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再是普渡修女日思夜想的孩子,而是一只怨气冲天的溺死鬼。 小小的身形被银子弹打穿要害,强势压制着,逐渐变得虚浮飘渺,速度也慢了下来。 可它还没有死。 “我草,这玩意怎么就是不死?”林刑抹开络腮胡里细碎的冰碴子,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风雪中冻得发抖。 缀在天际的氤氲圣光似乎越来越亮了,乳白光华如天神降临,温柔撒落在挂满雪霜的枝桠上。 鬼婴透明的身子颤抖着,无比虚弱,可它却依旧不肯去死。 它怨憎扭曲的目光犹如实质,直勾勾盯着殷臣的背影,带着翻涌沸腾的憎恨。 ——很显然,它把殷臣看作杀母仇人。 恶臭阴冷的尸水汩汩向外溢涌着,鬼婴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嚎叫,蓄满力气,最后一次猛地冲了上来。 它报复性地、自杀性地冲进了殷臣的肚子里,彻底消弭无影。 殷臣:??? 宋葬反应很快,想都没想立即伸手去拦它,可肉//体凡胎的阻碍根本毫无作用。鬼婴本就没有可以触碰的实体,犹如一阵阴风穿过宋葬的手腕,透着彻骨如针刺的寒冷。 “殷臣你没事吧?!”他顾不上自己倏然间疼痛脱力的冰凉手腕,挣扎着从殷臣肩头跳下来。 而林刑有点过于倒霉,被宋葬焦急中爆发的力道所误伤,直接撞飞了出去,不受控制地滑行数米才堪堪停下。 他吐了口血,呆滞坐在雪地上,看了看身形孱弱、脸色苍白的宋葬,又摸了摸胸腔下裂开的肋骨,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无比的怪梦,怎么还没睡醒呢? “我没事,你有事。” 殷臣脸色黑沉,不由分说便脱了外套披在宋葬身上,紧紧握着他被严重冻伤的手腕。 “嘶,疼……”宋葬小声抱怨。 “现在知道疼了?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居然敢主动去碰成型的怨灵?!再敢多碰几次,老子就要给你收尸了!别乱动,现在带你回去泡温水。” 殷臣气得七窍生烟,直接将宋葬包在外套里打横抱起来,边走边怒火朝天地念叨:“宋葬,它在追的人是我,主动攻击也只会针对我一个!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一起跑……” 他真的好生气啊。 宋葬乖乖缩在殷臣怀里,现在是半点也不敢挣扎,生怕伤到了他。 见殷臣越走越快,宋葬还有些担心,不由抬起没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去碰他肚子:“殷臣,你真的没事?” “没事,但是我怀孕了,接下来几天我会很容易生气,”殷臣冷笑一声,“不,现在我就很生气。” “……啊?” 宋葬动作顿住,忍不住又摸了摸殷臣紧实平坦的小腹,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 被摸几次肚子,殷臣的火气似乎莫名其妙降低了些,抿着薄唇低头睨他一眼,淡淡解释:“现在我明白了,它要报复我,让我倒霉,所以选择了最有可能令人类感到痛苦,不,是极致痛苦的方式——生一个孩子。” 毕竟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剖腹产,怀孕后只能靠母亲自己顺产生下来,从头到尾都无比痛苦而凶险,是一场不堪想象的漫长折磨。 “你、你怎么生?” “不知道,拿刀挖出来吧。到时候你帮我割开肚子,”殷臣微微垂眸,若有所思,“我怕自己母性上头,突然间下不了手。” 听他这漫不经心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切西瓜呢。但那可是一个变成了强大怨灵的可怕鬼婴! 宋葬断然拒绝,惶恐道:“不行,怎么能让我来,我也不敢下手的……” “不行也得行。你连怨灵都碰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殷臣又开始冷笑,故意阴阳怪气,“还是说,你不想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我不是,我没有!”宋葬急忙否认。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来切开我的肚子。我只允许你一个人这样对我。” 殷臣一锤定音,不容反驳。 宋葬不自在地点点头,决定从今天开始安分守己,至少在殷臣“怀孕”一事解决之前,不能像曾经那样暗中搞大事。 其实他已经偷偷探查过,这副本最爱说谎的npc究竟是谁。 ——瑞秋修女。 可瑞秋极为年轻,存在感也很低,在修女群体中资历尚浅,毫无根基……她根本没有折腾大事的资格。 宋葬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今晚半夜去杀了她,又有些怕打草惊蛇,导致真正邪恶的家伙们提高警惕,隐藏得更深。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乖乖睡觉更好。 宋葬沉浸在思绪中,单手环上殷臣的脖子,安抚性地轻轻摸着他的后颈,随即忽然发现,两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壁炉在熊熊燃烧,房间的摆设无比简朴而单调,除了十字架外没有任何多余装饰。 他有些疑惑:“这是哪里?” 殷臣将他按在壁炉旁边坐好,转身就找出铁壶,挂进壁炉里烧水。 “受伤的手臂伸出来。”殷臣坐在他身边,一边催促一边帮他卷起袖子,看见宋葬手腕上泛着寒意的青紫冻伤,脸色再次冷凝几分。 但他还是耐心回答了宋葬的问题:“这里是修女在祈祷前净手洁面的房间,我抄近路过来的,隔壁就是祷告室。黎明和管家都在,闹出乱子之前,我们最好先别过去。” 宋葬也没想到,只是单纯被怨灵的躯体穿过手腕,居然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冻伤。 而且他皮肤太白,衬得伤势格外狰狞,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瞥了眼心情并不美妙的殷臣,宋葬还是安分地将手搭在殷臣腿上,任由他摆布。 “林刑呢?” “死不了。” “噢。” 温水浸着湿毛巾,一层一层包裹住冰冷手腕,热敷再加上明火烘烤,舒服暖意很快涌遍了宋葬周身。 殷臣甚至变魔法似的热了一杯牛奶,他说是从徐蔚然那里抢来的,熟练地把宋葬照顾得妥妥贴贴。 若放在平常时候,宋葬肯定安心接受了这份照顾,或许还会借着伤势撒个娇,问题是现在,殷臣肚子里有宝宝! 鬼宝宝,也是宝宝。宋葬一想到这事就坐立不安:“要不你先躺着休息一下吧,我没事的,别管我。” “想都别想。” “可是你,你怀孕了。”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怀了只鬼,又不是死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葬看着他莫名火冒三丈的样子,不敢随便乱说话,只能弱弱附和:“好的,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殷臣突然沉默了。 他抿着唇,敛眸陷入沉思,听见隔壁传来健康的婴儿啼哭声,半晌后一言不发地解开了衬衫纽扣。 冷白肌肤大片坦露出来,清晰漂亮的锁骨,紧致有型的腰腹,雪中茱萸红似火…… 宋葬哑然怔在原地,一时间看直了眼。 殷臣低声道:“摸摸。” “……摸哪里?” “全都摸一遍。”殷臣垂眸。 宋葬没有拒绝的选项。 他抬起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妥协般缓慢贴了上去。 “宋葬,你手好冰。” “嗯。” 温热腹肌传来微不可察的细微战栗,宋葬不敢用力,却听见殷臣了愈发沉重的呼吸。 “可以了,松手。”殷臣毫无预兆地开口,略显粗鲁地一把拉开了宋葬的手。 宋葬有些疑惑,抬眸看他,意外瞥见他耳尖泛着一抹前所未有的薄红。 “我现在非常感性。” 察觉到宋葬逐渐震惊的视线,殷臣难得有些不自在,低声解释。 宋葬轻咳一声,继续弱弱附和:“嗯,这应该是正常现象,我能理解。” “摸摸好像没有用,算了,你先继续烤火,我去隔壁看看。” “不行,我要跟着你。” “你的手腕……” “你还怀孕了呢,我更不放心你,绝对不许单独行动!” 殷臣怔了怔,在蓦然硬气起来的宋葬面前,他向来无法继续针锋相对下去。此时也是一样。 “牵好我的手,今晚我也要陪你一起睡觉。”宋葬帮他扣好衬衫,紧接着凶巴巴地再次要求。 “嗯。” 殷臣应了一声,主动勾上宋葬的指尖,神色有些意外,更有些茫然。 不过是肚子里塞着一只怨灵而已,不会影响到他的生命安全,宋葬为什么比他还要紧张? 殷臣想不明白,但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宋葬如此在意他的紧张态度。 怀孕,好像是一件好事? * 祷告室里的情况颇为混乱。 瑞秋才刚生产完毕,流了一地血水,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修女们接二连三从祈祷中回过神来,全都露出无比愕然的惊恐表情。 呱呱落地的男婴,浑身散发着刺眼圣光,若是侧耳仔细听,还能听到极似于天使的温柔吟唱。 “瑞秋,怎么回事?它是谁?” 中年修女依然未曾察觉,自己的脸皮早已彻底溃烂。她猛地站起身,不受控制地抱起那纯洁美丽的小婴儿,颤声问。 瑞秋没有回话,她太疼了,几乎撑裂的肚子上满是出血点。而与此同时,管家先生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此地,又抱着一堆婴儿用品迅速归来,全都放在黎明身边。 从头到尾,没有人看见过管家行动的身影,而散落在地上的婴儿包被和摇篮等物,就好似从天而降的神秘恩赐。 黎明深吸一口气,配合着开始演戏。她表情虔诚,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大声道:“他是圣子!世道混乱,信众贫苦,耶稣再次降临救世,我们理应为他送上最为真挚的感恩与照拂!” 众人哗然,中年修女下意识想要否认她:“这,这种大事不可妄言!普渡修女和莱利神父呢?他们在哪里?只有这两位大人才能决定他的身份!” “普渡修女德高望重,心灵与我主相通多年,她肯定对此早有预料,是你们思想扭曲,是你们不够虔诚!” 黎明一脸正直,义愤填膺地据理力争:“普渡修女知道我心地纯善,一心一意侍奉天主,此生从未作恶,才会安排我负责接引圣子的到来…… “是你们为了可笑的权力来欺辱我,非要夺走我的身份,没关系,这些我都可以忍让,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圣子耶稣!你想与撒旦合谋害他,成为历史的最大罪人吗?!” 中年修女哑口无言,脸色又青又白,最终还是被“下地狱”的威胁所震慑,沉默着后退开来,让黎明亲自抱走散发着圣光的婴儿。 殷臣和宋葬就站在门外,旁听了黎明抑扬顿挫的表演,发现根本不需要他俩出马。修女们一个比一个呆愣,傻傻围着痛苦扭动的瑞秋修女,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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