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瑟…他早就对生命厌恶极了。 “你在自己欺骗自己。”他听见浪潮中突兀的声响,比自然的声音更能让他回头。 封瑟的灵魂越过□□,承受了打击,它惊恐地漂浮在空中,看着自己被一把言语上的刀刃破开。 同时反应在另一方上。 瞳孔在看不见的地方骤缩。 他没有转身,不知为何低下了头,指甲嵌进肉里。 白寒景说:“如果你想死的话,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 【封瑟用尽残留的最后一丝意识。】 【——他选择了光。】 封瑟发现自己吐不出刻薄的话语来反驳,忽然感觉身体一阵虚弱,可能是溺水的后遗症。 【对黑暗的恐惧在心脏生根发芽,窒息感和绝望感催促他伸出双手,抓住光明。】 他头晕目眩,薄薄的冷汗布满了额头。 “我不去救你,你要怎么办?” 要怎么办? 【“为什么没人去救他?!!!”】 有人大声质问。 【“我不能待在这里,总有人应该做点什么的,不能就让他那样去死——”】 “别说了。” 封瑟很轻很轻道,在这几分钟间,他以为自己有心脏病,不然为什么身体的血管每一根都变得烫。 心脏作为除大脑外最重要的器官,押送血液,流经全身各处,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以为他的心脏有一刻会跳出胸膛。 白寒景不说话了。 封瑟沉默了几秒,放下按压心脏的手。 “我得承认,你的做法虽然很蠢……但…”他扯出了一个微笑,“做的意外不错。” 他的心脏被埋下了一颗种子。 萌芽悄悄地探头。 * “失败了。” 有人喃喃道。 “我为什么会失败?” “贾斯汀”用一具畸形的身体漂浮在海上,在布满触手的脸部,缝隙间只留一双剔透的黑眸。 身体臃肿肥大,呈现尸体腐烂的墨绿色,背部有一对蝠翼般的残破翅膀,还未完全成型,虚弱地耷拉。 “他”要死了。 准确说是身体要死了。 肉·体作为储存容器,灵魂被更高位格的存在所影响,哪怕是尽量克制,也没有办法,人类实在太过渺小了。 构成这具身体的物质简单了,不足以支撑这个过程,身体本质不允许升扬,所以组成“他”的部分正在迅速死去,替换成为符合的标准。 “不可能,不可能……”他反反复复说,“只有我才知道答案…只有我才知道答案…只有我啊!” “因为我是…我是…” 再有底气的话也解释不了苍白的事实。 这时,月光染上了诡谲的颜色,月亮本身成为了一只奇怪的眼睛,正盯着“贾斯汀”看。 他一直是仰着头的,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于是,他说:“帮帮我!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耍了什么手段,但我不能把他留在那个骗子身边!” 颜色怪异的云朵慢慢扭曲成几个字,好让他看见。 ——你会死。 祂不屑于给冰冷的事实穿上一层温情的衣服。 他说:“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是他需要的,我为什么不能为他再死一次?” 月亮不会说话,涌动着绿光的云彩像有毒的菌类,轻飘飘的抛下了孢子,“贾斯汀”却好像听见了什么,他用已经丑陋不堪的脸挤出一个微笑。 “谢谢,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 “什么?!!” “你让我唱摇篮曲?” “贾斯汀”惊讶之余,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他不会认为将它送来的某个存在,会热衷于一首人类的幼稚音乐,这只是个借口。 那个存在答应了他的请求,代价微不足道,更可以称之为没有,甚至反而又折损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他完成。 “如果…你愿意的话…好吧,反正这场梦很快就能醒。” “真的…谢谢。” 他实在太累了,闭上了眼。 一个漩涡在慢慢形成。 海水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口子,小心地将“贾斯汀”纳入了自己的怀抱。 “睡吧……” 无法辨别翻译的频率切换成了一个人类能懂的语言,小心翼翼的拥抱他,像守护贫瘠土地上的最后一朵玫瑰花。 “贾斯汀”在柔软的怀抱里睡去。 位格极高的存在,于自己的宅邸做着梦。 祂的梦笼罩住了这个世界。 而封瑟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第097章 小镇轮廓在乳白的晨雾中若隐若现。 松松垮垮的复折式屋顶、尖尖的山墙、即将倾颓的高塔, 铅灰色天空连带云彩泛着一股阴冷味。 密集的建筑被刷上一层惨败的阴影,林立的烟囱管几乎都不工作了,长久执着地站立, 却又孤零零地耷拉着脑袋, 有时吐出的几缕轻烟更像是临死前的挣扎。 群鸦掠过高空,盘旋了几次后, 也不堪忍受那片压抑灰暗, 疯狂扑闪着翅膀, 落下几根黑金属色的鸦羽。 偏偏有一只乌鸦离开群体,踩在一座破教堂的钟盘指针上,尖利的怪叫几声,更添几分不详。 劳伦斯·特德打了个寒颤,不由得用夹克衫捂紧了自己, 默默移开了不自觉与猩红色鸦眼对视的双目。 大多衣衫不整、面部畸形的本地人冷漠地看着这个异乡人,偏过头和自己的同伴说两句话,像在看一具死尸。 劳伦斯不是瞎子,更不是蠢货。 这里的当地人可太不欢迎他了。 他们谈论的样子如堕落祭典上的恶魔, 长相和眼中的不怀好意都符合标准。 ——头很窄,鼻子扁平, 皮肤粗糙的不像话, 眼球鼓胀突出,渗出病态的水蓝,可能是因为手脚格外宽大,而导致步态蹒跚。 他是个基督徒, 此刻想法有些大逆不道, 或许正如渎神的达尔文所说,人是由动物进化而来。 那这帮家伙就是鱼类和猿类的混血杂种。 他暗骂这些人都有病, 身体和心灵上都有,要不是为了追寻家族谱系,谁会来这个鬼地方受罪。 当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也对这个怪异小镇的好奇心越发如野草般恣意滋生,年轻人在这个阶段总得有些叛逆。 他在一家肮脏杂货店弄到了一夸脱的威士忌,希望能从扎多克艾伦——见证这所小镇衰败的老人口中这所小镇的大致历史。 连锁杂货店的伙计告诉他,这个人喜欢在消防站周围闲逛。 劳伦斯沿着华盛顿街到河边,一堆荒废的工厂挤入他的视野,千篇一律的景色搞得他眼睛疼。 到处都是灰败、枯萎的颜色,上帝也厌弃这里,令它在马萨诸塞州一颗颗明珠似的繁华城镇里被衬得像一颗黑石子,任人唾骂厌恶。 终于他发现了他的目标。 他看到了油漆剥落、墙壁斑驳的消防站,一个穿着破旧老头正坐在一张长凳上,和几个消防员打扮的人在说话。 只不过他还离他们有点距离。 天知道,他们干嘛要把消防站修在悬崖峭壁旁。 劳伦斯穿过芦苇丛和一簇蔟茂盛的蒲公英,生长出菌类的烂木头陷在一方烂泥沼里,不规则的石块呻·吟自己的碎裂,这些都试图使他狠狠地绊个跟头。 拨开恼人的、带锯齿的叶片,视野顿时开阔,长久的阻塞使他下意识向与天连成一线的狭长海岸看去,眼神顿时凝固住了。 ——他看到一个人。 海雾渐渐从陡峭的崖壁消弭,码头残留下的遗迹被岁月侵蚀,渔船的残肢断骸半裸露了出来。 日复一日的海潮打磨沙子的棱角,它们细细地铺满岸边,成为大片大片游离灰蓝中未曾改变的白亮色。 今天多了抹黑。 有个人栽倒在沙滩上,头发散落,像缠绕的海藻,海水涨涨落落,浸泡他的下半身。 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幕,劳伦斯也不管自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的那个老头了,连忙跑去救人。 “喂喂!你还好吗?!”他蹲下身,伸手拨开那人的头发,想去试探他的呼吸。 但还未等指尖触碰上脸,一只手反扣住了他的手腕,同时劳伦斯与一双凌厉的黑眼睛相对。 ——如同野兽陡然被叫醒,张开了它的獠牙。 “放开,痛痛痛——” 他尖叫,不太白皙的脸涨红。 同样,手腕晒得均匀的小麦肤色立刻浮现了青紫,很是刺目,可见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黑眸的主人转了转眼珠,微怔,随即蹙眉。 如他所愿,下一秒那只手放开了。 恩将仇报啊! 劳伦斯一边倒吸冷气,一边揉着手腕,并且抬头就想要骂人,等到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又把嘴闭上了。 出于文人的通病,劳伦斯的脑海自动撰写了一篇小论文,来评价眼前人的脸。 对方有一张东方的面孔。 日光被缝纫成金色的丝线,锋利的犹如尖刀,将眼前人的脸切割成无数明灭斑驳的色块。 使得他的脸有一种诡异的矛盾感,糅合精灵的高洁,又有幽暗水域塞壬的危险美。 湿漉漉的黑发衬托苍白的肤色,漂亮得不像话。 他甚至生出一个“这真的是个男人吗?”的疑问。 不会错认,对方颈间有明显凸起的喉结。 算了,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劳伦斯决定原谅他,不过抱怨还是要抱怨几句的。 “还能动弹就行,不过你的戒备心能不能别那么强?”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有人突然靠近我。” 道歉起来轻飘飘的,这给人一种不像是劳伦斯好心把他叫醒,反倒是在怪罪对方打搅了他的美梦的感觉。 这个东方人的英语挺标准的,不太像美国口音,带有英国佬的傲慢感。 让人想给他脸上来一下。 劳伦斯的嘴角抽了抽,又听到对方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同伴?他是一个银发银眼睛的男人,长得还算英俊。” “我只看到你一个。” 封瑟:“…那算了。” 但他还是需要打听一下他的下落,当做昨晚把他捞上来的报酬好了,自己不介意多花点心思。 昨晚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没想到他醒来就已经漂上了陆地,运气不错。 “这里是哪里?” 他问。 劳伦斯:“这是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叫印斯茅斯的破地方,你是船失事了,飘到这里来的吗?” “是。” 对方的态度着实不错,被他掐青手腕也不生气,封瑟不介意回答,这又不是什么可以珍贵的秘密。 美国…马萨诸塞州…印斯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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