑟视而不见似的,要不是是他首先搭讪,两个人站在一起,别人也许会认为他们有仇。 封瑟的窥看没有引起贾斯汀的注意。 他在盯着墙上的油画看,抬起手指,有些暴殄天物地直接用手去触碰油画本身,指腹摸索出细微的响动。 那姿态爱怜又专注,如同在就是自己美丽的爱人。 我还想听他开口说话,一句也好。 封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但眼前这个人就是让他有一种不一般的感觉。 在怪诞的宴会上,有许多诡事,他对他的感情,不是遇见怪异贵妇人的虚假迷恋,而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这是一见钟情吗? 封瑟很不想承认,可他没办法把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安上一个个合适的名头。 又或者是一见如故? 反正,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讨厌对方的想法存在。 也许他是不怀好意者的一员,和那位异装美人打算让他沉醉,可盯着那双黑眼睛发怔,回过神来,他不会产生被愚弄后的滔天怒火。 这是不一样的。 “你看,这很美,是不是?”令他心脏抽紧的人说话了,封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那是和他对话。 说来也巧,那副油画的主人公就是封瑟今天扮演的角色——纳西索斯。 密林河边,陷入疯狂爱恋的美少年痴痴的望着水中的倒影,秀美的林中仙女厄可委屈地望着他,他的心上人满眼心里只有自己。 贾斯汀的视线不曾离开油画,他似乎是格外喜欢这幅画,只是他触碰的不是纳西索斯,而是倒影。 “他不知道他的爱,不曾知道他的笑容和哭泣都令他为之发狂,引得他绝望地投水自尽。” “不过,他心甘情愿地承受了这份代价,诞生和死去,他把全部的自己都交托出去。” 停下了那番奇怪的自言自语。 他转头,对封瑟说:“你不来看看吗?” 贾斯汀望向他,漆黑的发尾扫过肩头,眼眸里写满了鼓励的笑意。 封瑟只感觉身体轻轻一颤,不由自主地也伸出手去触摸,指尖滑过人物丰腴的线条,一点点挪动,忽地小指就碰到了那只同样放在油画上面的手。 温度从手套下传来。 封瑟不习惯与人接触,下意识想要把手抽回来,可那位开头冷淡的先生竟然同样用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 于是,一张面具与一张脸相对,两双眼睛映出对方瞳孔的颜色,是没有分别的黑。 他们默默地凝视对方。 贾斯汀的手很冷,像冰,但又仿佛有一簇滚烫窜上了指尖,变得很热,像火。 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对方,间距隔着十厘米,眼睛却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凝视。 封瑟不知道,在那冰冷面具的遮挡下,是否会有嘴角上扬形成的微笑,只知道,顷刻间他的灵魂被牵引。 在命中注定下,星星在相同的轨迹运行,又在万有引力下曼妙地碰撞在一起,发生了一场恢宏的奇迹。 太暧昧…他恍惚间听到了一缕淡淡的轻笑声。 贾斯汀在低笑。 不可忽视,不可躲闪—— 封瑟沉默了许久,出乎所料的来了一句。 他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喜欢我吗?” 尘世的喧嚣都渐渐走远,贴心地为他们隔开了一个空间。 封瑟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除了他的回答,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贾斯汀:“我想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回答我。” 封瑟自持冷静道。 “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封瑟轻声开口了:“我想,我很喜欢你。” 被烫到了一样,贾斯汀缩起了手指,也很轻很轻地说话,“我想,我也是的。” 对话完毕后,双方有一分钟的寂静。 一滩死水总有人要来打破,把讨论继续下去。 “那你爱我吗?” 封瑟问出了更奇怪的话,奇怪的连他自己说完话的一秒之后就后悔了。 他稍稍的挪开了自己的眼睛,不想去看询问对象的反应,哪怕那人所有表情都被面具挡住了。 “你懂爱吗?我是说真正的爱。”对方没有很快回答,而是问。 “不懂。” 爵士浓密的眼睫高高挑起,像揭开珍宝的幕布,露出那被夸赞的部位,是闪烁华彩的黑欧泊。 他在注视人时,真的会让人有种被浓郁爱意包裹的感觉,成为一名迷失者,心甘情愿溺毙在他所构造的深海。 “第一次见面,又是喜欢,又是爱的,我们进展的不是太快了?” “而且你不懂爱,又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爱你?” 很简单的,很多人对我说过爱——艾利尔,埃尔维斯,白寒景,他们说爱我。 艾利尔捧给他心脏的癫狂,埃尔维斯极富占有欲的掠夺,白寒景不曾后退的执着。 冰魄般的蓝眸,澄澈温润的琥珀色,冷硬无瑕的金属,与这双黑眼睛逐渐重合,爱应该能从眼睛里看出来,贾斯汀用他沉默的眼睛阐述了一切。 虚薄的冰层是封锁不住炽热的岩浆的。 封瑟不说话,缄默却是最有力的武器。 有人说,爱是灵魂不可避免的回声。 贾斯汀笑出声来,首先败下阵来,他说出来:“好吧,是啊,我爱你,这个回复满意了吗?” 他承认。 没有等待久后,尘埃落定的感觉。 封瑟又怪异地感受到了一种理所应当的愉悦。 你是应当这样回答的。 他病态地沉浸在这种反应里,不可自拔,又听到对方说:“那你……爱我吗?” 小心翼翼,胆小鬼从未勇敢一次,在假面的遮掩下,他问了出来。 封瑟的心脏生出一种不知缘何的强烈冲动,昭然若揭的情感发酵,有一种苦甜感。 这让他本能地张开双唇,“我——” 嗖—— 一抹银光强势的劈开了空气,随即而来的冰冷话语霸道地将那些未形成的话尽数封回口中。 “他不爱你。” 黑衣银发的男人早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冷声代替封瑟给出了答案。 突如而来的冷光几乎是贴着贾斯汀的眼球擦过去的,精准的令人发指,似乎连视网膜都留下了印记。 定睛一看,那是一把银制的餐刀,直直的插进了脆弱的画布里,说来也巧,刚好把油画里纳西索斯的面孔全部都破坏了。 同时有意无意地隔开了二人过分近的距离。 “我要的,不是你的回答。” 贾斯汀淡淡道,他面具下的脸一定是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封瑟,“我想要你的回答。” 封瑟看看白寒景,那这张俊美的脸没有情绪起伏,他不知怎么的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 话说,为什么他有种莫名的心虚? “几位…咳咳咳……”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可不可以,先关注一下我啊——!” 这时,一个人爬了进来,对,是用爬的。他的四肢怪异的扭曲着,像四根麻花。 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口中有蓝绿色的液体喷溅在地上,污染了美丽的大理石。 虽然很不想承认…应该是他流出的血。 那个人在两个人的漠视和封瑟一个人的惊讶下,抬起了他的头,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 他气若游丝的对封瑟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没关系,不用管我,我其实只是想对说个遗言而已。” 是那个让他感觉很不舒服的服务人员,多亏了差点付不起小费的尴尬,封瑟还记得他。 还有他身上与人类格格不入的矛盾。 “唉,我没帮您拦住他,这家伙真不是人。”他对贾斯汀说,“临死前我只是想解释,请您别听拿群贱人瞎说,我绝对没有为了和您争夺吾主的宠爱去染头发,我本来就是个黑头发的啊!” “好了,我说完了,我死了。” 他把头一歪,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动了。 说死就死。 封瑟:“………” 不是错觉,贾斯汀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或许,他也像封瑟那样,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踏踏踏—— 高筒皮靴踩出轻快步伐,一声一声扣在人的心上,又如死亡将至的丧钟,昭然宣告。 总有人不会等待的。 白寒景向他们走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军刺,锋利的尖端甩出了一条亮白的弧线。 封瑟才反应过来。 不是只他从那场幽默的黑色喜剧里反应过来,而是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异常。 为什么白寒景的脚步声那么清晰? 那是因为—— 乐师停止了弹奏,希腊的“众神”们站在原地,停止了他们的交谈,一张张或年轻或衰老的脸上,无数双眼睛盯着白寒景,脸上的表情像涂了强力胶般定格。 不是所有人神经都是那么粗大的,看见一个人爬进来后死掉,不会发疯似的尖叫,满客厅的推搡逃窜,才应该是正常人该有的表现,无论他们的身份有多尊贵,首先他们的是正常的。 而现在呢? 应该说是傀儡吧。 一个个傀儡呆板地站着,等待主人一声令下。 “挡住他!” 贾斯汀的声音从他的面具下传来。 封瑟没来得及动作,手腕被他一把扣住攥紧,紧接着整个人被他拉着跑。 他惊愕地发现自己无法反抗。 以他现在自己的身体素质,拿力量来说,掰碎一个成年人的骨头,就像掰饼干似的轻松,而这一双瘦弱的手轻而易举地桎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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