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再也没有缺席过他任何一顿消解疲倦的宵夜。 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丢失了什么般的异样感。 但二人却没能从手机里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信息吗? 两人似乎不知道手机还具备这项功能。 潘成再一次放下手机灭掉烟,踩过空气踏上路面,回到那无光的建筑里。 思绪挤进上行的电梯里,电梯门上模糊扭曲地倒映着那抹自嘲的笑。 明明答案那么近,他却始终没有起过去获取的心思。 不管车里那人是谁,不管那辆车为何总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他都不愿去探究,不愿戳破那平静的假象。 只要那异样感不再困扰自己,是谁、为何,又有什么所谓。 他很清楚困扰自己的不再是那股异样感,而是放任自己活在假象里的自己。 他期待着那人是他脑海里常浮现的那个人,奢望着有一个人是那般在乎自己、挂念自己,他不愿戳破那假象,只因这样他便能活在自己为自己营造的假象里,活在那个有人在乎自己、挂念自己的假象里。 多久了? 他开始记不清了。 那辆黑色的轿车到底出现在自己生活里多久了。 自己又活在这样的假象里多久了。 日复一日地复制粘贴,似乎只要那假象还存在,他便甘愿活在这乏味的每一天里。 他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落过膝。 而他亦没有再向任何人挥落过鞭。 明明戳破假象的方法不止走过去敲窗这一种,可他却迟迟不敢去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沉迷于假象里,又痛恨着清醒的自己。 电梯门开了。 他醒了。 抓起车钥匙的他不带迟疑地再次进入电梯,他回到自己的窝,又在次日清晨留下带着电源的手机回到公司。 心无旁骛结束一天工作的他带上现金在相似的时间惯性下楼。 踏出走道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惯待的黑暗里。 不是他吗? 潘成的双眸不禁暗了暗,他沉着脸越过马路走进便利店。 他亲手戳破了自己吹出的七彩泡沫,世界再次变得暗淡无光。 滴-滴-滴- 收银台接连响起扫码声,营业员惯性伸手指引顾客扫码支付,却在对方拿出现金的那一瞬露出抹诧异。 现金吗? 车内的白博勾唇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他目睹了潘成连日来的鲜活,又看着对方一下变回那疲惫不堪的样子。 后视镜里那勾起的嘴角迟迟下不去,仿佛在回味着些什么。 不是他吗? 站在灭烟器旁的潘成向自己发问。 巧的是那通电话还是那两个月的时间? 映在车窗上的脸忽然露出一抹笑,一抹无力又释然的笑。 潘成的拇指轻轻抚过指内关节,他缓缓抬手拭掉飘落在车窗上的烟灰。 指尖轻划,画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 那晚的那通电话就已经确认是他了不是吗? 潘成微扬的嘴角分毫不差地维持在脸上,随即抬脚离去。 他还在假象中,还在那个自己不可能会被人惦记或牵挂的假象里。 他确认的不过是对方在共处一室那晚没碰过他的手机罢了。 那些破碎的泡沫纷纷黏附在结实的墙壁上。 他迈着平稳的步伐回到建筑里,继续重复那乏味的每一天。 他不再纠结于对方从何得知自己所处何处,不愿再思索对方是何等人也,他贪图那点看不清摸不着的感觉,那点有人念着他的感觉。 无味的生活里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亮起,解锁一看,那标着红点的信息提醒着他,还有人记得他。 -群聊(3)- -今天什么日子没忘吧?- -晚上回来吃饭- 三人群聊却只有一人发言,连那群名都不曾更改。 潘成脸上露出抹讥笑,他随手一滑关掉聊天窗便继续沉浸在工作里。 写字楼又到每日熄灯的时间,最后一个起身的同事走近玻璃,敲响那扇玻璃门又隔空朝那抬起头的人挥手示意,表示自己准备离开,要熄灯了。 潘成笑着回以轻轻挥手,双眸无声注视玻璃门外的景象掉入黑暗。 结束工作后的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他似乎想到些什么,随即抬手多摁亮一个楼层数。 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监控室的安保正打算起身应门,一转头就见潘成推门进来,安保连忙开口问道“潘总,是需要调监控吗?还是?” “不是不是…”潘成连连摆手回道,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说道“晚点你巡完楼能麻烦你到一楼坐半个小时吗?” 潘成不等对方回答就摆手说道“不用出去,就帮我在里面看看对面街就行,麻烦了。” 安保一脸不解却也带着笑容回道“不麻烦不麻烦,不知道潘总是想让我看什么?” 潘成垂脸拿出手机就将显示着图片的屏幕转向安保说道“看看有没有一辆这个款式的黑色车停在对面便利店附近,如果有你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没有就不用了。” 一张名片随着话落被递出。 安保似懂非懂般点着头双手接过名片又抬头说道“没问题,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了,谢谢。”潘成摇头说道。 “那需要注意什么?”安保眨着眼问道。 潘成沉了沉眸开口说道“别太刻意。” 安保再次似懂非懂般点头,他无声地注视那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监控室。 安保大哥忘了说再见,脚步匆匆开门走出去,却在看到那个直挺的背影时吐不出嘴里的话。 踏进电梯的潘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委屈时的愤怒,明明自己是个被动的人,却因为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主动。 今天甚至主动去找长值夜班的安保,即便对方的薪水是他在支付,他仍感到难为情。 为什么? 电梯门上扭曲不清地映着那双失焦的眸,那一声自问的为什么驱散了他所有的情绪。 空洞的灵魂伴着脚步声回荡在停车场内,他麻木不仁般抬手开锁、开门、启动轿车,点开导航。 车内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讥笑,他说不清是因为那导航还是因为刚才的思绪。 轿车顺着导航最终开进一处独立住宅。 灯火通明的建筑里正洋溢着热闹的氛围,他仅仅透过挡风玻璃看去就足以判断其中的人颇多。 他摁响喇叭拒绝那前来的仆人,自己把代步停到一角,停在那些豪华张扬又昂贵的车辆旁。 他穿过绿植踏上那些精心维护的路面,避开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人踏着安静的楼梯一步步迈向属于他而他从不占用的地方。 晚餐早已结束,余下的不过是众人欢聚一堂的party。 他无力般坐在床沿,垂着脑袋用小臂撑着膝。 略带匆忙的脚步声从门缝传进,高跟鞋频频敲响瓷砖的声音是那般清晰,每一声都响在他太阳穴上。 “吖!怎么一回来就躲进房?想吃什么?下去让人给你做。” 一道女声顺着推开的房门钻进潘成耳里,他应声抬头,那盛装打扮的中年女性已然站在他面前,脸上窥不见岁月的痕迹,美丽得似那永不凋谢的永生花。 “母亲,生日快乐。”潘成扯出一抹微笑说道,五指正握着一个小盒子朝潘母递去。 潘母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随意摆了摆,她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接过那盒暗红色便转身坐到潘成身边。 “你说你,也不小了,怎么就不想着成家?你看你,日忙夜忙,连我的生日都回来得这么晚,平时要忙到什么时候去?没个人在你身边照顾怎么行?”潘母轻搭潘成的小臂一脸操心的模样说道。 潘成看着那小盒暗红色被自己的母亲随意放在床面,视线不禁移到对方的腿上。 他的礼物不配被置于那华丽的衣裙上吗? 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已然听不清,他移开视线缓缓收回自己的手臂不语。 那张不停张合的嘴随之噤声,潘母识趣地收回自己的手,转而抬起杯。 “我姐呢?”潘成轻声问道,声音哑哑的,掺着挥之不去的倦意。 潘母放下杯置于自己膝上,双眼下意识朝另一边看去,回避着潘成的问题和那抬起的双眼。 潘成无声扯出一抹笑说道“是想我入赘谁家还是看上谁家准备联姻的千金了?” 潘母没有回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只是吸了吸嘴又吞下一口酒。 “是我给你的还不够吗?”潘成轻声问道,话语轻飘飘的,听不出丝毫情绪,平静得不似一句质问。 “我姐呢?”潘成再次问道,他看着潘母的侧脸说道“明知今天是你生日宴,我姐呢?她来了吗?” 平静的一声一句,无起伏的问句带着不容置喙。 潘母依旧是没反应,侧着脑袋装聋作哑。 潘成轻声一笑撑着床沿站起身,他垂眸看着那赋予他生命的女人说道“今晚到场的哪一个人不尊称你一声潘夫人?因为什么?哈?那个你爱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今天来给你庆生了吗?嗯?” 听到这,潘母倔强般扬了扬下巴,又抬手咽进一口酒,吞下自己前半生的苦涩。 沉默半晌,潘成吸进一气沉沉说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但请你不要左右我的人生,母亲。” 一声母亲唤得潘母双眸止不住地晃动,她早就不配得到儿子喊的一声妈。 她不禁吸着舌咽了咽喉,终于转回脑袋仰看潘成眨着眼点了点头。 潘成无声叹出一息轻声道“走吧,我陪你下去。” 那保养得宜的双手挽上年轻有力的臂弯,两人款款出现在宾客眼中。 此潘夫人非彼潘夫人。 此潘先生非彼潘先生。 这个女人想要的‘潘成’从来不是眼前生而为人的潘成,‘潘成氏’是她这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东西。 诸位宾客个个心知肚明,却仍挂着友善的笑容与之寒暄周旋,不为别的,只因潘成能给他们带去利益,潘成为这个女人打造了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底气。 潘成看着眼前的宾主尽欢,裤袋里的手不禁握上手机,轻攥那持续安静的手机。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边的白博看着那从未出现过的地标显得有些诧异。 他脑里浮现出Psycho说的‘不止一辆’。 资产吗? 白博不禁想到。 他拨通一个电话就百无聊赖般问道“在哪?” “拳馆。”Psycho回身看了看室内如实回道。 “等我。”白博似命令般吐道,随即切断通话。 正准备离开的Psycho认命般转身放下手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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