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轻柔,如同一位体贴的情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确也只是情人。 好不容易从羞耻的漩涡中脱离出来,郁慈意识有几分混乱,嘴里小声念道:“不要……不要看我……” 眸底闪过一丝暗芒,沈清越轻声安慰:“阿慈别担心,不会有人看见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哪怕是怀着某种隐秘的目的,男人宽阔的背脊也将少年遮得严严实实,能看见的,也只有一张哭得粉白的脸蛋,和一点圆润的肩头。 好像被这句话安慰到了,郁慈渐渐停下哽咽,偏头看了一眼床头。 水罐中艳丽的尾鳍散开,在小夜灯的照耀下如同一团燃烧的霞云。 ——锦鲤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个方向。 好像是有涵养的丈夫留给出轨妻子收拾自己的时间,比如穿衣服什么的,让彼此都能体面一点。 像个假娃娃一样被沈清越打理好的郁慈坐在床沿上,眼尾的嫣红还及褪下,神情恍惚。 “阿慈,我可以将鱼罐放去窗台吗?小夜灯的光线也许对鱼来说有些刺眼了。” 沈清越站在床前,身姿挺拔,眉眼间是几分不易察觉的餍足和满意。 如果是平时,郁慈绝不会同意,甚至不会让男人接近水罐。 但现在,距离被“捉奸”还不过十分钟,郁慈实在无法面对贺月寻,也无法想象两人一“鱼”要如何相处过后半夜。 于是,少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含糊不清地应了。 目光触及柜子上洒出来的水,沈清越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才将水罐搬去窗台藤桌上。 没有立即离开,沈清越抱着臂,看着水面上浮着的几片鱼鳞,那是由于有力撞击玻璃而生生脱落的。 从盒子里捏起几粒饲料丢进去,沈清越挑眉道: “吃点吧,丑东西,丑成这样要是再死了,我一时还难以找到跟你一样丑的呢。” “啪!” 饲料再一次被鱼尾拍了出来,这次力道更大,溅出来的水有几滴甚至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闭眼将水珠慢慢抹去,再睁开时沈清越眼眸漆黑,却慢慢勾起唇,“丑八怪,慢慢游吧,阿慈还等着我睡觉呢。” 隔门合上,连落地窗帘也一并被拉得严严实实,无法窥探室内的半分光景。 月光落在窗台,罐中的水细看下是极浅的红。 餐厅内,孟澄有些奇怪地看向少年,问:“你的宝贝锦鲤呢?” 今天居然没有一起带下来。 短短一夜过去,郁慈依旧没有做好面对贺月寻的心理准备,连去窗台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下意识垂下眸,郁慈含糊不清地说:“嗯……我放在窗台上,让鱼晒晒太阳……” 很奇怪的理由,没有一点让人信服的可能。孟澄推了下眼镜并未开口。 对面,沈清越饮尽最后一口咖啡,将餐巾对折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从容,一派贵公子的做派。 孟澄目光更狐疑了。这人怎么一副满面容光的样子,难道昨晚去采阳补阳了吗? 淡淡抬眸,沈清越语气平淡问:“怎么,你很闲吗?鱼怎么不能晒太阳了?” 少年的头顿时埋得更低了,耳尖发烫。 ……他找的理由真的很奇怪,特别是男人还一副自然口吻帮他说话。 更怪了。 意味不明地哼了几声,孟澄闭上了嘴。 哪怕再羞耻,郁慈也忍着羞意去了窗台。 他之前已经答应过贺月寻了,他会是一个很合格的“主人”。 可现在,水罐里的水少了一半,周围地面也乱七八糟的,甚至郁慈还看见锦鲤身上少了几片鱼鳞。 担忧瞬间占据上风,郁慈蹙起眉尖,语气急促:“你怎么受伤了?” 话一出口,他立即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为了捉奸。
第51章 一瞬间,少年整个人都肉眼可见浮上红晕,刚才的担忧化作强烈的羞耻感向他袭来,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他好像那种出轨后也依旧趾高气昂的妻子,看似假模假样的“关心”实则是在丈夫伤口上撒盐,没有一点愧疚。 黑睫轻颤,郁慈抬头飞快瞄了一眼水罐。 ——他真的害怕他把贺月寻气得翻白肚了。 幸好,作为抓出轨的那一方,贺月寻显得还算冷静,悬停在水中静静看着少年,如同在等一个解释。 莹白的鼻尖急得微微湿润,郁慈努力在脑中寻找说辞,好半天,才磕磕绊绊说: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在你面前这么做的……” 一听,好像是不在男人面前就可以了的意思,更不要脸了。 连忙咬了下舌尖,郁慈红着脸改口:“我的意思是说,我本来没想那么做的……只是意外……” 都是沈清越,才让他变得奇奇怪怪的,整个人都好像软成了一滩水,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而且,他只是摸了摸我,嗯……还亲了几下,没有做其他的……”郁慈小声地说完最后一句。 他这么说本意是想减轻自己“出轨”的罪责,毕竟撇开一些“互帮互助”,他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男孩子好不好。 尾鳍在水流中轻轻舒展,每一片鳞片都闪着光,锦鲤依旧没有动。 显然,贺月寻并没有被小妻子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一人一鱼就这么隔着玻璃罐遥遥相望,日光静静流淌。 少年娇嫩的脸蛋被照得有点烫,粉白粉白的,想了想,郁慈忽然身体微微前倾,唇瓣飞快地在玻璃面上点了一下。 ——隔着一层微凉的玻璃,少年在锦鲤身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呀,你本来伤就还没好……” 又是这副可怜巴巴的语气,又是这副抿着唇、圆眸湿润的委屈样子。 昨晚还躺在情夫床上,脸蛋红红地说“舒服”,现在面对丈夫却又嗓音轻颤,似乎很关心的样子。 既胆大,又纯情。 尾鳍终于以极小的弧度动了动,锦鲤慢慢游近了,停在玻璃前又不动了。 想了想,郁慈又凑近啄了一下,才眼尾嫣红的问:“你是这个意思吗?” 想要他再亲一下? 那片漂亮的尾鳍摆动的幅度果然更大了些,见自己猜对了,郁慈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但气还未舒完,耳边忽然落下一道熟悉清泠的嗓音:“阿慈,犯错之后可以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吗?” 愣了下,郁慈几乎不知道是先震惊能听到贺月寻的声音,还是该为自己求求情。 纠结片刻,还是贺月寻的伤势更重要一些,郁慈小声问:“你可以说话了,是伤要好完了吗? 其实不是。 为了冲破身上的禁咒,贺月寻生生忍下了散魂铃的攻势,哪怕有禁咒在,他的魂魄依旧被冲得七零八落。 只可惜,禁咒顽固,他身上仍有残余,只能先修养固魂,再另寻其他方法。 伤势过重,阴气不受控制地外泄,贺月寻不想伤害到少年,意识快要溃散的前一刻,他去了公馆的水池。 ——他仅剩的想法便是,只要变成少年喜欢的锦鲤,便可以见到少年。 如今,他每开口说一个字,体内魂力冲荡的伤势便要再重一分。 可亲眼目睹着少年被压在床上,眼尾嫣红,肌肤瓷白、汗水盈盈的样子,他的冷静自持便荡然无存。 甚至某一刻他在想,真的变成厉鬼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可以把那个奸夫掐死在床上,然后让少年对他露出害怕的神情。 可在少年亲吻玻璃罐,闭着眼,睫羽细密地垂下时,他忽然改变了想法。 比起少年怕得轻颤的模样,他还是更喜欢少年对他笑。 “伤口如何,我以为阿慈早忘了。” 冷冷淡淡的嗓音,让郁慈立即回想起,男人的伤势正是由沈清越一手造成。 而他,在贺月寻眼底下,与伤害男人的凶手不知廉耻地亲昵。 指尖用力掐着手心,郁慈抿着唇瓣,说不出话来,露出点羞愧难当的神色。 见此情形,贺月寻语气忽然变了,轻声说:“阿慈,我已经死了,我不反对你寻找新的伴侣,但沈清越不行。” 停了下,他的语调微冷: “阿慈就算要找,也该找一个更好的,沈清越阴险狡诈、表里不一,绝非阿慈良人。阿慈应该早日看清他。” 一副大度体贴,为少年考虑的样子。 鼻尖有点发涩,郁慈红着眼圈说:“我没有要找下一个……” 从最初到现在,他的名字始终和贺月寻紧紧挨在一起。 哪怕贺月寻已经死了,他的身份也只是从“贺夫人”变成了“贺家遗孀”而已。 少年圆眸湿润,可怜兮兮地抿着唇瓣,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也许少年年轻做错了事,也知道错了,贺月寻的心忽然软了几分。 同意找下一任丈夫本来就是骗少年的,所有觊觎少年的人,也要看他们命够不够硬。 “我知道,阿慈一直都很乖。”怪只怪,那些野男人的把戏太多。 轻轻吸了下鼻尖,郁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蹙起眉尖,有点着急地问: “你身上的禁咒怎么办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了吗?” 从少年嘴里听到“禁咒”这个词,贺月寻有些意外,猜到应该是贺衡告诉他的,不想他与此有太多的牵连,说: “已经解得差不多了,阿慈不必担心。” 最后一字因为骤然冲荡的魂力变得有些失真,贺月寻耗费心神压下翻涌的气息,以保少年听出什么。 可郁慈还是察觉到了异样,连忙急切地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又重了,我都知道的,你不可以骗我。” 说到最后,已经染上了隐隐的泣音。 细白纤长的指尖抱着玻璃罐,郁慈目光试图从锦鲤身上看出什么。 “如果你不说,那我只能去找贺衡了。” 不知是不是“威胁”起了作用,贺月寻做出退步,“只是伤还没有好全。” 再多的,却没有了。 哪怕郁慈再天真,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既然男人不想说,他便只能依靠自己找出办法。 而禁咒涉及术法,他知晓的也只有一人。 青山雾气缭绕,石阶一阶累着一阶。 对于少年提出要再来一次寒山寺,沈清越猜到几分缘故,却也没有阻止,而是选择陪着一起前往。 山路崎岖,沈清越提出背少年上去,郁慈拒绝了。 他要一步步走上去,上天才会看到他的诚意,才会听到他的祈愿。 哪怕小腿酸痛难忍,鼻尖凝出细密的汗珠,郁慈紧紧咬着唇瓣,没有喊一声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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