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娘养的,我有罪吗?” “啊——!你没有呜呜呜……” “啪啪啪——!” “谁有罪?” “我有罪,我有罪,求求你了先士我不敢了……” 林刑居高临下踩着护工颤抖的后背,掂了掂手里逐渐干燥的牛皮鞭子,露出一个大恶人的狰狞笑容。 …… 强壮患者的突然暴动,被圣水烧灼的护工,意图出轨的富商夫人……和平许久的疯人院里,难得变得热闹起来。 外面一片混乱,宋葬毫不知情。 因为殷臣行动迅速,马不停蹄领着他吃小蛋糕去了。 宋葬依然穿着单薄的白色约束衣,乖巧地被束缚在轮椅上,低垂着脑袋,可怜无害。 殷臣亲自推轮椅,身为护工的徐蔚然抱着一大摞书,小碎步跟在他们身后,场面颇为尴尬。 途中遇到早晨那位瑞秋修女,她也眼神古怪地扫来一眼。但随即看见“不省人事”的宋葬,她像是误会了什么,目光再次变得悲悯。 轻声与殷臣打过招呼后,瑞秋修女匆忙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殷臣没太放在心上,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教会特派医生的房间,果然豪华至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烛熏香味,壁炉里烧着新鲜的柴火,暖意扑面而来。 华丽的羊绒地毯铺满全屋,书房摆着巨大的金色十字架,还有一尊头顶光环的流泪圣母像,书架上光是圣经就有三四本。 宋葬把手从约束衣里拿出来,挣开轮椅绑带,饶有兴致地巡视了一圈。 殷臣打开抽屉,拿起仆从大早上去买的小蛋糕,递给宋葬。 随后他拎起手杖,打开滚烫壁炉,将装满冷水的铁制水壶挂在壁炉腔内。 没办法,时代条件限制。虽然这个世界比真实的中世纪要更先进一些,但电力似乎仍未存在于人民的概念中,想喝热水只能用现烧的柴和炭。 确认水壶挂稳了,殷臣招手让茫然无措的徐蔚然过来:“仔细讲讲,圣罗兰十字会都研究什么。” “好,我仔细想想,反正炼金术是必修的。之前死掉的红衣主教,曾经也偷偷学习过炼金术,听说他好像天赋不错。 “对了,这些人都很在意灵魂和【灵性】,说这是上帝赐予特殊之人的力量,反正和天主教不太一样。我就是因为没有灵性,所以永远接触不到内部信息……” 宋葬拿起漂亮的银勺子,霸占了殷臣的书桌,专心致志开始加餐。 造型朴素的蜂蜜香料蛋糕,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肉桂与肉豆蔻气息,口感着实不够细腻,但胜在味道香甜。 感觉自己要被殷臣惯坏了。宋葬支着下巴细细品味,任由甜美蛋糕覆盖了口中的寡淡。 正当他在自我讨伐时,一阵熟悉而强烈的薄荷香气蓦然袭来,缠着水雾蒸腾而起。 殷臣给他泡了一杯温热的薄荷水。深绿欲滴的清爽薄荷叶,还是殷臣从窗边盆栽里现拔的。 “喝完了叫我来加热水,新鲜薄荷很耐泡,持香也久,小心烫。” 温声说完,殷臣捏了下他的脸,接着扔给宋葬一幅丝质黑手套,用眼神催促他赶紧开始读书。 宋葬怔愣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戴上手套。 脱离恋综的绑定背景后,殷臣对他还是很好很好,好得像在热恋之中。 怪不得人家误会呢,也怪不得徐蔚然给他喂个饭也颤颤巍巍的。 宋葬心情有些混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摇摇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认真翻阅起了《纹章学》里的内容。 火焰代表热情,蔷薇是欢乐和希望,在烈焰中化作血红色的残花,则暗藏着警觉、殉难的喻示。 结合神圣兰斯帝国的血泪发家史,将两者合并起来当作国徽标识,确实合情合理。 但宋葬的血脉不算纯净,向上数几代,还是弗兰大领主的基因占比更多。 所以他应该能用一点皇家魔法,但仅限那么一点点。 宋葬若有所思,拿出一张羊皮纸,用羽毛笔蘸了墨水,按照书上的图案模仿绘画。 从蔷薇开始描摹,枝桠弯曲的弧度,花瓣的褶皱与数量,任何细微处都不能有错漏。他很庆幸自己这一个月都在训练力量控制,否则这脆弱的羽毛笔,怕是一眨眼就要断成两截。 画画比想象中困难多了。宋葬勉强临摹出蔷薇的大概形状,接着还要塑造火焰的光影…… 黑蓝墨水的比例很难调控,稍一用力就会晕出浓郁的黑点。 艰难画好了成品,宋葬脱掉手套碰了碰,无事发生。 难道还要上色吗? 看着封面上色彩浓烈的金色火焰与红蔷薇,宋葬幽幽开口:“殷臣,我们可能需要一套水彩工具。” “可以,”殷臣若有所思,“绘画疗愈,也是精神治疗中的重要环节。” 徐蔚然探出脑袋:“哥你小心点,千万别被普渡修女打成异教徒了,迷信超自然力量会被绑上火刑架的。” “你好像很在意普渡修女。”殷臣看向他。 “因为她真的很可怕,阴森森的,黎明修女和我说其他修女也都很怕她,”徐蔚然义正言辞,“我玩最近几个副本都有经验了,那些看起来最古板严肃、最守规矩的npc,要么是恋童癖,要么是其他类型的超级大变态。” 一语成谶。 蓝色光屏跳了出来,是林刑在发消息。 【林刑:普渡修女来了,从鞋底拿出一把刀架在兰玉珩脖子上威胁我,我先投降看看。】 【林刑:她没碰我,但是把那个护工给阉了!面无表情,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割蛋!我草!!】 【林刑:她把蛋装进小罐子里带走了,还感谢我的神圣执鞭行为。但是我和兰玉珩从今晚开始要关10天禁闭……我草!】 字里行间,林刑崩溃的心态跃然纸上。 徐蔚然看得嘴角抽搐:“哥,我说对了吧……这也太变态了……” “幸好林刑是精神病,否则,他可能也要被割掉,嗯,那个。”宋葬呆呆猜测。 “正好,我现在去找她,申请几套绘画工具。” 以及……看看普渡修女到底想把那两颗蛋放到哪儿去。 殷臣没什么表情,起身拎着手杖,敲了敲徐蔚然的椅子:“你在这里看门,保护好宋葬,谁敲门都不能放进来。” “遵命!” 房门一关,这下又只剩他们两人了。 徐蔚然闲不住,在屋里晃悠着欣赏宗教工艺品,给绿植浇水,又弯腰打理起了壁炉的飞灰。 而宋葬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薄荷茶,认认真真开始重新临摹。 就在这时,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背后的浴室响起。 “宋先生?” 宋葬一个激灵扔了笔,转身看去,语气震惊:“管、管家先生?!” “是我。”管家先生露出温和笑意。 他穿了一身低调的老式西装,习惯性横在腹部的手肘上,还挂着一块白色毛巾。 徐蔚然大惊失色,若不是看他有【玩家】标识,差点就举起椅子砸过去了。他很害怕。 “不是,大哥,你从哪里进来的?!” “我今早出过一次门,给男爵阁下买了香料蛋糕,随后替阁下整理旧病历,打扫书房,清洁卧室,熨烫衣物……所以,我是从正门进来的,没有再离开过这里。” 管家依然在笑,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徐蔚然的问题,表情波澜不惊。 听着管家近乎愉悦的讲述,徐蔚然更害怕了,求助地看向宋葬:“你认识这位大哥吗?” “嗯,习惯就好了,他就喜欢当管家,不是坏人。”宋葬安抚地笑笑,心中同样为管家的隐匿能力而感到震惊。 存在感很低是一回事,但存在感低到连殷臣也没发现他的存在……那就是登峰造极的无敌能力了。 管家先生很有礼貌,认真对受惊的徐蔚然表达了歉意,接着开始讲述自己的角色背景。 他是卡佩男爵的亲随仆从,来自威尔士家族,一名地位低微的见习骑士。任务是背着主人疯狂捞钱,得到家族长辈的认可。 例如今早购买的香料蛋糕,本只需要一个银币,但殷臣随手扔给了他一袋子钱。所以那些多余的钱,早已被管家先生光明正大地私吞入库。 “以后各位唤我威尔士便好。”管家先生如此表示。 徐蔚然总算放松下来,好奇问:“仆从有自己的房间吗?不会要睡在那种小小的保姆房吧?” “当然有,是与患者们相同的单人卧室,非常舒适。感谢先生的关心。” “那个,你不必这样客气……” 宋葬笑着插话:“他在现实中也是这样的,别太在意,真的,习惯就好。” 徐蔚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吭声,心中显然憋了一通想要吐槽的话,但是不太敢说。 他屁颠屁颠给宋葬的杯子里加了热水,盘坐在椅子上,偷偷离管家先生远了点。 书房再次变得沉默下来。 宋葬又挖了一勺口感香甜的小蛋糕,继续练习纹章绘制。 虽然自己吃独食不太好,但他了解殷臣。 如果殷臣知道他把蛋糕分给别人……会气死,会恨不得亲手把别人肚子里的小蛋糕给活生生掏出来。 为了世界的和平,他只能受苦一点,独自享用。 * 而与此同时,位于一楼中央的小教堂里,空旷而安静。 年代久远的彩绘玻璃,在残雪与阳光的映衬下幽幽泛光,格外圣洁美丽。 殷臣脚步无声,穿过两列漫长的祷告木椅,径直朝忏悔室的方向走去。 “神父,得您赐福的圣水很有效果,可以将有罪者的皮肉灼烧。但我们的人越来越肮脏了,竟然被疯癫者用圣水制裁,简直是耻辱……” “戒骄戒躁,杀了吧。” “是的,神父。” 普渡修女的声音很轻,常人就算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碎响。 但殷臣并不受此影响,他面无表情站在门外,静静偷听。 最隐秘的祷告与忏悔,发泄与抱怨,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 普渡修女并没有提起自己藏在黑袍下的罐子。 她语气低沉,絮絮叨叨提到了殷臣的名字,也提到了宋葬的无辜,辱骂着兰玉珩的“□□”……但神父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不杀。” “有趣。” “通奸?” “很好,禁闭即可。” “主是仁慈的。” 每一句话都有回应。但每一句回应都措辞简短,苍老而疲惫。 殷臣在脑袋里寻找着形容词,感觉这名神父的声音,像一张沟壑纵深的厚重树皮,残存着寄生虫啃食的伤口,以及疙疙瘩瘩的树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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